可惜对方是宇文越。 抛开那所谓的师生关系,宇文越是一国之君,他的子嗣是未来的储君,必然又会牵扯进权势当中。 这绝不是谢让想要看到的。 况且,他也不希望继续与宇文越纠缠下去。 谢让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苦涩的味道顿时充盈口腔,已经冷透了。 住在乾清宫时,宇文越总是管着不让他喝浓茶,偏要换做各式各样的养生茶水。就算不让人近身伺候,那水壶中也永远灌满了热水,无论何时谢让想喝都是暖的。 谢让缓缓舒了口气,将手中的书信放下,最终没有打开。 他不该再与宇文越继续纠缠下去,不仅仅是为了对方,更是为了他自己。 昨晚还在气头上时,他清晰地察觉了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在那个瞬间,在误会宇文越是故意算计他的时候,他的确想过以激进的方式报复对方。 他甚至觉得,原主不过是因手段过于粗暴,加上时运不济,才会最终落得失败的下场。 若换做是他来,必然可以做得更好。 这段时间,宇文越对他极为信任,他如今拥有的权利,甚至不亚于先前的原主。 谢让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帮助宇文越,他只是想要保住这条命,在适当时候及时抽身。 可直到昨晚他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开始享受这一切,他在享受运筹帷幄的乐趣,在享受万人之上的地位。 他……是真的生出了野心。
第34章 萧长风事先有所准备,森*晚*整*理 只用三日便整顿好了一切军备物资。第三日晌午,大军在京城外集结,由当今圣上亲自送行。 告病三日的帝师同样现身。 谢让刚下马车,就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寻着视线看过去, 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宇文越立于城楼之上, 正低头看着他。少年难得穿上了正式的冕服, 十二旒冕冠挡不住那张英俊的面容,玄色裘冕衬得身形越发挺拔, 威严而尊贵。 谢让远远望向那道身影,竟感觉有几分陌生。 宇文越这个年纪正是生长速度最快的时候, 身居高位,更是让他飞快成熟起来。 恐怕再过不了多久, 便不能再以少年相称了。 可那双眼落到谢让身上时, 却仍然是那般热切而明亮, 带着满满的少年感。注意到谢让看他, 他眸光亮起, 朝谢让微笑起来。 谢让心头微微一动。 他慌乱移开视线, 定了定心神,才在身旁的人提醒下,缓步走上城楼。 萧长风身披铠甲,看见他却没什么好气:“还当你不来了。” 谢让取了杯践行酒, 刻意忽视一旁那几乎能化作实质的目光, 平静道:“将军远征,怀谦自然要来送行。” “时辰不早, 开始吧。”少年嗓音在二人身旁响起, 隐约带上了点不悦,似乎是对谢让忽视他而感到不满。 谢让还是没有看他, 点点头:“陛下说得是。” 大梁重礼,为远征大军践行,有严格的礼节流程。礼部尚书高声宣读着宇文越亲手题写的祝辞,大军听得热血沸腾,深受鼓舞。 而城楼上的三人之间,却流动着诡异的静默。 宇文越的视线就没从谢让身上移开过,而后者则恍若未觉,只垂眸看着城下的大军。萧长风站在二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感觉自己站在这里颇为多余。 这师生俩闹什么呢? 这份静默一直这么持续到流程结束,三人与大军饮完践行酒,大军陆续整装出发。 城楼下,副将为萧长风牵来马匹。 萧长风没急着上马,趁着旁人都没工夫顾及这边,直接先把谢让拉到一旁单独说话。 劈头盖脸第一句就是:“你又在折腾什么?” 谢让被他问蒙了,眨了眨眼:“我折腾什么了?” “你家小皇帝看起来都快哭了。”萧长风拉着缰绳,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压低声音道,“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又临时反悔,否则,等本将军剿灭逆贼回来,你这条小命照样不保。” 谢让:“……” “不会,放心吧。”谢让抬眼朝远处望去,数几万大军徐徐远去,只见尘土飞扬,气势恢宏。 他轻声道:“我禁军兵符都还了,就算真想做什么,也没那个能耐。” 搬出乾清宫的第二天,谢让便派人将禁军兵符送回了宫中,这件事不是秘密,萧长风也是知道的。 他眉头皱起,问:“你们真没出什么事?” 不止萧长风有疑问,这几日,满朝文武也在议论纷纷。帝师连着几日没有进宫,听说就连圣上给的赏赐也全数退回,如今又归还了禁军兵符。 任谁都会怀疑他们之间恐怕是出了事。 “能有什么事?” 谢让知道对方的想法,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想让一切都回归正轨罢了。” 萧长风皱着眉,但最终没再多说什么。他翻身上马,身后的银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安心在京城待着,把你这身子骨养养好,回来再找你喝酒。” 谢让笑了笑:“好。” 他后退几步,郑重朝萧长风一拱手:“预祝萧将军凯旋。” 萧长风策马离开,一人一马很快没入行进中的大军。