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忘了你脸上有人皮面具。”裴厌辞松开了手。 棠溪追:“……” 真拿他当小白脸了? 他嗔怨地抱胸跟在后面。 “裴厌辞,你怎么在这?”顾万崇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简直阴魂不散! “霍大人、侯爷安好,骐王殿下好久不见, 裴某的雅间在隔壁,方才进来时偶然瞥见殿下的随从在门口,便想来给各位问个好。”裴厌辞手里端着杯酒,示意敬众人,一口饮尽。 顾万崇宽袍大袖下的手攥得死紧。 “裴大人,”曲梁侯上下打量着他,“朝中有如此后起之秀,一直想有机会拜访一二,可惜大人一直没给崔某这个面子。” 博陵崔氏,百年望族,左相崔涯都只是个旁支,还是做到了丞相的位子上才被主家勉强点头承认。这个主家家主,就是面前的曲梁侯。 “这是裴某的不是了,”裴厌辞笑道,自然而然地走进了雅间,拿起桌上他们的酒,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裴某之前一直在太子殿下跟前,现在忙着陛下的事,总没个机会到侯爷府上拜访。这不,今日赶巧了,待会儿崔侯和殿下他们吃好喝好了,也来我雅间坐坐。” 说着,他凑近了他的耳畔,“我那演的是二郎娶亲。” 曲梁侯眸光微闪,看了顾万崇一眼,“等会儿瞧瞧可有空闲吧。” 他没把话说死,裴厌辞和顾万崇,他都没打算得罪。 “裴厌辞!”顾万崇气得浑身颤抖。 这人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在这拉拢崔家,裴厌辞公然进来,直接邀请崔侯往他那边去。 这不就是骑脸挑衅吗! “都忘了特地给殿下敬一杯酒了。”裴厌辞看了眼霍存,目光凉凉地又滑到他身上。 顾万崇生得一副阳光俊朗的刚正模样,可惜眼里的阴郁不得志生生将他身上的干净气息破坏个殆尽。 “扼鹭监换人了,殿下得偿所愿了吗?”他轻声问。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顾万崇都被家族亲情所累。 不出所料,顾万崇沉凝的脸色顿时被刻骨的恨意取代。 裴厌辞走到曲梁候面前,朝他示意了一眼。 哪个合作伙伴更靠谱,已经摆在眼前了。 一介武夫,不可与之共谋。 裴厌辞打好了招呼,走出雅间,把杯子丢给棠溪追,“先吃点菜垫垫肚子去,今日少不得多喝酒。” “叫我一起来难道不是让我捡尸的?”棠溪追话音刚落,方才雅间里冲出来一个人。 “裴厌辞,你站住!”顾万崇道,“我有话跟你说。” 裴厌辞拦住要上前的棠溪追,“你先回去。” 棠溪追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下,大度地笑笑,转身回隔壁雅间。 屋里很快传来木偶戏痴惘哀怨的小调唱词。 棠溪追就着裴厌辞的杯子喝了好几口酒,手一捏,瓷杯化成了齑粉。 窗外的风一吹,粉末随着人影一起消失。 顾万崇带着裴厌辞到了一间空着的雅间,关上房门,颤抖道:“你到底怎样才能放过我!” “笑话,双崇,自从你来安京,我何时纠缠于你?”裴厌辞好笑道,“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哪来的不放过一说?” “那今日呢?你为何要来?” “京察就要开始了,你我争取世家的站队,大家各凭本事。” “你胡说!”顾万崇处在惊慌和怨恨的纠缠中,“你就是不想要我好过!我的族人,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没让陛下将他们放出来的!” “你觉得我有这闲心?”裴厌辞轻蔑道,“你母妃一族的死活,与我何干?” “怎么没关系?之前你怕我常家拥兵自重,夺你皇权;现在,你怕我没了外戚掣肘,再不会敬你惧你,你……” “你失心疯了吧?”裴厌辞一脸莫名,“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不管是常双崇还是顾万崇,我从来没将你放在眼里。” 顾万崇呆愣在原地。 裴厌辞看他如今凄惨灰败的样子,不解他为何会变成这样嘶声力竭的可怖形象。 遥忆起前世,他的小将军一步步成长为大将军,始终意气风发,少年眼里的锋芒与日争辉,如何也磨灭不了。 仔细想来,他眼里那抹最耀眼的光,也是自己亲手摧毁的。 他拍拍他的上臂,“双崇啊,你是匹自由的野马,而非安京里被铁链缠缚豢养的骡。只要你放弃皇位的争夺,你的外戚一族,陛下肯定会放了他们。” “看在前世的面子上,给你一个忠告,你太重私情,不适合坐上那个位子。” “我适不适合,由不得你来说。” 顾万崇脸色狰狞了几分,“这皇位,我要定了。” 不是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么,他偏要这人眼里只看得到他! “你作甚?”裴厌辞正想离开,手臂突然传来一股禁锢,那道力气奇大无比,差点将他的臂骨捏碎。 “你疯了,放手!”他吃痛地皱眉,另一只手上聚起内力,一拳毫不留情地朝他击去。 顾万崇不躲不避,被击中了也只是身体晃了晃,尔后欺近上前,将他压在桌上。 “啊——” 这人天生神力,裴厌辞哪里是他的对手,骨骼发出咯吱声,几乎感觉要被他揉死在怀里,任由他如何挣扎都逃脱不开。 眼看他的嘴要落到自己脸上,心里对这种无端的发展感到荒唐可笑。 “你要是碰我,对得起你死去的家人?” 