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走上楼,门便开了,江喻接过书包说:“别的东西先放你家,我晚上来拿。” “不是,你去哪啊?”小胖问。 “上学。”江喻往外走去。 陆悬拉住他的手腕,他转过头:“怎么了?” 表情冷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陆悬看着他微红的眼角,心像是被狠狠锤了一下。 可是陆悬终究什么也没问,他知道,这是江喻不想说,不想被别人议论的东西,是他自己的家事。也许他会向裘子兰倾诉,但绝不会告诉他,因为普通朋友就只是朋友,陆悬不想在这种时候去试探他的界限。 于是他松开手,说:“走吧。” 谁知道江喻又说:“你去吧,我公交。”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下楼。 小胖傻眼了,见陆悬脸色变得很难看,便大喊道:“喻哥,他开车了!顺风车不坐白不坐啊!” 江喻却置若罔闻,没一会儿便消失在楼道里。 陆悬追出去,在路边截住他:“上车。” “我……” “上车。” 陆悬十分强硬,大有不惜迟到也要逼他上车的意思。江喻迟疑了片刻,目光闪烁着瞥向一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似乎有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最后低骂了一句,陆悬听得不真切,仿佛听到他在自己骂自己。他迟疑了一秒,忍不住探了探他的额头,只摸到一阵冰凉。 “干什么。”江喻立刻闪开。 “没病干嘛骂自己。”陆悬收回手,又说:“要么就上车,要么就说清楚为什么不想坐我的车。” “或者什么也不说,我自己走。” “没这选项。” 江喻脸上终于出现了明显的表情,也就陆悬总能把他气笑。 “好吧,上车。”他轻车熟路地走过去拿出头盔,回头道:“哥们儿,还不赶紧的。” 坐上车,还没等发动,陆悬忽然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紧贴着自己身后,强硬地使他环住自己的腰,在感受到他轻微的挣扎时说:“不想再被交警抓就抱紧。” 江喻果然不再挣扎了,手指动了动,轻轻抓住他的校服。 车启动了,在早高峰前尚且宁静的街道上疾驰而过,在呼啸风声的掩护下,萌发的心事在悄悄滋长。江喻从未感觉这条路这么长,忽然的安心洗去了一整夜的失眠,使他昏昏欲睡。 “到了。” 头顶骤然传来陆悬的声音,江喻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真的睡着了。 “真不用请假?”在江喻打了第三个哈欠打时候,陆悬终于忍不住发问。 “不用,等会儿自习课补觉。”江喻有打了第四个哈欠,走进一班的后门。 早自习是教导主任查班最严的,江喻几度将要睡着了,眼角的余光便瞟到主任圆滚滚的身影,只好强打起精神。 按照以往的做法,睡了就睡了,旷了就旷了,大不了写检讨,再大不了就周一升旗仪式念检讨,他向来无所谓。可是现在,他不想给周芳惹麻烦。 下了早自习又要收作业,陆悬很准时地出现在一班:“要帮忙吗?” “要。”江喻无精打采地应声。 对于陆悬把一班当成自己班这件事,大家早已习惯,因此十分配合。 正当江喻准备坐享其成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门口。 江喻本就头痛,看见他竟然主动找过来,更加头痛欲裂,走出去低声道:“不是说了,在学校里不要见面?” 男生的脸色惨白,很难讲此时此刻他和江喻谁更像一只僵尸。 见男生表情如此凝重,江喻提议道:“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楼下机房,等周围没人后,男生这才说:“江喻,我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声音沙哑,一开口便几度哽咽,靠在墙边抓住自己的头发,沮丧地蹲在地上说:“我妈找的那个,据说可以帮我调换高考座位的人是个骗子,拿了几万块定金就消失了。怎么办?没有你,我根本考不上首都科大。” 听着他悲惨的诉说,江喻一点都不意外,沉吟片刻说:“所以呢,你准备怎么办?” 男生抬起头:“我不知道!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到别的办法!你帮帮我,我可以在之前的价格上再加!” 江喻也靠到墙边,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帮不了你。” “什么?”男生猛地站起来:“为什么?!” “我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江喻说,“但是高考的严格程度超乎想象,任何设备都进不去,考场是随机分配的,以我的能力帮不了你,而且风险太大。” 男生语塞半晌,嘴唇颤抖着,无助地说:“那怎么办……” 江喻又说:“户口转移到偏远地区,报考艺术或体育批次,你兴许还能上一所不错的大学。想上首都科大的话,还有半年多,自己努力吧。” 说完,他便准备走。然而身后突然一股巨力扯住他,猛地将他掼在墙上。他抓住男生的胳膊,却忽然手脚无力,根本推不开。 男生眼眶通红,嘶声道:“那可是我的梦想,除了科大,我哪也不去!” “梦想?”江喻本就窝火,根本不想继续与他虚与委蛇,嗤笑一声道:“你以为不努力,梦想会像家里给的生活费一样飞进卡里吗?