谢让轻轻舒了口气,转过身,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熟悉的气息瞬间笼上来,谢让浑身一僵,飞快后退半步。 宇文越下意识想去拉他的手,但城门前人多,宇文越担心他生气,不敢与他表现得过于亲密,只得悻悻将手收回来。 “太傅身体好些了吗?”宇文越问。 谢让心跳不自觉加快了几分,他竭力维持呼吸平稳,担心被人看出端倪:“好多了,谢陛下关心。” “那……”宇文越观察着他的脸色,继续小声问,“什么时候能复职?” 他顿了顿,又道:“是政务上的事……有几件事朕一直拿不定主意,想与太傅商量。” 谢让敛下眼:“不是有殿阁学士吗?” 宇文越:“有关边境贸易之事,殿阁意见不统一。” 开放与边境贸易是先前谢让提出的,此事有利有弊,因而殿阁学士对此各有意见,每回提起都要吵个翻天覆地,至今没能落实。 不过,这件事还不算太急。 谢让轻声叹气:“再过几日吧。” “几日?” 谢让想了想:“……七日。” 谢让原以为少年又要不乐意,多半还会向他撒娇,让他尽快复职。但对方什么也没说,反而笑起来:“好。” 谢让有些诧异,又听少年小声道:“七日后见。” 宇文越还有事务要处理,很快带着人离开。谢让站在人群中,注视着天子御辇缓缓离去,隐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担忧的,是谢让不愿再见他,不愿再以帝师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但谢让给出了七日的承诺,证明只要再过七日,他们就能相见。 他因此感到高兴。 谢让收回目光,心口不自觉泛起一丝酸涩。 . 谢让回到丞相府。 他惯例没让人伺候,也不见任何访客,换下那身厚重的官服后,便唤飞鸢与他去了书房。 书房内如今颇为杂乱,上百本卷宗几乎堆满了半间书房,谢让在书案前坐下,将一封密函递给飞鸢。 “这上面的人,都查一查。”谢让道。 反贼有萧长风应付,但朝堂上的内贼,谢让并不能完全放心交给都察院。 都察院在最初调查刑部时,的确收获颇丰,也查出了几条暗线。 但这段时间,进展却始终不大。 谢让大致能猜出是什么原因。 不过是官官相护罢了。 最初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许多人没有反应过来,才让都察院抓到了把柄。而在那之后,事态逐渐平息,有心人彼此掩护,重新藏回了水面之下。 段景尧多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段时日可以说是日夜不休,但仍然进展不佳。 毕竟,就连都察院内也不一定就是干净的。 段景尧身居其位,再有能力,也难免当局者迷,行事有所顾忌。他会被拖住手脚,谢让早有预料。 在书中,宇文越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最终拔除了这些毒瘤。谢让原本是打算放任都察院慢慢调查,也好给宇文越成长空间。 但现在……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好在原主在京城铺设了足够丰富的情报网,加上这些刚从六部调来的卷宗,谢让想出手干涉,倒不算很难。 飞鸢接过密函,道了声“是”,没急着离开,先上前给谢让倒了杯茶。 谢让对丞相府那群家丁并不熟悉,也不想让那些人近身伺候,回来这些天,还是只有飞鸢能近他身。 谢让拿起一本卷宗继续翻阅,飞鸢将茶水放到他手边,他端起来抿了一口,微微蹙眉。低头看去,果真看见那杯中水质澄澈,只在杯底放了两枚红枣。 谢让眉梢一挑:“你怎么也学会他那套了?” 飞鸢道:“陛下说,您现在不宜喝浓茶。” 这几日谢让没有进宫,飞鸢却是照旧每日都进宫陪宇文越练武。谢让知道宇文越一直不怎么喜欢飞鸢,原先还担心没有他在场,飞鸢会不会被对方为难。 现在看来却是他多虑了。 短短几天,都能让飞鸢帮他办事了,宇文越这笼络人心的本事,也没差到哪儿去。 谢让在心中感慨,没有说话。 飞鸢还是没急着走,又道:“陛下还说,您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不宜太过操劳。” 谢让险些被他气笑了:“陛下,陛下,这么听他的话,干脆以后都让你跟着他好了。” 飞鸢低下头:“属下不敢。” 谢让这话自然是说笑的,他摆摆手:“下去吧。” 飞鸢有些犹豫,张了张口,谢让又道:“我心里有数,放心。” 青年侍卫朝他行了一礼,转身出了书房。 谢让重新拿起手边的卷宗。 他虽然保留着书中记忆,可书中并未将每一位与此有关联的、有嫌疑的官员姓名都详细记录,能在书中有名有姓的,不过几位而已。 至于那几位,也不是他随便说一句话就能铲除的。 如今时间紧迫,只能靠他通过六部以往卷宗,找出其中有所关联之人,再动用情报网慢慢去查。 所以,他才会找宇文越要七天。 如果他运气真那么差,腹中留下了个那混账东西的孽种……这便是他能为对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谢让看了眼手边的茶杯,轻轻叹了口气。 . 从城门口回来之后,宇文越同样没能休息。 先前有谢让在身旁,政务上遇到任何问题,都有人帮着出主意。但现在,换做宇文越独自面对,他才意识到这一切有多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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