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担心谢让从他身边逃走,他只是担心,谢让会为了离开,不顾自己的身体。 谢让垂下眼,没有答话。 宇文越又道:“别担心,今日的事,我不会追究。过两日,我便叫人将解药给他们,不会再用这种法子威胁他们。” “你……”他犹豫片刻,小声道,“如果你还是想走,能不能等病好了之后——” “宇文越。”谢让忽然打断他。 他们沿着山路往回走,已经能远远看见葛大夫居住的木屋。阿轩已经坐在檐下熬起了药,葛大夫则拿着医书靠在窗前,时不时与他说两句话。 谢让瞥了眼木屋,把宇文越拉到一旁的树后。 “昨晚与你说过什么,你真不记得了?”谢让沉着脸问。 “……”宇文越抿了抿唇,“记得。” 谢让不悦:“那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那些都是之前的安排,而且……”宇文越顿了下,“我不想再强迫你了。” 当初,谢让会留在身边,实际是受了他的逼迫。 无论谢让如今对他是何态度,他都没有权利限制谢让来去。 他是想……还他自由。 “怀谦,你别生气。”宇文越抬起手,指腹轻轻抚过他冰凉的侧脸,“是我不对,我以后不说这些了。” 谢让又气又好笑,低哼一声:“你确实该道歉,没见过你这么扫兴的人。” 亏他早上起床没见到他,还特意出来寻他。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在一起的第二天,就与对方说这样的晦气话。 果然还是个毛头小子。 谢让懒得与他多言,转头就想离开,又被人拉住。 “我真的知道错了。”宇文越话音听着还有些委屈,他身体贴近过来,将谢让抱了个满怀,“这样,不算扫兴了吧?” 谢让任由他抱着,没有推拒,也没有回答。 他大致能明白宇文越今日反常的原因。 虽说这人平日里对待谢让的态度便十分亲昵,但那时谢让并未表态,他们之间的关系,与现在是截然不同的。 少年习惯了那样的关系,如今忽然发生改变,倒变得小心翼翼、不知所措起来。 谢让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环住少年精瘦的腰身。 后者的身体有片刻僵硬,他抬起头来,一双眼注视着谢让,有惊喜,有热切,也有不难察觉的慌乱。 谢让抬眼与他对视,仍然没有躲闪。 他这态度对宇文越而言无疑是种无声地鼓舞,少年试探着靠过来,在谢让唇边印下浅浅一吻。 “……这样呢?”宇文越红着耳根,小声地问。
第65章 宇文越这般态度, 倒弄得谢让难为情起来。 他微偏过头,没有回应。 少年像是当真担心他还在生气,没敢继续碰他,悻悻退开几分。 谢让见他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他抬手拂去宇文越发间不知何时沾染的碎雪, 轻声道:“傻子。” 宇文越有点不乐意, 嘟囔地问:“怎么又说我傻?” “你不傻吗?”谢让轻轻推开他,看着少年那迟钝模样, 又忍不住笑起来,“你不会当真相信圣贤书里说的那套, 夫妻间要相敬如宾吧?” 宇文越一愣。 谢让说完也觉得这话实在过于直白,他垂下眼, 转过身:“我去过的现实世界里, 可没有人会对恋人这么客气。” 说完, 抬步往前走去。 留下宇文越在原地愣神。 没走几步, 便被人从身后追上来。熟悉的身躯覆上来, 将谢让紧紧抱进怀中:“你、你刚才说我, 我是——” 少年情绪激荡,激动得手臂都在发抖,谢让下意识推了下,却没推得开。 谢让:“……” 这一身蛮力, 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谢让叹了口气:“你要勒死我吗?” “抱、抱歉!”宇文越连忙松了劲, 谢让终于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他理了理被人弄得凌乱的衣衫,再转头看去, 少年耳根通红, 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谢让没忍住, 唇角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你想说什么?” 不等宇文越回答,他走到对方面前,抬头看他:“说啊,陛下,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宇文越嗫嚅一下,“我以为……” “以为什么?”谢让问,“以为我昨天的话,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不是!” 宇文越连忙摇头,小声道:“我只是没想到……” 他没有想到,谢让会是这样的态度。 明明在这之前,谢让从未回应过他的感情。 谢让大致猜到他想说什么。 他垂下眼,轻声道:“阿越,我是认真的。” 林间被积雪完全覆盖,冬日凌冽的寒风拂过树林,细碎的雪花被风从树梢吹落,如落雪般纷纷扬扬,洒在他们身边。 谢让牵过宇文越的手,少年掌心滚烫,在这大冷天的,甚至紧张得出了点汗。 “也许真如你说的那样,我是个对感情无比迟钝的人。我从未喜欢过什么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喜欢。”