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封京到川临,许玥别的不知道,但笃定这位将军很急着回自己的国家,这不一路紧赶慢赶,一月的路程半月就到了。 他是个为他人着想的好人,既然沈大将军着急回国,不若引他见过皇兄之后,便送他们北去好了。 回想这位将军的和亲人选,许玥不解之余只有尊重祝福了。 他想得太美,没瞧见在场官员的一脸菜色以及惶恐不安,等发现时好奇发问:“你们这都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官员们:“……”难怪你们肃王府要败落下去,真不会讨好自己的仕途,明眼人都知道这位将军只是不悦别人把他想的太过急色,才假意对美人不满,你可倒好,直接接茬了。 却没想到沈千重双拳一紧,竟然真道:“好。” “……”哈?真是傻人有傻福吗? 知州擦着汗将沈千重带到郡王府。 看了两眼门前的守卫,沈千重抬手止住还要跟进来的知州,推门而入,目标明确地朝着许云阶的卧房走去,越走越急,到了那扇紧闭的门前倒顿住了。 上次许云阶宁愿杀他又放他,都不愿意告诉他,自己身中三毒的事情,可见虽然对他没有敌意,但还是不悦他的。 回忆第一次拿下川临城时许云阶的表现,沈千重决定按兵不动。 许云阶在睡觉,迷糊中觉得有人在看自己,眼神如狼,渴不择手段。 他心悸地睁开眼,没想到真的有人在看自己。 黑夜中他看不清,只知道那人是个颇为高大的男子,安静地坐在床沿,似乎没有要伤害他的念头。 但任谁醒来发现床边有陌生人直勾勾盯着自己看,都会害怕,何况他有被人在夜里刺杀的经历。 他当即后缩,退至墙角,拿出藏在那里的匕首,对准了那个人。 “谁?”他怕得嗓子在发颤。 “我,沈护,沈千重。”沈千重点亮火折子,转身将灯芯烧亮。 灯一盏盏亮起,许云阶终于看清了来人。 莹莹的烛光照在对方半侧的脸上,棱角分明的下颌紧绷,高挺的鼻梁上落了发丝,嘴角僵硬如刀,面对他的那只眼垂着,死盯地面。 耳边戴着的银链子落进衣领,衬得对方很冷淡。 良久,那人转过身来,高鼻深目,薄唇阔额,五官板正大气,如黄山高石,高不可攀。 只是一瞬,那人似有躲避后便将锋利无比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叫他心一颤。 为何要这般看着他,如看仇人般狠戾与杀伐。 沈千重身形一顿后向许云阶走去,丢给他一道圣谕。 许云阶莫名有些心慌,打开一看,登时傻了眼。 官家……居然……命他和亲……与谁和亲…… 许云阶的目光急忙落在那两个名字上。 ——许泽。 ——沈护。 荒唐! “荒唐!”许云阶终于想起来这熟悉的沈护二字到底指谁,且他们都是男子啊!怎会如此荒唐。 他若是去宿域和亲,于其汤于宿域没有半点好处!他不是官家亲子,嫁去宿域根本毫无意义,而他身为男子不能起到和亲公主的作用。 怎会如此? 沈千重听他语气惊诧慌乱,凉薄一笑,钳住他的下巴拉向自己,极为轻快雀跃道:“是,你们官家将你给了我,我此行便是来接你,明日你便要和我去宿域。” 许云阶心神恍惚,脸色转向惨白,但他很快明白过来此人来其汤求婚,官家不可能想起他来,也不会让他去和亲。只能是面前人提的,要求的,甚至是威胁的。 他还未想这是为什么,气血一时上头怒不可遏,将那道圣谕狠狠丢在沈千重脸上,怒道:“你无耻!” 沈千重眼底闪过痛色,又很快恢复平静,淡漠地将圣谕扫落在地,冷声无情道:“随你怎么说,但明日你定是要和我一起回宿域的。” 许云阶心颤,在沈千重抽身离去时牵住他的衣袖,声音哀求:“将军,我并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要如此为难?” 沈千重双唇紧抿,凝视着他,在他胆小要松手时倏然出手握住他的手腕,道:“你如何得知你未曾得罪过我,便是你在这府中说上我一句不好叫我知道了,我也是会记仇的。” 许云阶涩声:“我没有。” “殿下的意思是说你从未和旁人提及我?那殿下还真不将我放在眼里。”沈千重说完,却没有立即离去,只将他的手丢开,从怀中掏出两玉瓶丢在他怀里,“吃下去。” “这是什么?”许云阶知道自己反抗无能,可还是忍不住发问。 沈千重讥笑,随意给他倒了水,漫不经心道:“听说你身中剧毒,我想着你要嫁给我,我也算是对你有责任,便向其汤帝要解药来给你。” 这是解药?春蚕和枯荣的?毕竟而立无解。 只是沈千重为何这般对他?他们素未谋面,两不相识,这人怎么知道他身怀毒药,官家不可能告知他,子折在川临城也不会,那是谁呀? 许云阶不由看向那人,见他坐在桌边,手随意搭着,正垂眸看着自己,眼神耐人寻味。 “多谢将军。”许云阶态度缓和许多,温水将药服了,可之后见沈千重不离去也不说话,心再次紧绷,视线飘忽不定,手在被中握成拳。 蓦然间,他瞧见沈千重手上似乎是系着什么,定睛望去打量一会儿才发现是一根红绳,上面挂了一枚金片,有“江”字。 可能是他在意之人的姓氏吧。许云阶想着,却在药效下有些瞌睡,撑不住打起哈欠来。 沈千重一直留意着他,此时起身道:“那殿下好睡,我去命人给你收拾东西。” 许云阶原本放下的心一提,怔怔叫住他:“将军可否宽容我一日,准许我出府见人?” “可是宋子折?”沈千重没什么变化,冷淡道,“他现在就在府外,殿下去见就是。时日不会宽松,天明启程。” 他想了想,道:“慢慢说,不急。” ----
