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追立刻被哄好了,抖擞精神地坐正,“小裴儿辛苦了,快吃点排骨补一补。” “你也知道我辛苦。”裴厌辞冷哼。 两人不知不觉又脑袋贴着脑袋抵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聊何事,时不时看到裴厌辞忍俊不禁的笑意爬上脸颊。 趁着裴厌辞从碗里吃菜时,棠溪追突然抬头,隔着人,以胜利者的姿态丢着王灵澈一个讥笑的眼神。 这点小花样,稚嫩得让人笑话。 王灵澈脸色一僵,只是刹那间,又立刻换成茫然的样子。 棠溪追轻蔑地给了个眼神后再也懒得他,继续给人夹菜。 这种不入流的幼稚手段,他见得多了。 王灵澈也没再说话,只是抓着筷子的手青筋直跳。 ———— 裴厌辞用完晚饭,又拉着不愿动弹的棠溪追逛了几圈后花园消食,等到天色不早了,这才回屋。 等棠溪追发尾带着水滴出来时,刚好看到他抱着玉枕和寝衣出门。 “不是说让我睡卧房的吗?” “对啊,你睡啊。” “书房不是锁死了?你去哪儿?”棠溪追拉下脸。 “我去凉亭睡,那里凉快。” 说着,不管身后人怎么叫,裴厌辞快步去了后花园。 仆人早就点好了驱蚊的熏香,铺好干净的软垫和椿草席,架上矮榻,放上藤编摇椅,茶案,茶壶茶杯,还在亭四周挂着香囊垂帘,湖面上的小风徐徐吹来,竟还有几分冷意。 他招呼随从去屋里拿床厚点的小被来。 正摇着从棠溪追那里顺来的白骨纱扇,他就着灯笼看书,亭外传来呜呜咽咽声,在四合的夜色中尤为恐怖。 裴厌辞撩开纱帘,见到不远处假山边有个靠坐着抱成一团的人。 “无疏?” 小孩抬起头,脸上闪过惊慌,就要起身逃走。 “过来。”裴厌辞的语气不容拒绝道。 无疏害怕这样的裴大哥,只好拖着步子犹豫地往亭子这边挪。 “别让我说第二遍。” “大哥,”无疏心里的委屈再也止不住,从喉头漫起,眼泪彻底决堤,“我都快死了,你还凶我。” “……” 裴厌辞叹了口气,走出亭子,将人抱在了怀里。 “天塌下来,有你大哥顶着呢,你有何好怕的。” 凑近了,他才闻见这人身上一股异味。 翻到身后,深色长袍上带着点点血迹。 无疏看他瞧见了,也就不隐瞒了。 “晚间沐浴完后,我肚子疼,想着只是、只是冰吃多了,没想到流了好多血呜呜呜呜……都找不到伤口,大哥,是不是有政敌下毒害我们啊呜呜呜我要死了,怎么办……” 裴厌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娘难道没跟你说吗?” “说甚?她身子骨弱,我没敢告诉她,怕她受不住。”无疏抽抽鼻子,“你等我死了之后再告诉她好不好?” “你来葵水了。” “嗯?”无疏哭得泪眼迷糊,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不是姑娘家才……”他捂住了嘴。 “大、大哥,你都知道了?” 她是女子,而非男儿。 “打一开始就知道了。”裴厌辞叹了口气,脱下外衫给她在腰间系着,“走吧,送你回屋,姑娘家来葵水时娇弱的很,可不能被这湖风给吹病了。” 想想年纪好像也差不多到了,还吃那么多冰,吴娘子这个当娘的也不上点心。 无疏乖乖跟他走,还要牵他手,被裴厌辞拒绝。 她感觉到裴厌辞对他的疏离,有些失落,又被自己方才闹了这么一大出乌龙感到窘迫,揪着腰间的衣衫问:“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和娘都瞒得很好,连越管事都不晓得这事。” “我撞破脑袋第二天,你来看我,说自己和娘怎么来府里的,记得么?”裴厌辞摇头道,“你若是男丁,你族中那些人不会将你们娘俩欺负得那样狠,更不会将你们除名赶出去。” 就算有几个亲戚拎不清想贪那点房子和地,也有族中的长辈来主持公道,不会对族中一支亲戚唯一遗留下来的血脉如此赶尽杀绝。 但生了女儿就不一样了。 无疏低落道:“我和娘亲不是有意瞒着你和毋离哥的。路上好多坏人,扮成男孩子安全点,后来人牙子也没怎么检查。本来我想等买人的时候再说自己的身份,但当时太子府里张总管只收男孩子,我不想和娘亲分开,只好一直扮成男子模样。” “我知道。”裴厌辞并不觉得怎么样,“那你以后想继续扮作男子还是恢复女子身份?” 无疏拿不定主意,问:“若是女子,还能上国子监吗?” 裴厌辞停下脚步,在她满是渴望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他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从胸口长到了下巴处,不能再以小孩称呼她了。 难怪无疏每次都要很执拗地纠正他和毋离的话。 “你知道,大宇的学堂,都是只招收男子的。”他道,“可能有朝一日,在你我的努力下,女子也能呼朋引伴地一起去学堂听课。但现在,你如果要读书,我给你请几个先生来。” “或者,”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去皇宫里,跟陛下一起读书?” “那我不是见不到徐度哥哥了。”无疏为难道,但感觉到裴大哥提起让她入宫的事情,应该别有用意。 “也不是不行,我都听大哥的。” “大哥,怎么了?” 无疏突然被抓着肩膀,一脸莫名。 “你先给我解释清楚,你跟徐度是怎么回事?” 徐度?还哥哥? 裴厌辞感觉自己家水灵灵的好白菜要被猪给拱了。
