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程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远远超出预期。 甚至被蒙蔽了一些事情,哪怕在得知之后,仍旧下意识想着,棠溪追不会这样。 他的心,已经有了偏袒。 他的耳目,开始只听他想听的声音。 这是帝王大忌。 “把窗户全部关上,锁死。” 小厮一脸莫名,却还是照做。 屋里很快再次陷入无言的死寂中。 裴厌辞睁大眼睛,望着头顶的纱帐。 ———— 那头,棠溪追今晚刚翻了别人的窗子回来,带着一身湿气,等到净身后,天色将明。 想到裴厌辞正在气头上,之前他就说过,要是他再敢自残,就要跟他分开的话。眼下看着是忘了这事,要是再忤逆他,他的身边真的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想了想,他还是合衣勉强在书房的榻上眯了会儿。 待到清早用早膳时,棠溪追才敢出现在他面前。 “大嫂,你知道徐度最近在做甚啊?”无疏道。 他突然消失在国子监,这人怎么也不派人来裴府问问。 “叫谁大嫂。”裴厌辞神色淡淡,“你大哥我还未成婚,这里没有你大嫂。” “哦,九千岁。”无疏小声问,“你又惹大哥生气了?” 棠溪追“嗯”了一声,不咸不淡道:“忙着学末出师考核,他父亲还在死牢里,没空你。” 裴厌辞放下了筷子,“你要真喜欢他,改日我直接去徐府提亲。” “大哥,我就随口问问,只是当做同窗一场,真没别的心思。”无疏吓了一跳,起身给他盛了碗汤,“他还不晓得我是姑娘呢,这个大笨蛋。陛下这边我还没给他父亲求好情,昨天我试着提一嘴,陛下直接问我这是不是你的意思。” 裴厌辞一晚上没睡,眉眼间透着清冷恹倦,“随你,你想帮徐度就说,不想帮就算了。徐向前的死活对我干系不大。” 棠溪追手中的筷子停了停。 “小裴儿,之前你不是……” “你说得对,我惹那一身腥做甚。”裴厌辞将汤喝了,拿了帕子擦擦嘴角,嘴角勾起一抹笑,“最近朝中事务比较忙,这事先放着。还有你,嬉皮笑脸的,我伤着了,刚好把一些政务交给你。” 棠溪追扶住肩膀,面露为难,“这不太合适吧……” “再谈条件就给我回督主府住。” 棠溪追抓住他的手腕。 “怎么,还想再抓伤我?” 他烫着似的松开手,惊慌到手脚发麻,不知所措。 “小裴儿,我真不是故意的,昨晚我跟你保证过了。” “这么慌张做甚。”裴厌辞道,“说起来你都恢复督主身份一月有余,怎么还赖着不回去。” “我不会走的。”棠溪追眼里浓墨翻滚,一丝异色杀机暗涌。 他敏锐地察觉到裴厌辞对他的感情似乎有点不同了。 因为不慎伤了他,自己被厌恶了吗? 不,就算死,他都不会放过裴厌辞。 今生今世,他只能是自己的人。 “我没有赶你回府的意思。最近多事之秋,外面隐隐传出专门针对我的流言,我担心会对咱们的大业有影响,先避避风头。顺便我手头的那些事务,你先帮我分担,我偷个懒,养养伤。” 棠溪追眼神怀疑地眯起。 顷刻之间,他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好。” ———— 说是把事务给棠溪追做,裴厌辞还是在外面忙活了一整日,等到深夜时分才回府,看到自己屋里灯火通明,棠溪追坐在屋子里,形色如同往常。 “怎么才回来,累了吧,我已经让下人给你备好热水。” “督主府怎么样了?”裴厌辞问。 “被封了半年,到处都是霉臭味,等霍存打扫干净了我再进去住。” 裴厌辞点点头,又问了朝中政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后,他放下了心,以眼神示意他。 “又要去书房睡?”棠溪追顿时不会笑了。 “昨晚说过了,给你长长记性。”裴厌辞揉揉肩膀,其实已经没事了。 “小裴儿,书房好冷。” “我命下人给你多准备张毯子。” “我怕你太寂寞。” “刚好养养精神。” 棠溪追看着他,突然问:“跟我在一起,你感到厌烦了吗?” 裴厌辞一怔,“怎么这么问?” “会吗?”他不依不挠。 “不会。”他都感觉很惊讶。 因为他自认不是甚长情的人。 棠溪追这才稍稍放下心,嘴上半开玩笑半是威胁,“若是发现外面有小妖精勾引你,我非断了他的腿不可。” “行了,你先把动不动自残的毛病治好吧。” “若是改不了呢?” 裴厌辞沉默了片刻,垂下头。 生平第一次,他的眼里有浓浓的迷茫,与挣扎纠结。 感情不像政途,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目标,之前的人生阅历在感情上也算白纸一张,无法给他一个参考。 “我也不知道。”他实话实说道。 他真的能给棠溪追想要的吗?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温柔平静的话将棠溪追的心活生生撕成碎片。 “我不会了,小裴儿。”他想伸手挽留,却被裴厌辞一个下意识的退后吓在了半空。 两人之间蔓延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 “算了,今晚我睡书房吧。”裴厌辞说着去拿枕头。 “不用。”棠溪追逃也似地离开卧房。 完了,裴厌辞害怕他。 裴厌辞害怕他。 从前说的不害怕,都是假的吧。 甚至表现出来的爱意,其实也是包裹在真实的冷漠之外虚伪的伪装吧。 