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看着祖母她们面色平静地谢过这些恩客的提醒,却没有要走的打算。 当年父亲和祖父他们撤离时云珠只有四岁,三年过去她都已经不记得祖父他们的长相,但她记得那一晚充满喊绝望喊叫、鲜血喷溅的都城里冲天的火光,也记得那辆抛下他们远去的马车上铃铛的清脆声响。 次日清早。 军队冲进都城。 云珠在喊杀声中从母亲的怀中醒过来,几乎睁眼就闻到了隔着一面墙外头飘进来的浓浓的血腥气。 到傍晚,外头才稍微安静下来。有两个穿着染血铠甲的男子骑马站在门前。 祖母亲自去开的门。 两个男人下马,表情也没多大变化,就是皱了皱眉,但还是一起叫了一声“母亲”。 云珠从门后探头,这才知道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是她的父亲,有一个是堂姐的父亲。 祖母回头笑着朝里面喊了一声:“金兰,晚香,出来迎接旧客。” 晚香是云珠母亲的闺名,金兰是云锦母亲的闺名。 两个男人的脸色彻底黑下来。 云珠看着母亲走到左边那个个子稍高一点的男人身边,明眸浅笑,面若桃花。 这是她的父亲了。 伯母走到另外一个男子身旁,为了被折磨致死的女儿哭瞎了一只眼也不损害的她的容貌,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有些客人还就特别好这一口。 云珠看着父亲和大伯都露出厌恶的神色。大伯甚至一巴掌将伯母扇倒了在地还咒骂着贱人、破鞋。 祖母的叹着气叫大儿子住手,将儿媳妇扶起来,抹去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的脏污,将乱了的头发梳到耳后。 伯母没有生气,只是更加恭敬地站在大伯身边。 父亲一直神色冰冷,他比自己兄长的气场更加强大。 扒在门后面的云珠看着父亲对祖母说:“母亲。您该知道我和大哥过来的用意,就别让我们为难了。这里的毒酒,够送你们所有人上路。你们死后我们会布置一个自杀的场景,给所有人体面。” 亲儿子给母亲送毒酒,理直气壮,大义凛然。 祖母说:“你们父亲什么时候到?” 大伯说:“母亲。父亲并不想见你。”大伯的眉眼间全是愤恨厌恶。自己的母亲和妻子,都成了千人骑万人睡的货! 祖母点头:“我与他夫妻一场,想不到最后一面也见不到。罢了!云锦已经没了。云珠还在,她还干干净净的,能不能……” “母亲,”云珠父亲冷静地说,“她在这被你们弄成淫窟的首领府呆了三年,再干净也不干净,还是死了了事的好。” 祖母叹气:“也好,我们祖孙还能黄泉底下做个伴儿。”、 大伯:“您的嫁妆,母亲,就交给我们兄弟打理吧!” 以后跟郎云争和郎云博争夺首领位置少不了银钱花销。母亲嫁给父亲之前就出身世家大族,虽已落魄,但破船还有三千钉。应当还能有些积蓄。 祖母微笑:“我们都要走了,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当然要留给你们兄弟。只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放心,不是让你们放过谁,只是推迟一下时间。到明天早上。有老话说,迎朝霞而去,来世富贵平安。” 兄弟俩相视一眼,答应了。 金兰和晚香搂住自己的男人,笑着说希望能最后一度春宵,算是有始有终,明早会将自己的嫁妆也都拿出来。 兄弟二人欣然答应。 云珠今晚是跟三个姑姑睡的,睡前喝了一碗祖母亲手酿的酸梅汤,睡得比任何一天晚上都要熟。 清早醒过来。她已经置身于密道之中。 三年时间,首领府的女人们用伺候客人之余的时间挖了一条密道,一条进去之后就只能单向而出走不了回头路的密道。 从密道中出来已经是一天后。走了一条才走出那条漫长的密道。 她身上有银票和一个装着男孩儿衣服的小包袱。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打扮成男孩的云珠绕回去首领府。 首领府已经一片焦土。 后面赶来的祖父——应该是,云珠听到那些将领叫他首领。 祖父带人挖出了很多尸体。经过辨认,应该是首领府里所有的女人,包括云珠,两具男尸是两个嫡子,昨晚奉了父亲命令来杀母亲的兄弟俩。 祖父脸色很难看。 因为预料到了后面的流言蜚语。 不到一个月,整个漠北都在说郎贺鹏是如何的心狠手辣,一把火烧死了当初抛弃的女眷,连两个嫡子都没放过,就是为了给小妾母子三人腾位置。 加上之前传出的关于郎鹤鹏那东西太小,满足不了原配夫人的留言,郎贺鹏不管是从道德层面还是从其他为人尊严方面都彻底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他计划利用北方大军夺回都城,而后一举攻下三部统一漠北的计划,就因为他的声名狼藉而彻底破灭。 从当初被抛弃开始,郎家祖母就彻底看清楚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已经看清楚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是一群豺狼虎豹。 她们苟且偷生是因为对求生的本能,是因为有求生的权利,更是因为还有弱小的孙辈需要护着,但从知道郎贺鹏有机会杀回来那天开始,她们就更加明白,绝对不能让漠北三部落入这堆豺狼的手中。 所以她们以身做局,彻底毁了郎贺鹏的名声。 她们能力有限,不足以击杀这些魑魅魍魉,只能拼尽全力杀一个是一个,用自己的名声和生命做砝码拖延了整个漠北被掌握在一个或一帮禽兽手中的命运,也算是为漠北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当年七岁的云珠穿着男孩衣服混迹在人群中,站在首领府的废墟前,看着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体想着,今天是她的生辰。 跨越十数年光阴,那张稚嫩的脸已经如花美艳,住在大燕皇宫里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听着昔日的庶出兄长尊称她香妃娘娘。