第153章 舞弊 “上次他带我们在城东守了大半夜, 以弱胜强,以少克多,实在是太厉害了。”无疏惊叹道, “我崇拜他, 很多人都好喜欢他。” “所以你也很喜欢他?”裴厌辞问,“他对你怎么样?喜欢你吗?” “不晓得, 他只当我是男的, 把我当兄弟, 很仗义的那种。”无疏大人似的叹口气。 看着裴厌辞没多少表情的脸色, 她收起少女的惆怅和萌动, 弱弱问道:“大哥, 我是不是不能和他走太近?” “怎么会这样认为?”裴厌辞反问她。 “他父亲因为渎职导致先帝驾崩, 安京陷落, 大宇差点灭国。”无疏道, “这段时日我听到了一点闲言碎语。” “可是,也只是差点, 最终还没灭国不是吗?”裴厌辞道, “他的罪还要等三司会审才能得到最后的判决,只是目前还没有结果, 而且陛下还没有明确表态。” “陛下肯定要杀了他吧?” “陛下才坐上那位子几天, 他可以借着杀徐向前一事立威, 人人称颂他有孝心,或者力排众议,顶着压力, 力挽这个有能力的武将一命。” “肯定是前面一种,这还用说吗?”无疏道,设身处地地想, 不管时机处境,她想不出皇帝不会这样做的由。 但看裴厌辞的神色,问,“大哥会选后一种?” “如果他选后一种,我反而会高看他一眼,并开始忌惮他。”裴厌辞道,“一场战役的输赢除了人为,还有很多因素。在这种可能诛灭九族的大罪前,正是收买人心的好时候。他地位不稳,在这时取得一个实权武将的信任,比所谓的孝心和文臣的赞誉重要多了。” “大哥要保他?”无疏懂了。 裴厌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看向她,“你做陛下伴读的时候,可以试着劝他保住徐将军。” “这是为何?” “你不是喜欢徐家那小子?”裴厌辞无奈道,“你努力去保未来公爹性命,还不能博得徐度那臭小子的好感?婆家的心以后都是向着你的。” “哦,也没喜欢到那种地步。”无疏无所谓道,“这小子不能耽误大哥前程。” 裴厌辞舒畅地大笑起来,“孺子可教也。你放心,陛下会不会听你的话还两说。但是你的态度和为他做出的努力得让徐度知道。” 无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裴厌辞将她送回屋子,又让厨房送了热水和红糖姜汤。回了自己屋子,刚要换身衣裳,身后飘过一抹幽怨的白影。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拖入了暗夜中。 一室暖香。 ++ 过了几日,裴厌辞将无疏带进了宫里。 无疏穿着姑娘家的半臂和长裙,柳绿色的长纱从肩膀绕过手臂搭在肘间,娇俏又灵动,一双眼睛满是好奇。 裴厌辞温柔道:“这是臣的妹妹,今年与陛下的年岁相仿。府上的先生回老家奔丧了,陛下这边有学问深厚的大儒,能否与陛下一同上几日课?” 顾亿随没说话,打量着无疏,半晌,笑道:“好啊,宫里都没同龄的玩伴,有她陪着朕以后不会太孤单了。” 裴厌辞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留下两个武艺高超的监卫随侍左右后离开。 他今日还得和司农寺的官员商议一些事情,百姓的土地开荒程度和粮食产量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不高,百姓家里日子不富裕,也不会想着做别的。 为了这事,他将司农寺、工部、户部、印书局大儒和国子监一些学问渊博的监生聚在一起,讨论了好几日,总没个办法。 “裴大人,说实话,咱们远离乡野,在这说了半晌,最后制定出的策略,难道真能利于百姓?”司农寺卿苦笑道。 一连被裴厌辞叫了几日,从早待到晚,又怕稍有不慎得罪了扼鹭监,提心吊胆的,屁股底下跟长钉子似的难熬。 “司农寺卿这不是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问题了么,看来平日里多来国子监坐坐也不错,听听圣贤之音,有助于耳聪目明,聪慧醒脑。”裴厌辞笑吟吟道。 其余几人只得僵硬地陪笑了下,接着不留痕迹地夸赞裴厌辞和司农寺卿的英明。 裴厌辞靠在椅背上,手支着下巴,朝一个方向看去。 工部尚书赵臻立刻道:“不如这样,咱们几个衙门各派三五个人,微服私访,去乡野里走一遭,看看到底是何问题导致,怎么样?” “这就不必了吧?”户部尚书刘彦为难道。 一看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于簌承道:“不管是大晤还是之前的先辈,都晓得荒地难垦,百姓只愿意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人口一多,总不是个办法,我们总得晓得缘由。” 刘彦习惯不担事了,所以下意识开口,眼下于簌承解释了一番,刚好给他台阶下,笑道:“裴大人为民谋生计,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实乃大宇百姓之福,我哪里有不赞同的道。明日,我便把派遣名单交到国子监。” “我国子监这几位监生也一同去。”裴厌辞指着一旁的几副年轻面孔道,他们有出身布衣,也有出身富商,还有几个爹是地方五六品的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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