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简直为难死了,不想让世子妃走,世子的意思又不敢违拗。 他拿去问姐姐。 成美正在庭院给世子妃挑选新鲜的茉莉花瓣,世子院种植的茉莉小有规模,要做鲜花饼,还是要选开得烂漫些的,这种茉莉花味道更浓。 成美精挑细选,所以只捡了巴掌大的小半罐。看见弟弟过来,刚想招呼他没事干一起捡。 弟弟双手递上封放妻书,成美茫然地正反面各翻了几遍,没看出端倪,闹不明白世子爷这又是个什么章程,亦是微微摇头。 姐弟两个领了命,放下没摘完的茉莉花,同时站在北屋,在帘外等白照影。两人谁也没主动进。 虾须帘窸窸窣窣地闪了闪。帘影曳动,白照影在帘子里面说话,觉得烫伤应该快好了,让茸茸帮他拆纱布。 灯影纱是御赐贡品。但世子剪断它时,并没显得任何心疼。 那天决定今后跟世子妃共灶,世子随口吩咐道,让厨房烤制些鲜花饼。 上次世子这般细致时,还是十多年前,给老王妃准备生辰礼,他记得老王妃喜欢天青色。 两姐弟同时叹了口气。 帘子后面,白照影今早始终没见南屋有动静,以为萧烬安不在,于是鬼鬼祟祟探出个头。 六只眼睛相对,白照影捂住脸,以为自己被监视了,乖乖回屋里坐好。 但是帘外面的人,心也很虚,齐刷刷往后退了几步,使得白照影觉得还有打商量的余地,脑袋又冒出来道: “那个,两位高手。” “世子院有没有规定,新嫁进来的世子妃,能出去王府玩么?” “我快郁闷死了。” 世子妃想出门,那就给他收拾好,先送他出门……然后再告诉他,您无须再回王府了,这样是否可行? 暗中交换了个眼神,姐弟俩点头,这样确实不会太突兀。 于是牵好茸茸,准备马车。 马车车厢里他们暗中给世子妃收拾了一些细软。 白照影嫁进王府很匆忙,除了那根发簪,基本没置办过什么私人之物。干净的来,干净的走,像个过客。 成安驾过来马车,还是多嘴道:“世子妃怎么想到外面玩了?” 事实上,自从白照影清楚些王府阴私以后,他就不太想在王府玩耍了。 他恐惧萧烬安,现在依旧如此。 但并不代表,他能接受许氏,戕害那个堪堪十岁的萧烬安。 白照影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烫伤表面浮起层纸片薄的白皮。 他随口敷衍道:“园林里有毒蛇。”
第17章 成安驱车。 不多时,来到了上京城最大的集市。 大虞朝早已经度过了坊市分离的阶段,各条街道,甚至是小巷子,都会有百姓在里面进行商业活动。但是买卖最成规模的,还得数城东丰厚集。 隋王府的马车太大,行动不便,只能先行寄放在路边。 马车停步,成安在车门外喊了声“到啦”,掀开车门。 白照影迫不及待地钻出车外。 他站在车头凝滞片刻,丰厚集纵横绵延许多条街,放眼望去,只是街道的交汇口就看见了四五个。区别于他在现代见过的影视城,百姓碌碌奔波,比群众演员数量多得多。 商肆鳞次栉比。商旗招展,随风飘举。 这便是古代集市,大虞朝最热闹的地方。 白照影下车就开始转转看看,眼睛跟腿都很忙,显得十分兴奋。 逛街对于现代人是常态,却并不包括他这种现代病号。别人出街带钱就行,曾经的白照影出街,不仅要带钱带药,兜里揣着联系方式,还系着手环检测心跳。 他喜欢现在这具身体。 如今正值夏天,暑气炎热,茸茸举着小手,在后面给白照影撑伞。 白照影接过伞,沿街边给他们这一行四人,买了四盏西瓜酪,是半透明果冻状的半流体,呈晶莹的水红色,原料是西瓜汁,掺了冰沙和蔗浆。现代西瓜没这么麻烦的吃法。 茸茸跟着少爷,早就习惯了少爷不时投喂。 成安跟成美,却因为两盏西瓜酪受宠若惊。世子面冷,在他跟前,姐弟俩常常绷紧神思,世子的赏赐总是很贵重,但他们只敢谢恩,不敢表现出任何的喜悦之情。 姐弟俩吃着甜甜的西瓜酪,越发觉得放妻书很沉。 丰厚集除了吃的,还有用的。 白照影拽着茸茸,在首饰店给她挑花戴,把茸茸扎成了只闪烁的花蝴蝶。送给成美的是支绒花木兰簪,胜在精致,能衬得她气质更为清绝。 这是成美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发饰作为礼物。老王妃在世时,她还小,没法佩戴发簪。如今世子妃送她发簪,世子妃还是个男子。虽然知道并无深意,她还是暗中脸红,喉咙发紧。 就连成安都得到了条锦绣发带,扎上精神得很。 他们一行人转转看看,不给萧烬安买点什么,说不过去,太便宜了显得敷衍,恐怕被萧烬安挑理。就算稍微贵重些也无妨,白照影上回从白家收到近百两退赃款,趁有机会赶紧用。 两世生活条件优越,白照影没什么消费观念。 看中了店里一个发冠,鎏金质地,镂空花纹嵌着玛瑙,映着日光明灭闪烁。他瞧着好生喜欢,但款式风格并不太适合自己,唯独胜在好看。那发冠售价八十两银子。 白照影干脆地付钱,想着萧烬安最好是不肯收,他不收,白照影就留着长大后戴。 店主装盒,成安赶紧接,世子妃送给殿下的礼物,比他们的加起来都贵。 虽说礼轻情意重,但礼重情意更浓,就冲精心挑选贴身物件这桩,成安恨不得豁出命去,也要违拗世子爷一回——想把放妻书替世子撕了。 