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重得意洋洋,拉着他去用早膳。 手上戴着东西,许云阶有些不习惯,好几次要摘下来,都被沈千重犀利的眼睛打断了。 沈千重坐在他对面,给他盛汤,语气欢快:“冬日的鱼汤可是个好东西,殿下喝完。” 许云阶支着头,恹恹的,用银匙搅动粥,看一眼那鱼汤,没接,道:“多谢,不必。” “谢什么谢。”沈千重满不高兴,咕哝一句抱怨,将鱼汤干了,放下碗,皱着眉,对门外鬼鬼祟祟的四丰道,“什么事?” 许云阶闻言,扭头看过去,见□□神情便明白了,道:“可是许云深找我。” 四丰窜进来,扣着手指,期期艾艾道:“殿下,他一早就来了。我说殿下没起呢,他却站着不动,说要等殿下,好请安。” 许云阶拧眉。 “说我出去了。” ---- 早起尴尬事, 所以沈千重挨了一巴掌。 这边说,许云阶情绪不稳定,但不会无缘无故打人滴!
第35章 “为何说你出去了?” 沈千重还不知昨日里许云深已经来请百次安,而许云阶一次未见的事情。 “我方让人叫他过来陪你用膳呢!” 许云阶眉头一跳,心中微妙,不满起来。 这沈千重就不是个好的,强了他也便罢了,可如何能还干涉他的家人与他之间的关系。 他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沈千重,沈千重莫名其妙,看向四丰。 主子犯错,还要奴才担着,四丰叫苦不迭,吓得腿软跪下了,哆哆嗦嗦道:“将将军,殿下殿下不想见……” “不想见?”沈千重转而望向许云阶,“如何不想见。” 许云阶深吸口气,定定烦躁的心绪,若无其事道:“无事,想让他多休息罢了。” “只是如此?”沈千重将信将疑。 “只是如此。”许云阶斩钉截铁。 沈千重面上一冷,眼底冒出暴戾阴狠之色,却抚掌而笑,三两步走到许云阶身后,按住他的肩膀,道:“也不是非得见,只是下面人回禀我,说是找到你父母与弟妹了,稍后就到。” 恰此时,外头有人来报,还未说什么事,沈千重就挑眉道:“哦,人已经来了。” 许云阶眼珠一颤,遽然起身,也不见多惊慌失措或是喜上眉梢,身子发着抖就往外跑,大步流星向前,迈开几步又突然停住。 他反身来到沈千重身边,抓着沈千重手臂,嗓子发哑地道:“请你,安置他们,我,便不去见了。” 沈千重将他从头到尾紧盯着,闻言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将他抱在怀里,冲四丰使个眼色,叫人去安置许云阶的家人。 将人扶着坐好,他蹲在神思不属的许云阶的脚边,抬头望着那双好似柔柔秋水的眼里涌出泪水。 许云阶呆坐片刻,有四五滴眼泪砸在手背才警觉自己哭了,抬起头捂住脸,想停止这无所用的举动,可越是如此,心里就越难过,空唠唠的,荒凉而冷寂。 他压抑得肩膀都颤抖了,却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一僵,沈千重握住他的手,拿了下去。对视着,沈千重道:“不想见?” 许云阶不语。 沈千重又道:“为何?这一路你都很期待见他们。” “我没有期待。” “你期待,只是没让我看出来罢了,”沈千重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谎言,还一针见血地道出他的心思,“方才你急匆匆往外去,我才瞄出丁点端倪。可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面对?” 沈千重捧住许云阶的脸,拇指擦去泪痕,满眼怜惜,轻声道:“他们或许也很想你。” 许云阶却弯起嘴角,讽刺地笑着,自嘲道:“这世上无人想我。” 许云阶没去见家人,失魂落魄吃过早膳,便死气沉沉窝在躺椅上看书,半晌没翻动一页。 沈千重就坐在一旁,拿着火钳翻动火盆,时不时看他一眼,为他整理毯子,也不知是第几次伸出去,手给人握住了。 许云阶坐起来,将沈千重的手放在膝盖上,这姿势难受,动作不便,沈千重就挪过去。 许云阶望着火盆,闲着的一只手随意翻动书页,道:“我怨他们,他们是我的父母,却把我推给旁人做儿子。说是东宫,前途无量,可我那时候还是个孩子,是三岁吧,从端王府搬到东宫,一个熟人都没有。” “我记得那是冬天,宫人都睡了,也松懈下来没管我。我怕黑起来找娘,满地的雪,我走啊走,走了一夜,第二天才得知压根没出东宫,然后东宫里的人都被赐死了……我才知道东宫很大,也很冷。” “再后来是我被贬去川临城,我在墙根儿等啊等,也没等到人来送我,一个都没有,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觉得天好大,地好广,我渺渺一人无牵无挂,无亲无友。” 沈千重道:“你还有我。” 许云阶苦涩的“呵”了一声,“那可真是多谢你。” 这语气,明明是不信的,甚至还挖苦了这自作多情的将军,可偏偏看他绝望的样子,沈千重又发不出火来,哽着脖子,回到原位,暗自生闷气。 许云阶低眉折腰看着他,忽道:“你说你喜欢我,那若有一天我跑了,你要做什么?” 火钳夹住一块火红的木炭,照亮了沈千重略显阴沉的眉眼,他手臂微一使劲,木炭碎了,道:“找回来,不管五年十年二十年,然后关起来。” 许云阶皱眉,似有不满,换种问法:“那若我死了呢?” 