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阶郁结。 沈千重看他一眼,道:“殿下不喜欢我这个身份?” “不是。”两人进屋,许云阶将斗篷解下,“都下去吧。” 仆从接连退下,两人面对而坐,许云阶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沈千重紧紧地将他望在眼中,不愿错过他丝毫情绪,道:“陛下命我整军,年节后,以其汤使臣辱我宿域威名的由头,出兵南下。” “他要找人说自己的坏话,嫁祸给使臣啊?”许云阶叹服,“你在宫中吃了吗?若没吃,便陪我用膳吧。” 沈千重:“……” 他无语了一会儿,道:“殿下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就没有什么要嘱咐我吗?” 许云阶吩咐门外的四丰备饭,对沈千重道:“你放心留我在宿域?” 沈千重实话实说道:“不放心。” 许云阶拍手道:“所以我与你一同南下。你就当我是孙先生的小弟子,不妨碍你的。” 沈千重皱眉道:“我是说,许氏。关于许氏,殿下有什么想说的吗?” 许云阶反问:“你会让李惊天去其汤吗?” 沈千重道:“我会让他死在前往其汤的路上,不是我以先宿域皇子的身份杀他,是逃亡的许氏杀他。” 许云阶道:“那好。若我们真的胜了,你不要动许氏,好吗?将许氏交给我,由我来处理,好吗?” “好。” 今年的年节格外热闹,李惊天的宫宴热闹,将军府也热闹,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喜悦、吉祥的气氛。 许云阶剪了窗花,沈千重却不知从何处得了几朵大红绢花,让好几个丫头戴在头上。 丫头们正年轻,穿什么都好看,戴着大红花也不落俗。 怜玉望着,眼巴巴地也要一朵,得了手却不戴,拿在手里到处炫耀。 许云阶得知后只是笑,把怜玉叫过来,给她压岁钱。 她看看花,看看钱,嘱咐丫头拿好她的红花,给许云阶和沈千重磕完头,拿着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沈千重看得直摇头,嘀咕道:“果然有自己的想法。” 这丫头比较喜欢许云阶,前几世许云阶死后给沈千重捅过刀子,就捅在许云阶第一世捅的地方,完全不顾念与沈千重的那点情分,导致沈千重好几次看见她腹部都隐隐作痛。 许云阶道:“望什么呢?都进去了。她这个脾气,以后姑爷得找个和善的才行。” 沈千重想说咱没姑爷,你家姑娘主意大着呢,能逼宫,不需要找个累赘。 但他没说,陪着许云阶的意思点点头。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听孙先生说故事,鬼故事吓得人夜里不敢单独行动,上茅房需要结伴而行。 许云阶便和沈千重一同去,风一吹,两人脊背发凉,极快解决完问题,回了卧房。 洗漱过后仆从尽退,四周再次安静下来,沈千重比许云阶信鬼神,埋在被子里不敢吭气,蜘蛛精似的缠在许云阶身上,他体热,被闷得满头大汗。 许云阶下床点上灯,问:“还怕吗?” 沈千重探出脑袋,头发乱七八糟的,道:“殿下,我觉得真有鬼。” “可能吧。”许云阶将盖烛器套在蜡烛上,躺上床,“冷,离我近些。” 沈千重离他近些,未及又将许云阶抱住,吻了吻他的额头,道:“殿□□寒这毛病还得是我才能治。” 许云阶道:“蜡烛烧得快。等一下盖子没了支撑,啪嗒把蜡烛盖灭,你就又要睡不着了,还不快睡?” “哦。” 集结大军,整装出发。 临行前,许云阶将怜玉交给了宋子折和高深仪。 他以为这场战会很难打,他甚至想到了会败,唯一没想到的是沈千重突进其汤,势如破竹。 每一条路,每一个城,城中文武臣子,所有人可能做出的应对之策,沈千重好像都了如指掌,他甚至知道那些城须得强攻,那些城只需要叫喊威胁上几日便会打开城门。 许云阶很怀疑,这仗沈千重打了不止一次,有时候他又怀疑,莫不是真如沈千重所说。 他是真命天子? 太荒谬了。 但眼见着封京越来越近,许云阶也没心思想这么多了。 过了川临城,这一路便再无险阻。 但是在川临城,一向宽厚待民的沈千重杀了人。 那是沈家。 许云阶不意外。 也是在占领川临城后,后方断了粮草,李惊天派的粮草押运官是个老贵族,贪图享乐,来到营中,只说:粮草被劫。 军队再要向前,难免要对所过城池洗劫,只不过如此一来,这一路沈千重苦心维持的名声就要付之东流了。 许云阶翻着账册,深深怀疑沈千重真的打过这场战。 过了川临城,辎重就全由许云阶提供了。 克下封京的那一日天气很好,夏花开得盛,绿叶长得密,清风拂面,将一路疲惫一扫而空。 许云阶走过烧毁的贵妃宫,朝着许简的宫殿走去。 那个男人老了,坐在皇位上,浑浊的双眼愤怒地望着他,许云阶一进殿,他便将案面扫干净,拿起镇纸朝许云阶砸过来。 “逆子!逆子!”李简距离地喘息着,站不稳似的,又跌坐在皇位上。 许云阶从挡在面前的军士身后走上前,道:“爹爹,你对我,从未如此疾言厉色过。你总是很温和,就算贵妃诬陷我伤害皇嗣,你也只是要杀我,并没有如今的急躁。” “逆子!