谢让声音放得很轻,却很清晰,“但现在……我想试一试。” 想试一试,真正的顺应心意而活。 去爱,去感受。 在他……还有能力的时候。 回应他的,是少年急切的亲吻。谢让踉跄后退几步,脊背撞上了身后的树干。宇文越一只手护着他脑后,呼吸炙热,动情地吻他。 谢让还是不会在亲吻中换气,好在这回宇文越还算清醒,在他呼吸不畅前放开了他。 谢让头昏脑涨,听见了少年低哑的笑:“笨。” 谢让直接给了他一脚。 宇文越顿时笑得更加放肆。 他笑够了,才正色道:“谢谢你,怀谦。你愿意接受我,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 每到这种时候,往日伶俐的少年却似乎变得笨拙起来,好像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谢让被他看得难为情,别开视线:“都让你别这么客气了。” “回去了,外头好冷。” 宇文越轻轻应了声“好”,牵起谢让往回走去。 谢让没有留意到,走动间,有什么东西从他怀中滑落,落到了雪地里。宇文越余光瞥见,下意识回头,却在看清那东西之后神情一僵。 那是一张染血的丝帕。 . 宇文越先前答应过谢让,等过完年之后,便要启程回京。如今年是过完了,可每当谢让提起,后者总有一大堆理由拖延。 头两天大雪封山走不了就罢,雪融了又说山道湿滑泥泞,说山中风大,总之,就是拖着不肯出发。 这一拖,就拖到了快要开春。 “我看啊,你就是乐不思蜀,不想要这个皇位了。”谢让摇头叹息。 说这话时,宇文越正帮谢让脱去鞋袜。 听言,少年笑了笑:“皇位还是要的,不当这皇帝,去哪儿帮你找这么多药材?” 谢让身体虚弱,又常年服药,寻常的药对他效用已经不大。葛大夫这山野间找不到那么多珍贵草药,近来全是开好方子,让宇文越下山去买。 实际上,就是由宇文越交给候在山下那些侍卫,让人去寻来。 谢让神情微微敛下:“阿越,我的病……” “怎么?”宇文越扶着他躺上床,拉过被子将他裹起来,语气依旧很温和,“别多想,葛大夫都说你好多了,等天气好些,我们就回京。” 谢让注视着他,轻轻咳了两声,没有回答。 宇文越也没再说什么,帮他整理好床铺,又转头去点了安神香。谢让近来睡眠浅,夜里也时常头疼,不点熏香几乎没法睡着。 宇文越熟练点好熏香,回到床边,俯身在谢让唇边吻了下:“还不睡,不困吗?” 谢让拉住他:“你今晚还要去帮葛大夫整理医书?” 宇文越神情稍滞,点点头:“嗯。” 这几日,宇文越每日都要去帮葛大夫整理医书,一弄就是一整晚,好几回谢让夜里醒来,他都不在身边。 宇文越笑起来:“你说,他到底有没有猜出我身份?若是猜出了,怎么还这样成天对我呼来喝去的,使唤得越来越熟练了。” 葛大夫配的那些药,大部分都是寻常药铺都难买到的,可宇文越依旧次次都能找来,也从未提及钱财之事。 就算猜不到他是一国之君,应当也能看出他的身份非富即贵。 不过,对待他们的态度倒是始终没变。 谢让也笑了笑:“许是因为他以前治过的贵人也不少吧。” 宇文越不置可否般低哼一声,正欲起身,发觉谢让还是没松手。 少年眸光闪动,意识到了什么:“不想让我走?” 谢让下意识就想松手,可指尖刚动了动,像是想到了什么,生生止住了。他又轻轻咳了两声,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宇文越眸光微暗,但很快掩藏下来,笑道:“好,那今天就不去了,留下陪你。” 他飞快脱去外衣,躺上了床,将那具冰凉消瘦的身躯搂进怀里。 谢让近来瘦得厉害,本就纤细的手腕几乎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被宇文越小心拢进怀里,微不可查地颤抖。 “是冷吗?”宇文越小声问他,“还是疼?” 谢让把头埋在他怀里,没有回答,宇文越又问:“我去给你拿药?” 他这几日疼得比以往更频繁,除了头疼之外,浑身筋骨关节也总是疼痛难忍。宇文越怕他疼得太厉害,便请葛大夫给他配了止疼的药物。 那东西倒是能缓解痛楚,不过…… 宇文越温声道:“只吃一点,不会上瘾的,万一夜里又疼……” “不要。”谢让摇摇头,“那东西也就管一时,药效过了之后难受死了,还不如不吃。” 抬眼瞧见宇文越担忧的神情,又笑道:“听闻先帝为了彻底封禁那东西,费了好大功夫……咳咳,文武百官要是知道你派人去寻禁药,指不定要怎么闹。” 宇文越把人搂紧了些,闷声道:“谁管他们。” 谢让低声笑笑,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阿越,你该回京了。” 少年身体一僵。 “你不该离京这么久,再耽搁下去,局势会乱的。”谢让顿了顿,道,“你若担心我无法舟车劳顿,把我留在这里休养就好。” 他笑了下:“你先前,不也没打算带我回京吗?” 宇文越不答。 谢让实在太敏锐了。 宇文越将他的贴身侍卫全都调来此处,的确不全是为了放他们自由。自从葛大夫说过谢让是思虑伤身之后,他便考虑过,让他留在此处修养。 如今朝堂还算稳固,但再过不久,与匈奴战事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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