冲动消费的后果是,丰厚集还没逛完,白照影手里的钱已经见底。 以致于越往后,只能买点不痛不痒的玩意儿,陶泥小猫、纸扎风筝、草编蚂蚱、竹蜻蜓之类的……剩下最后三文钱,买了张还算做工仔细的,暖橙色狐狸面具。 世子妃戴着面具悠然叹息,现在是贫穷的小狐狸。 成安觉得放妻书快把自己硌死了,放眼整座上京,除了世子殿下,谁还能养得起世子妃? 成安手臂悬着数不清的物件,指头再度摸到放妻书的纸页。 街对面有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径直朝白照影走来。 成安警惕地望向对方。 那小厮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才道:“大少爷,下午暑热,小侯爷正跟几个同年清谈,碰巧看到您经过,想请您进声望楼喝杯冰饮,暂时歇息歇息。” 白照影认识的小侯爷只有一个,表哥崔执简是也。 白照影对表哥印象极好,他跟表哥两次相见,表哥两次都关心他身在王府处境是否安全,白照影特地向茸茸了解过,原主与崔执简婚约因为托孤,曾经没有私情。 崔执简在茶楼第二层,目光柔柔地望着自己。 他身着绯红色官服,清秀面庞,被衬托出几分春风得意的喜气,上次就听说他要被皇帝授以官职,想来现在已经得偿所愿。自己必然要上去恭喜恭喜。 “我这就来。” 白照影跟随小厮而去。 那小厮引路,隋王府一行人当然跟随世子妃上楼。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位文翰侯府上的小厮,在街上片刻工夫,甚至都有人远远就向他揖手。文翰侯祖上出过首辅,崔执简更是上京公子榜首,不久前还在殿试扬名,前途不可限量。 单看崔小侯爷这份上心,再加上两家曾有婚约,成安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世子北镇抚司的头绪,是否理清楚了? 他放妻图一时痛快,知不知道,世子妃行情这么好? 如果这封放妻书给出去,世子妃恐怕当天都留不住。 *** 声望楼最显眼的地方,用金钩银划写了四个字:匹夫有责。 白照影登楼。崔执简听到白照影的脚步,从座位立时起身。几名同年的进士也纷纷起身。 “表弟。” “给哥哥行礼。”白照影拜得很深,恭恭敬敬。 反倒让崔执简失笑,就势摸他的发顶:“作何这么客气?” “因为客气完了,就可以不客气了——表哥快给我倒水,我累死啦,外面还那么热。” 他对亲近的人,向来顺杆爬,捧起崔小侯爷亲自倒好的酸梅饮,咕嘟咕嘟。顷刻间干完满杯,旁边的小厮想搭把手,再给白照影续上,却被崔执简用目光轻轻地制止了。 崔执简再给他注满一杯,提壶慢斟,儒雅风流。 白照影对酸梅汤如饮酒,逐渐言语无忌起来,东拉西扯: “你知道嘛,最近都不会下雨,外面还要再热十几天!” “我逛了一遍丰厚集,觉得它最大的问题是车辆不禁行,我的车只能停在外面,为什么不整顿成步行街呢……” “表哥当了什么官?” 崔执简绽放出个柔和的笑。竟是所有问题都回答,哪怕再幼稚的问题,他也给予了回应: “热虽热,但城郊正收割小麦,如果下雨,反倒对农事不美。”“何为步行街?喔,如果按你这种设想,我可以向府尹建议,这事确实是顺天府管的。”“为兄现在任顺天府推官。” 推官不是府尹,想来崔执简还得一步步擢升。 “推官是干什么的?” “断案。” “推理?” 崔执简没听过这个词,仔细想想,还挺有趣,展颜道:“对,就是推断出,谁更有理。” 同桌的几名进士,都暗自惊讶称奇。 要知文翰小侯爷,其实是个很讲规矩守礼之人。可是白照影对他语气随意,甚至还带着理所当然的娇纵,文翰小侯爷不以为忤,居然十分受用。 有名进士想在崔执简跟前卖好,故意奉承白照影道:“上京早有传闻,小侯爷与公子榜排名第四的白兮然白二公子是表亲。当真是兄长慈爱,表弟孺慕,令人感动不已。” 白兮然这个名字像几块冰疙瘩,砸下来,令局面稍有冷场一瞬。 但不等白照影尴尬,崔执简就坦然道:“这位是白家大公子,名讳照影,他不是二公子。” 崔执简直白纠正,也与他平时委婉含蓄的风格大相径庭。 那名说错话的进士,就只得讪讪地笑,拱手致歉:“原来如此,白家大公子,久仰久仰。听说公子……”当然这只不过是套话,听说后面,要补充一两个事例。 可是那进士死活也补不上,白照影声名不显,他搜肠刮肚,突然想起这美人竟是隋王府世子妃,然后想起萧烬安一些传闻,场面愈发陷入沉默。 进士只好从袖中拿出赠予崔执简的贺礼,是块散发着香气的描金墨锭。 “今日授官以后,我等各奔东西,崔兄身在天心,今后必得圣眷。”他顿了顿又道,“我父母俱在上京,山长水远,难以顾及。还望崔兄在京多加照拂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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