早知今日你助纣为虐,我和该杀了你!”李简按住胸口,要死了似的,喘不过来气。 许云阶将从贵妃宫见到的金钗放在案面,继而坐了上去,摆出促膝长谈的样子。 李简将金钗挥在地上。 许云阶吩咐人捡起来,道:“我记得她的发饰一直很精美,头发高高得梳着,盘成美丽的发髻,步摇亮晶晶的。” 他回忆着,道:“她好像是十六七岁吧,长得很好看,很温柔,对我也很好。” 他看向李简,道:“她自焚了,我以为你会跟她一样,但你没有,你是在等儿子我吗?” “我恨不得杀了你,你这个逆子!”李简抓起金钗向许云阶刺来,被军士按住,跪在地板上。 许云阶一愣,呵斥道:“放开他。”他把李简扶起,卸了金钗。 不顾李简的愤怒,许云阶将他扶到皇位上,喂口茶,拍着胸膛顺气。 “爹爹你别气,”许云阶安慰他,“你的东宫没死,还活着呢,你若是死了,他也会死的。这是你唯一的儿子啊。”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李简平复了,拉住许云阶的手,“你也是我的儿子啊,泽儿。” 李简留着泪,望着许云阶,道:“你也是我的儿子啊,泽儿。” ----
第65章 沈千重连月来心中苦闷,进了封京方觉顺了一口气。 将其汤人赶到了一起,他收刀,对旁边人道:“你们殿下呢?” “去见其汤帝了。” 沈千重微不可见地蹙眉,手指摩挲刀柄,转头快步朝主殿走去。 殿内,李简依旧坐在皇位上,许云阶垂眼瞧着被他抓住的手,眼中晦涩。 许云阶问:“那你找太医,让他暗示我,我活不过三十岁,爹爹,那时你也当我是你的儿子吗?” 他没容许李简回话,继续道:“我在川临城交了一个朋友,你听信别人的话,赐我枯荣之毒,派兵看守郡王府门,那时你当我是你的儿子吗?” 李简激动地道:“不是我!那日我冷静下来,便想着关你两日就放你走,是高杏儿宣太医。是她!” 李简站起来,琢磨半天,摸着许云阶的脸道:“你是个重恩义的人,断不会因这些莫须有的事情与为父离心……” 他本是一个顶风流的人,品口茶也能写就诗出来,此时说出这些话,连自己也是不信的,渐渐住了口,要去掐许云阶脖子。 许云阶离他近,他的手也正放在许云阶脸上,动作快得很,却没想到,他才碰到许云阶的脖子,就被一脚踹开了。 他垂垂老矣,这一脚受下来,半条命险些没了,没爬起来,眼前发黑地瘫在地上,直到有人将他扶起,顺着他的胸口。 睁开眼,他眼前却是许云阶。 许云阶喂他口茶,道:“没事吧,方才用了些力,儿子的腿也疼。来人,扶他到龙椅上。” 李简又坐到了皇位上,许云阶在被他扫落的物品里面寻找着什么,翻出笔墨纸砚,磨起墨来。 他正磨着,外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李简一见来人,霎时没了耐心,破口大骂。 沈千重瞧一眼许云阶,压下杀意,把李简按回去,不耐道:“老实点。” 许云阶写好了一道黄绫,放到李简面前,道:“爹爹,落款盖章吧。” 李简很老了,老得要眯眼去看,看完却怪笑起来。 那是一道禅位诏书,居然是给许云阶自己的。 “我以为你是多恨我,原来也不过是为了这把椅子。”李简道,“你带着宿域的兵打到这里,凭什么会认为这位置是你的?” 许云阶还没说话,沈千重却先是用力按住李简的肩膀,沉声道:“这位置就是他的,他要名正言顺,你就得写。” 李简还想着这二人会生出异心,没想到这将军蠢成这样。他顿时如坐针毡,觉得自己好笑极了,当初就该杀了这逆子。 他再要和许云阶回忆往昔,没想到许云阶已经从案下找出玉玺,按着他的手盖了下去。 再去看许云阶,他拿着那道黄绫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脸上却不如何欣喜,倒是淡漠得很。 这态度比起让李简盖章签字时,但是判若两人。 许云阶扫一眼沈千重,扯出一个笑,道:“你别多想,我……” 沈千重道:“我没想,这江山,本就该是你的。” 许云阶怔住,脸色十分的茫然。 他看向李简,缓和了语气,道:“今时今日,我已经不需要什么真相了。” 李简预料到许云阶接下来要做什么,很是担心太子的安危,尖声吼道:“泽儿,泽儿,爹是爱你的,即便你心中有怨,但也要看在这些年的情意上。我养育了你,你放下大错我也只是让你去川临城思过,就是那些有损身体的药,我也为你解了。” 他望着许云阶,眼中含泪,慈父般的模样,道:“太医是高杏儿吩咐的,那些药也是她撺掇的,若不是她,你我父子二人本不会走到这一步。” “还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待在东宫,太傅们都说你你孤僻,只有爹爹……”李简不停的说着过去的事情。 许云阶听着,微微笑起来,一一将这些事情反驳了。 “我待在东宫,是我怕人;我不喜欢那位太傅,是他常在你耳边说我坏话,他是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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