心里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和顾九倾、顾万崇没有任何分别,不过是他无聊时的消遣逗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很怕某一天裴厌辞对他厌烦了,直接说,我不想再见到你。 那么,他怎么办? 这一天,好像已经快要来了。 他在书房里坐立难安,抬手气愤地将所有花瓶茶盏扫在地上。 已经压抑很久的阴暗想法再次从内心深处的裂缝中流渗而出,渐渐翻涌成眼底阴郁浓紫的浪。 他早就想把裴厌辞锁起来,挑断他的四肢筋脉,缠上金锁链,不让任何人看到。甚至连吃喝拉撒都只能仰仗自己,赤/裸的躯体布满怎么也消散不了的印记,跪服在床上,对着自己摇尾乞怜。 多么动人的景象。 等到那个时候,他再也不必担心他的小裴儿会离开他,不用揣测他到底爱不爱自己。 他们只需要缠绵,尽情地缠绵。 甚至还能喂点药,小裴儿就能温顺又热情,主动靠坐在他身上求/欢,用他那最温柔的嗓音忘情地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 棠溪追笑了出来。 裴厌辞怎么知道,这个想法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里上演着。 除了两人温存的时候——那是他离这个想法最接近的时候。 他怎么知道,自己忍得早就骨骼作响,关节发疼,肌肉酸痛,恨不得将自己剖开,撕成碎片。 他撞见过的那点小伤,才算哪到哪。 对裴厌辞的情/欲就像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发作。 雌雄莫辨的脸上落满了泪水,那张嗜血的红唇却带着欣喜的笑。 他会得到裴厌辞的,不管用多少手段。 他像一只碎裂的傀儡,狼狈不堪地跌坐在碎瓷片上,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 鲜血从身下慢慢渗出来,染湿了一地狼藉。 碎片扎进肉里的感觉,已经激不起他任何疼痛。 可是,他没人要了。 ———— 科举舞弊案本来不了了之,裴厌辞也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安京城里的百姓倒是得了不少乐子,一会儿听说书先生拍板讲裴厌辞如何操纵科举、把持朝政,一会儿听戏院的人用化名演绎顾家皇室的重重丑闻,以前朝事隐喻今朝人。 突然有一天,有人传出来,新科状元司风正是去年带头在祥庆酒楼闹事的人,不满去年状元高中会元一事,到处散播谣言,还因这事被扼鹭监抓进去过。 之后,有人调查出,司风家境背景不简单,竟然是做漕运贩卖私盐生意的。 司风被查,连带着宋家,青城书院,还有戏院的书生,戏院掌事的越停,牵出萝卜带出泥,最后查到了裴厌辞头上。 科举主事官和新科状元去年开始就私下往来,这其中没有点猫腻谁信。 “消息从谁那里泄露出去的?”裴厌辞一掌将扎子拍到桌案上。 宋祺安擦擦汗,摇头,“查不出来,戏院人那么多,总没能防着有心人盯着。” “年初郑家倒台,他家还有做私盐生意吗?” “听说没有了。”宋祺安忙道,“正在风口上,哪里还敢做了。” “所以做水匪了。”宋绥禧补充道。 裴厌辞:“……有区别吗?” “早就劝过他了,行事要低调,都是做学问的人,家世好歹也要清白些。”宋绥禧叹道。 “裴大人,您看,能帮忙把人捞出来吗?”宋祺安为难道。 “有点难。”裴厌辞摇头。 人被大寺带走了,若是在扼鹭监,反倒还好办点,但人家明显防着他和棠溪追。 “你让我想想办法。”裴厌辞道,“明日你带着我的拜贴,将王家大公子邀出来。” 叔侄俩惴惴而去。 第二日,王灵澈应邀来到宏图酒楼,与裴厌辞三人见面。 上次裴厌辞借着职位调动升了他的职,加上王家的能耐,短短几个月,他从大寺丞到大寺正,再加上上司被郑家连累犯错,又升到了大寺少卿。 寒暄了几句,裴厌辞简单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王灵澈憨厚一笑,“贤弟,你就说要让我审出个甚样的结果来吧。” “司风家人是普通的水上生意,正经买卖。”裴厌辞道,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王灵澈这话说的,有点奇怪。 感觉去了王家一段时间后人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再看这人,还是一如既往,一眼就能把他看到底。 “我听他们的控告,还牵扯到了你。”王灵澈担心道,“你不用澄清辩解吗?” “不用。”裴厌辞道,“关于我的事情,我会解决。” 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靠一些舆论流言就行。 刚好借着这事揪出散播流言的幕后黑手。 “行,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办到。”王灵澈保证道。 “多谢。” “客气甚,”他笑了笑,又附耳小声道,“你是不是和扼鹭监那位分开了?” “你问这个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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