第46章 宋子折果真就在府外。 许云阶披着沈千重强加的黑绒斗篷,看见了门外撑着伞,长身立着的人。 “子折。” 宋子折听见他的声音,敛眉看过去,温润的五官舒展开来,快步走过去,低声道:“下人道宿域将军来找你了,何事?可有为难你?” 许云阶摇头,勉强笑道:“并未,官家命我去宿域为质。” 他看宋子折紫衣华贵,眉目冷然,在听他话落时愤然要说什么,立刻打断道:“子折,你要知道,我若留在川临城也是难过,不若去宿域。” “可是你一人去,我不放心,何况你不是官家亲子,为质没有活路,两国若是再次交战,定不会顾忌你的性命。”宋子折审时度势,脸色不太好。 可他看许云阶面色红润,并无多少难过,知殿下十分不喜川临城也想出去看看,便道:“我写信给阿四,让他陪你去。两国封锁线已经打开,我过几日和深仪到那边去看你。” 许云阶道:“不必,将阿四召回来就好。你和嫂子根基都在川临城,搬去宿域不是易事。何况这两年生意难做,你们举步维艰,便不要再让我为难了好吗?” 宋子折顿住:“那你要我如何放心你一人去宿域?” 许云阶僵住。 他自出生便与宋子折相识,两人从未分别过,若他是个寻常人、寻常长大也就罢了,偏偏他弱不禁风,遭多年幽禁,五谷不分,人畜无害。 真是累赘一般的存在。 “那我们要抗旨吗?”许云阶道,“我已经长大了子折。” “可你从未出过门。” “我想出门,这次便是机会。” 宋子折叹息,知道自己说不过许云阶,也无法挽回圣谕,只道:“我在宿域有些朋友,你到了可去熟悉一二。” 许云阶唇瓣嗫嚅,好久才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我迟早要分别,子折莫要想我。” 宋子折苦笑,答应了。 许云阶深深看着他,抬手要做什么却没做,原地等了半晌,道:“还在看医术吗?” 宋子折颓丧地点头,揉着发疼的额角:“枯荣与春蚕的解药,殿下不用担心。” 许云阶看着他,道:“那将军为我求了药。” “嗯?”宋子折愕然,顿在当场,“当真?” “当真。” 宋子折露笑,许云阶也笑,不再多说什么,整整自己的衣袍,转身离去。 宋子折看着他的背影。 宋子折转头,却见高深仪就在不远处。 看着那个女人,他垂下头,喘不过来气地捂住发疼的心口,半跪着茫茫然看高深仪走向他。 “夫君想去宿域?”高深仪扶起他,关切发问,“若是想去我们便去。” 宋子折却摇头拒绝了,沉默地举步前进,指头松散丢了伞,失魂落魄地没了方向。 高深仪捡起伞抱着,跟着他。 许云阶从门边迈出,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而沈千重就站在他不远处。 良久,沈千重朝许云阶走来,道:“殿下喜欢他?为什么?” 许云阶咬着下牙。 他与沈千重不熟,只知道这人好似不会为难他,纵使强迫他去宿域,倒没真心伤害什么。 他对宋子折的心意无人知晓,这么多年来一直苦苦压抑。此后不复相见,不知道可不可以与这人说一说他的相思? 但到底许云阶没说出来。 沈千重又道:“高娘子和他倒是相配,可似乎宋子折不喜欢高娘子呢。” 提及此事,许云阶一噎,只道:“高姑娘对他一见钟情,后来郡王府受难,高侪强迫子折娶她,不知是否孽缘。” 沈千重当然知道前因后果,但他还是装出惊讶,道:“宋子折原先是殿下的人?” 许云阶惊诧不已:“你对我的事知之甚少?” “知之甚少。” “那为何求我?” 沈千重毫不心虚道:“其汤太子提及殿下国色天香,我心向往之。” 国色天香我心向往?许云阶嗤笑,站直了往沈千重面前一杵,道:“现在将军可是后悔了?平安郡王中人之姿,无雪肌无玉骨,性子寡淡,三日憋不出一句好话。” “不会。”沈千重道,“我对殿下很满意,我不喜过于艳丽夺目之人,如殿下这般似春日新雨之人,便是我一心寻求之人。” 如此…… 许云阶转身,回房间睡觉。 沈千重看着他的背影,不觉一笑,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许云阶似乎比前几世活泼些。 想来也是,前几世他遇见他时,许云阶分别二十八、二十八、二十八,离三十而立只差一两年。 人最怕死,最惜命,何况是知道自己的死期,在等待中步步走近灭亡,是个人都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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