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屏退左右,将人带去偏院僻静处:“怎么回事,是太傅身体有异?” “非也。”冯太医道,“谢大人身体安好,老臣绝无虚言。” 他顿了顿:“老臣是想问……那位的事。” 宇文越:“……” 悬着的心缓缓落回肚子里,宇文越闭了闭眼,忍下发火的冲动:“你想问什么?” 冯太医继续道:“算算日子,这段时日应当就能确定那位……是否当真怀有身孕,还望陛下早做准备。” 宇文越被他吓得心烦意乱,没好气道:“已经让人诊过了,没诊出来。” “陛下莫急。”冯太医还当他是因为此事烦忧,解释道,“虽说大部分人会在一个月左右能诊出,但对方若是中庸,或许会稍晚一些。” 冯太医笑了笑,继续宽慰道:“既然先前服的避子药是假的,陛下的信香加上那药香催化,按理孕育子嗣应当不会有任何问题,陛下安心等待便好。” 宇文越:“……” 就是这样才安心不下来。 他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把事情告诉谢让,脉象上暂时诊不出来,对他其实还算好。 但他也知道,这种事不能拖得太久。 再拖着不解释,就算把他那玩意切了,老师都不一定能消气。 宇文越心中颇为绝望,随口应付两句,便打发冯太医离开。 后者朝他行了礼,率先走出庭院,脚步却猝然一顿。 宇文越心底顿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大脑尚未反应过来,心跳已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宇文越绕过庭院围墙,青年不远不近站在前方回廊下,神情逆着远处的夕阳,看不真切。 宇文越张了张口:“老……老师……” 后者没有回答,他冷冷看了宇文越一眼,转身拂袖而去,只留给他一个单薄的背影。
第33章 “陛、陛下, 这可如何是好!”冯太医慌乱的声音在宇文越耳边响起,但少年已经没心思搭理他。 不仅被老师发现,还以最糟糕的方式发现了。 这下全完了。 宇文越脑中阵阵发晕,强作镇定道了句“无妨, 朕自会处理”, 将人打发走。 老太医战战兢兢离开了乾清宫, 宇文越深吸一口气,回到主殿。不出意外看见主殿的大门已经合上, 一群太监宫女候在院子里,紧张地窃窃私语。 常德忠迎上前来:“陛下, 谢大人他……” “都下去吧,让御膳房先备膳, 我……朕与太傅单独聊聊。”宇文越道。 众人退出庭院, 宇文越走到殿门外, 没直接推门, 而是轻轻敲了:“老师?” 没有回应。 宇文越没敢再敲, 低头站在门边, 小声道:“老师,我不是有意瞒你,你别生气,听我解释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隔着厚重殿门传来, 谢让闭了闭眼, 没有回答。 方才冯太医的话他全听见了,并不是宇文越有误会, 而是他知晓谢让当初服用的避子药是假的。 所以, 这段时间他才会处处小心,如此谨慎。 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一早就知道了吗? 明明知道, 还瞒着不说,是想用这种方式将他留在宫里? 又或者,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的意思? 谢让藏在袖中的手无意识握紧,眼底显出一丝冷色。 平日善待宇文越,是由于这人待他不错,虽然粘人了点,但大多时候都听话懂事,并且有心想做个好皇帝。 若宇文越真是那般不折手段之人,甚至将手段用在他的身上…… 这皇权,他能归还,也能再夺回来。 这一念头刚在心底闪过,谢让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就算宇文越当真做了错事,他也有其他办法可以罚他,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如果真那样做,不就与原主毫无区别了吗? 少年还在门外小声道歉,谢让深深吸气,勉强平复心情后才冷声道:“滚进来。” 殿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宇文越走进来,先看了眼谢让的脸色,才低下头快步走到他面前。 “老师……”宇文越小声唤道。 谢让面沉如水:“怎么回事,说。” 青年难得用这般冷硬的语气与他说话,宇文越没敢再像平日那样耍心眼,乖乖解释起来。 “……就是这样,老师若是生气,惩罚我就是,莫要怪罪冯太医。”宇文越道。 谢让:“你还有心思替别人求情?” 宇文越默然。 归根结底,这件事的确是由于冯太医的误会及自作主张。但冯太医曾对宇文越有恩,如今这事又是一心为他,他不想将责任推到对方身上,更不愿对方因此事受到牵连。 宇文越一时没说话,谢让注视着对方的脸,淡声问:“所以,你事先也不知情?” “当然!”宇文越忙道,“若我事先知道,必定会拦住冯太医,老师信我,我不可能做这种事。” 谢让不置可否,又问:“那你为何不说?