醒醒吧,有些东西用钱是买不到的!遇到问题就像个嗷嗷待哺的小孩一样,张着嘴求投喂,你以为世界围着你转吗?” 男生愤怒至极,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你!我肯定会好好学习,也不会荒废两年!” “是啊,怪我,帮你考了那么多次年级前十,帮你在父母面前维持了那么久的学霸人设,让你轻轻松松地混过最艰苦的高中生涯。你难道没有用哪怕一分钟思考,万一高考只能靠自己,该怎么办?”江喻沉声说道:“你肯定想过,但是选择逃避。” “闭嘴!不要再说了!” 男生一拳砸上来,却被江喻接住了拳头。 “我言尽于此,既然合作结束了,以后就别再联系了。” 江喻推开他,脚步不稳地往外走去。 男生阴沉着脸看他走远,不甘心地奋力锤向墙壁,咬牙切齿道:“我考不上,你也别想上!” 回到班里,作业已经整整齐齐地码了在桌上,陆悬说:“我给你干活,你倒跑了。” 江喻勉强扯出一个笑脸:“上了个厕所,辛苦了。” 此时某个课代表经过,陆悬精准地拿出那一摞数学作业递给他:“收齐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数学课代表?”江喻问。 “因为昨天也是我帮你交的。”陆悬揽住他的脖子往外走:“饿了,去吃饭。” 江喻奇道:“还跟我一起?” “不跟你跟谁?” “跟……”江喻看了一眼苏郁郁的座位,发觉她并不在。 早饭吃得没有胃口,江喻只喝了两口粥,把盘子里的包子给了陆悬。 陆悬又把一个豆沙包放回他那边:“心情不好就吃点甜的。” “只听说过心情不好喝酒,没见过吃豆包的。”话虽如此,他还是咬了一口豆包,不知道为什么,连豆沙都没滋没味,味同嚼蜡。尽管如此,他还是慢吞吞把一整个吃完了。 早晨的课理化拉满,第一节 就随堂测验,撞在江喻擅长的领域,他随便写了几题后便趴在卷子上开始睡觉。 他实在太困了,脑袋昏昏沉沉的,趴在桌上没一会儿,周围写字的声音便消失了,隐约透过眼帘的阴沉天光也消失了,他坠入一片黑暗。 那个几乎环绕他一生的声音却如同鬼魅般追进梦里——小鱼,快跑! 楚荇的脸变得扭曲、狰狞,他仰望着她,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甩开了。她越走越远,他跌跌撞撞地追着,怎么也追不到。 “江喻……江喻……醒醒。” 忽然,另一个声音闯入他的世界,他停止追逐,回过头,看见一道光越来越亮,直至吞没整个世界。
第37章 “有炎症反应,他最近受伤了吗?”医生收起小手电问。 陆悬思考两秒,轻轻卷起他的袖子,只见还没拆线的伤口已经红肿了起来,皮肤边缘还有些发皱。 医生皱起眉:“缝针多久了?” 陆悬说:“一周。” “一周?不出问题的话应该可以拆线了啊。”医生又看了看:“可能是泡水引发的炎症。先打一针吧,回去千万别泡澡了。” 潮湿的水汽带着青草的味道从医务室的窗子飘进来,陆悬想到了昨晚下的那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他关上窗户,转头看向病床上的江喻。 不是泡澡…… 细长的针头刺破皮肤,慢慢往里推进。江喻有些不舒服地抽动了一下,医生“啊呦”了一声。 针漏了,医生抽出针头,立刻用棉签按住他的手背。 “换一只手打。按住别让他动。” 陆悬按住他另一只手,这次扎针很顺利,江喻动了下,被陆悬轻易按住了。 刚把针头固定住,医生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江喻忽然睁开眼睛。 这一瞬间,江喻还晕着,只觉得有人按着他在干什么,有些刺痛。他条件反射地抬起另一只手,砸向按住自己的那个人! “刚醒就打人,挺有精神的嘛。”医生说。 “陆悬?”他这才看清面前的人。 陆悬揉了下脸,好在力气不大,打的不重。 “怎么是你……” “别动。”陆悬按住他,“你发烧了,在打针。” 江喻低头看向手背,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又看向陆悬泛红的侧脸,有些尴尬道:“刚没看清是你……疼吗。” 陆悬故意说:“疼啊,超疼。” 江喻更加尴尬了,他脑子一抽,伸手轻轻摸了下他的脸,指尖碰到皮肤的瞬间,他触电一般收回手,清了清嗓子,移开目光:“不好意思。” 那一瞬的触摸,好像一片羽毛划过,让陆悬脸上有些痒,心里也跟着痒起来。 “开玩笑的。”陆悬掖了下他的被子,又说:“睡会儿吧。” 说完,他到旁边的椅子坐下。 江喻头疼得厉害,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哑着嗓子问:“你不回去上课吗?” “小考,我写完了出来的。” “哦。” 江喻又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说:“有水吗?” 陆悬去接了一杯温水,扶着他起来,看着他抿了一小口便放回桌上。 这次总该睡得着了吧? 过了一分钟,江喻唰地睁开眼睛,眼底布满血丝,头疼得几乎要裂开了,可是他就是睡不着。冰凉的液体从血管流进身体里,让他的胳膊又胀又冷。 仿佛察觉到他的感受,陆悬俯身靠过来,调慢了输液的速度,又把手垫在他打针的那只手下方,干燥温暖的掌心向上传递着源源不断的热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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