顾万崇微微一愣,这才恍神自己即将要做的事。 “谁稀罕碰你,”嘴上这样说,他的鼻息仍旧停在他的裴厌辞的耳畔,急促地喷/吐着,舍不得离开,又落不下去,“这是对你的羞辱。” 裴厌辞耳垂慢慢热起来,难堪地别过脸,躲避他喷薄出的热息,偃月眸子微垂,聚起了泪花,渐渐湿红了眼。 湿漉漉的,浮起一片潮湿雾气。 眼底却是霜冷一片,冷漠得像是一柄带血的寒剑。 顾万崇错愕了一瞬。 突然,他松开手,往旁边一个翻身,险而又险地避开身后的偷袭,手臂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一道内力所伤。 撩开衣袖一看,手臂鼓实的肌肉多了道红口子,边缘带着丝丝黑血。 棠溪追将瘫软的人捞进怀里,打横抱起。 “等等。”顾万崇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感觉有点熟悉。 “你是谁?” 棠溪追没说话,只是毫无表情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顾万崇如堕冰窟。 那是……一个本来已经死了的人才有的眼神。 他的梦魇。 棠溪追把人带回自己的包间,手一松,丢到了旁边休息的软榻上。 “啊呜……”裴厌辞轻声惊叫了起来,浑身颤了颤,“疼……” 心里嫉妒万分的怒火瞬间消散殆尽,棠溪追脸上慌乱,手指无措地停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焦急道:“伤着哪儿了?” “浑身都被捏疼了,你还摔我。”裴厌辞抬起眸子。 敢说一句重话,眼里打转的泪光能瞬间决堤给他看。 “小祖宗,我错了还不成么,我给你揉揉。”棠溪追忙脱了他的长靴,小心翼翼地去将他身子正,被他一手挥开。 “不要你假好心。”裴厌辞冷硬道,撇过了脸。 “我看他欲对你不轨,心里着急。” “所以你还跟踪我?偷听我们讲话?” 棠溪追没说话。 那就是默认了。 “所以,你知道了甚?”裴厌辞眼睫微垂,遮盖了眸底的冷意。 “你还来质问我?”棠溪追也委屈了,“他是你老相好,我连知道这个人的存在都不行了?” 裴厌辞嘴里一噎,“甚、甚老相好,我跟他清清白白。” “若真清清白白,如何背着人拉拉扯扯,我若不出现,你俩指不定旧情复燃了。” “少给我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说话。” “我就说了,怎么着,人家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这可倒好,旧人一动怒,新人如何做都是个错。” 裴厌辞恼得一脚把他从榻边踹到地上去。 “又说混话了,甚新人旧人,我跟他就没开始过。” 棠溪追歪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身子,干脆不起来了。 “没开始过,不代表没爱过。” 醉酒时嘴里都还一声声念着他的“大将军”。 “人家感情和身子的头一回都是给了你,你不能甩开了我,跟了别人去。” 裴厌辞:“……” 把人带上床前,他也不知道传闻中阴戾可怖的九千岁这么纯情啊。 不知为何,裴厌辞有点想笑。 榻边的脚尖点了点他的胸口,“喂,你偷听怎么只听一半啊。” 棠溪追冷煞着一张脸不动弹。 “你今日既然听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前世是大陶的皇帝,二十八岁病死,这才借魂还魂来到这里。顾万崇原本是我的将军,名叫常双崇。从前我对他是有那么几分意思——没有感天动地非他不可的地步,无非就是想要你情我愿玩一玩,但他不识趣,我也就没了那个心思。” 他裴厌辞又不是缺人伺候,还上赶着人倒贴去。 “他若识趣了呢?”棠溪追问。 “他哪里有你识趣。”裴厌辞探出身子,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笑着在他鼻尖亲了一口。 棠溪追被他这抹笑打晃了眼,突然起了身子,搂住他的腰,将人反按在榻上,狠狠地亲了上去。
第140章 偷听 棠溪追受不了了, 之前是他的主子顾九倾,现在是前世情人顾万崇,这些人都当他是死的么? ……好像自己的确是个“死人”了。 这么一想, 他更加搂紧了裴厌辞的腰, 夺走他深浅的吟哦,他炙热的呼吸, 他所有的目光。 裴厌辞视线渐渐涣散, 被嘴里的舌头舔得身子发虚发软, 一股子邪火没处释放, 还是残留着最后一丝智无力地推了推人, “放手, 还在外面。” “包间里没别人。” 他好想要裴厌辞。 就现在。 “嘶……” 两人嘴里蔓延开一丝血腥味, 棠溪追不情不愿地放开人, 幽深的瞳孔哀怨地泛紫。 他鼻翼微微翕张, 眼眶通红,又冷又烈, 像一只留着血涎、蓄势待发的猎豹。 榻上的人领口凌乱, 碎发遮盖了半只眼,在桃花清泉的眸子里投下一片稀疏的阴影。单薄的胸膛轻轻起伏, 唇瓣已经被吮吸得饱满莹润, 从淡粉色变成了深红, 失神地张着条缝,隐约露出银牙下的舌尖,努力喘匀气息。 凸起的喉结动了动, 高健的身体慢慢跪行后退到床边,最终还是下了榻。 裴厌辞也被他挑拨得心猿意马,见他要走, 右腿从榻上伸出,主动架在他的肩膀上,把人勾住,“回去给你,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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