我要是今天没有发现,你就想一直瞒下去?” “不是,我……”宇文越犹豫片刻,低声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我是想找到解决办法之后,再说出实情。” 谢让蹙眉:“解决办法?” “太医院除掉孩子的办法大多伤身,我是想先寻一个不伤身的法子……再告诉老师,以免老师为此烦忧。”宇文越道。 这话倒是让谢让有些诧异:“你不想要子嗣?” “如果是老师……”宇文越瞥了他一眼,对上对方冰冷的视线,连忙将到了嘴边的话收回去,正色道,“但我更不希望老师因此伤了身体。” 谢让与他对视片刻,收回了目光。 宇文越这话,他是相信的。 若少年进门后还是装出以往那副委屈模样,来他面前讨饶卖乖,他是真的会很生气。 但他没有。 宇文越难得在面对他时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似乎当真担心他会误会,会生气。 谢让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闭上眼。 见谢让不说话,宇文越往前挪了半步,半跪在他身前,轻轻去拉他的衣袖:“老师别生气了,要是实在生气,冲我来就是,别自己憋着。” “冲你来?”谢让冷笑,“我还能怎么冲着你来,把你那玩意儿切了?” 宇文越:“……” 宇文越低下头:“如果老师能消气,那就来吧。” 谢让:“?” “若老师不想亲自动手,那也无妨。”少年垂着眼,万分绝望地说,“我已经事先找人打听过了,净身房有个刀法出神入化的老太监,我这就让人带他过来。” 谢让:“……” 准备得这么齐全吗? 谢让险些被这个人气笑了,低哼一声:“得了吧陛下,我要真这么做了,朝堂上那群老东西会怎么骂我?” 宇文越对传宗接代并无执念,但满朝文武可不这么想。 要让他们知道,帝师将当今圣上阉了,恐怕会直接杀进后宫,将他弄死吧。 谢让按了按眉心,又想叹气了。 宇文越不是有意为之,这件事说到底并非他所愿,如此阴差阳错之下,要全将过错怪到他身上,其实不大公平。 而且…… 谢让藏在袖中的手掌隔着衣物悄然落在腹部。这段时间,他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身体状态也一日比一日好,着实不像是…… 谢让隐约有些怀疑,但想到那老太医将话说得如此笃定,又不敢掉以轻心。 现在看来,除了交给时间,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 谢让许久没有说话,宇文越又小声唤他:“……老师?” 谢让恍然回神,板着脸道:“别以为不罚你,就是消气了。” “那……” 谢让道:“一会儿我便回丞相府。” 宇文越一怔。 这惩罚仿佛比要他进一次净身房还要严重,少年急切地抓住谢让的手:“你别走,我……” “我本来也不该一直留在宫里。”谢让打断他。 原先是因为宇文越需要他时刻在身旁安抚,但现在这人的信香已经逐渐能控制下来,他再留在宫里,实在不合规矩。 而且,他与宇文越的关系,太过于亲密了。 就算没有这些事,谢让也打算找个时机搬出乾清宫。 握着他手腕的那双手掌心滚烫,谢让挣扎一下,没挣得开,蹙眉:“宇文越。” 后者瑟缩一下,悻悻松了手。 他低着头,许久才轻声道:“……我知道了。” . 谢让当天夜里搬回了丞相府。 宇文越大约是担忧会惹得他更加生气,没有再多纠缠,也没跟着追出宫去。 翌日,宇文越破例召开朝会,将奚家与逆贼勾结之事告知百官,又命萧长风为主帅,率兵南征,剿灭逆贼。 这些本是谢让出的主意,但他本人却并未参与这次朝会。 忽然摊上这种事,就算是谢让也难免心烦意乱,索性以生病为由,告了几天假。 他一觉睡到了午后,被院子里轻微的响动吵醒。 开门一看,院子里堆着十几个华贵的木箱,府上的下人手忙脚乱,还在将箱子往里搬。 ——全是当今圣上送来的东西。 府上的管家迎上来,将一封信呈到谢让面前:“是陛下给老爷的书信。” 谢让:“……” 开始玩这套了是吧? 谢让叹了口气,收了书信,道:“东西都送回去,再找人传个口信,府里什么都不缺,让他别折腾了。” 原主这些年没少中饱私囊,要真算下来,丞相府里的金银财宝,恐怕不会比国库来得少。 如今的国家本就算不上富裕,还在这儿劳民伤财。 谢让无奈,拿着信回了屋。 名贵的信纸上,少年用俊逸的字体写着“太傅亲启”,谢让垂眸注视着那封信,没急着拆开。 对于自身身体的变化,谢让早有所准备,昨晚听见那消息之后,他虽然生气,但并没有多么慌乱。 尤其在得知宇文越并非刻意为之后,也没那么气恼了。 在对于这件事的接受度上,谢让比他自己想象中还要高。 谢让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极为渴求亲密关系的人。 这世上,有人情感单薄,不愿与人扯上关系。但也有人畏惧孤独,渴望与人建立联系,渴望与人亲近。 这份亲密关系,可以是恋人,也可以是亲人朋友。 所以,来到这个无亲无故、无所依靠的世界时,他心中其实很害怕。 所以,他明知不应该,还是无法拒绝宇文越的亲近。 如果真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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