第091章 香消玉殒 沈渊和沈青没能在宫里待太久,因为香妃说自己有点倦了。 有些人的怀孕症状确实是嗜睡,容易疲劳。燕王就让沈渊和沈青先回去。 两人回去不久,燕王还下令六宫妃嫔不许每天探视,香妃让谁去谁才能去,以免打扰香妃休息。 寝宫内,香妃靠在燕王怀里:“陛下,您真是太厚爱臣妾了,臣妾惶恐。” 燕王搂着香妃:“你是朕最爱的妃子,朕怎么疼你都是应该的,你惶恐什么?” 香妃娇柔地说:“臣妾出身低微,没有强大的母家,于朝政对陛下毫无助益,且臣妾无才无德,也不能为陛下分忧,如此身居高位,臣妾时常觉得自己德不配位,有负陛下的喜欢。” 听了这样一番话,燕王只觉得对香妃更加怜爱。 “你是朕的妃子,你能让朕开心,这就是你最大的好处,给你多高的位分都是朕的心意,你不用觉得自己配不上。等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朕都会封你为贵妃!你便是这这后宫里除了太后之外最尊贵之人。” 香妃笑了:“臣妾现在就已经是了。其实臣妾不看重位分,贵妃也好,贵人也好,只要能伺候陛下,那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香妃对着燕王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中有些许苦涩。 燕王心中一紧,“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御医不是说了你不能伤怀,以后有什么不高兴的跟朕说!” 香妃浅浅吸了吸鼻子,“有件事臣妾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知陛下。” 燕王搂着香妃:“什么事你尽管说。” 香妃:“此事倒是与臣妾无关。只是也许会关乎朝廷。就是从漠北来的那两位质子,住在元和宫的那两位,郎云博和农温玉。” 燕王皱眉:“他们怎么了?冒犯你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陛下息怒,没有的事。”香妃柔弱无骨的小手拉着燕王,“他们没有冒犯臣妾,只是有一日臣妾无意中撞见……撞见那郎公子意欲对农公子不轨,是臣妾及时阻止,才没让郎公子得逞。” 燕王惊讶:“竟然有这种事?” 燕王是完全不好男色,农温玉长得再好看他也没有注意过,这会听到郎云博竟然会对农温玉做出这种事,他更多是看热闹的心思,又鄙夷郎云博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到金陵来当质子居然还敢对别的质子行不轨之事! “这事还对亏了爱妃。” 农温玉再怎么说也是质子,真要是被郎云博给强了,哪怕农立岩并不待见这个儿子,面上他也不占理。 香妃:“臣妾有罪,臣妾遇上这件事,本应该及时禀告陛下,但农公子苦苦哀求,说如果这事儿传出去他就完了,他一个男人会沦为天下笑柄,会变成父兄的耻辱,到时候他只有一死了之。臣妾实在看他可怜,而且郎云博似乎也有反省之意,臣妾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并未对外声张。可这么多日子里来臣妾日思夜想,总觉得这事还是得告知陛下!若是因为臣妾的隐瞒,让别人对郎云博不设防,糟了他的毒手,那这不就是臣妾的罪过?臣妾自己有罪不要紧,但臣妾想给还没出世的孩子积福。”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说完香妃已经开始流泪,后面的话说的都是抽抽噎噎的。 燕王心疼地搂着香妃:“不会,没有这种事,朕是天子,朕说你没罪就是没罪。” 香妃松口气:“臣妾相信陛下。那陛下还打算如何做?” 燕王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就问香妃:“爱妃觉得呢?” 香妃不好意思地看着燕王:“这事臣妾怎么做主啊!” 燕王:“前朝也没有这种事,你就说说你的看法,朕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香妃:“臣妾觉得……臣妾觉得这一次就暂且不罚郎公子了。一来这质子的身份敏感,二来也的的确确没得逞,您就是从重处罚,烟云岭那边怕也是会心有芥蒂。” 燕王点头:“说的有的道理,还有呢?” 香妃:“接下来自然是要对受害者予以抚慰。陛下您不如让农公子或者郎公子中的一个人搬出元和宫,放到稍远点的地方,减少他们的接触,再多安排些宫人盯着,既能起到震慑作用,也能对农公子保护到位。当然还要对农公子给出些赏赐之类的,也算是一种安慰。” 燕王连连点头,“爱妃果然心细,朕觉得这方法甚好,难为爱妃想得这样周到。” 香妃眼睛亮亮的,仿佛能为燕王解决一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就是无比开心的事儿。 “能为陛下分忧解难,臣妾也高兴。只是……”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香妃苦笑了一番。 燕王:“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又不高兴了?” 香妃:“臣妾当日是答应他们隐瞒,可一旦按照刚刚的法子去办,他们估计也就猜到是臣妾将这件事告知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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