沈千重没说话,只回头看一眼他,然后继续拨弄木炭去了。这木炭也不知哪里得罪他了,他左右挥舞着火钳,激起使人不悦的灰烬。 “你的喜欢,会殉情吗?你敢殉吗?” “……”沈千重真气了,扑过去压住他,“你死了,许氏就都陪葬吧!” “所以将军敢吗?”他不依不饶,像是在打探沈千重到底有多喜欢他,眼里全是期待。 可他不知道,沈千重已经殉过一次,又何惧再有第二次,不说不是不敢殉,而是怕他真死了。 沈千重狠狠堵住了许云阶的嘴,然后抽身而去,却在门边看见目瞪口呆的怜玉。 怜玉张大嘴,不可思议地瞪着沈千重,眼眶湿润,小拳头紧攥,看模样倒是很生气,气得发着抖,虚张声势地噗呲噗呲呼气,却胆小懦弱,没吭声。 许云阶看过去,笑了,招手道:“过来。” 有人撑腰果然是不一样的,小丫头一头撞上沈千重,然后扑进许云阶怀里大哭起来。 “殿下,他欺负你,呜呜呜……坏人,呜呜呜……” 沈千重瞧瞧不痛不痒的大腿,走了。 许云阶忍不住大笑起来,揉揉怜玉懵懂的小肉脸,道:“那不是欺负。” “可是他咬殿下!”怜玉小拳头挥舞,义愤填膺。 许云阶耐心解释道:“那是亲吻,他大抵是很喜欢很喜欢,才亲我吧。” 他掐住怜玉肉脸,道:“怜玉也要记得,若非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是不能让他亲你的。不过我是长辈,可以亲亲怜玉的额头。” 怜玉得了额头一亲,欢喜起来,跑回门边把掉落的医书拖回来,趴在许云阶身边识字。 “早上吃了什么?” 怜玉一脸回忆,道:“四丰哥哥给的绿点心!软软的!甜甜的!还有鱼肉!” “好吃吗?” “好吃!下次给殿下带!” 许云阶笑笑,道:“也不必。” 这一日许云阶过的稀松平常,到晚膳时沈千重回来了,与他一同用过饭,然后提着本书靠在床边看,他在一旁教怜玉识字。 酉时一到,洗漱睡觉。 沈千重将许云阶搂在怀里,嗅了嗅,道:“陛下想为你设宴。” “设宴?”许云阶的手指摩挲着腕上的珊瑚珠,“为我?” “嗯,算来他是我的兄长,想见见你也实属寻常。”沈千重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去见见吧,也就是些亲人朋友。” 那是你的亲人,你的朋友。许云阶想着,忽然意识到沈千重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惊道:“他要见我?你是如何说我的?” 沈千重见他反应过来,得意而笑,道:“说我喜欢你。我手握重兵,他不放心,自然要见见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何时?” “明晚。” 明日?这么仓促?许云阶的嘴嗫嚅着,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沈千重道:“我与他说了你的毒,陛下已经下旨搜查东宫,过几日就会有消息。若那药真的在他手里,他却装糊涂……” 话音一顿,许云阶扭头看他,却是一片黑暗。 他接着道:“无论如何,在石无生回来前,那药必须在我手里。” 夜宴设在御花园暖阁,推开窗就能看见飘雪与红梅。 许云阶跟着沈千重入内,打眼望去这屋里除去宫人也不过十来个人。 一高大敞着前胸,皮肤黝黑,头发辫成细辫扎在脑后的人坐在西边,许云阶一眼扫过去,正看见他举着酒杯冲他们摇晃,大笑着走过来。 “将军,你可是叫我们好等!这位就是归安公了?我是乔碧连!” 许云阶回他一礼,道:“有礼。” 这乔碧连热络地把他们引到位子上,笑盈盈正要开口说话,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皇帝和太子到了。 许云阶眼眸一转,看向沈千重,沈千重抬手摆了摆,低声道:“不用跪。”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云阶也要低声说些什么,李惊天已经大跨步进殿。 帘子掀开,许云阶瞧见一黑肤高大的男人,身穿黑袍,笑意朗朗。 从前官家与他说过,皇帝富有四方,掌管天下,不论何时都不能让他人知道自己的喜乐,也不允许大开大合的行止。 这不合乎规矩。 即使是家宴,皇帝也得端着架子,可温和,但不可融入。 然而现在却是李惊天大笑着阔步过来,搂住沈千重重力拍拍肩膀,又满脸笑意地看向他,很是慈爱道:“归安公?坐吧坐吧,不必拘谨。小护说你身体不好,可千万别累着。” 他深目高鼻,长相逼人,年过四十,气势却儒雅随和,但因常年身居高位,养成了睥睨天下的姿态,望之令人害怕,不敢深究其目的。 许云阶拱手,道了声多谢,在李惊天坐后,才同沈千重落座,方坐下他便觉得如芒在背,后面像是被饿狼盯上般令人心生畏惧。 还没扭头,沈千重就靠了过来,长臂拉过他的肩膀,哥两好的挨近他。 “将军?”许云阶看向沈千重。 沈千重一手撑在桌边,同样侧头看他,手指拨开颊边碎发,嘴扬着,神情略有得意,却是随手将他身前酒盏丢给宫人,才嫌弃地掸掸袖子,像是弹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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