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白照影只敢抓他的指端,重伤的掌心碰都没碰,使萧烬安美得满心犹如炸开了烟花,又合理地自责,他世子妃对他偶尔冷淡,也许是因为他实在表现不佳。 白照影虽然依旧疼他,可白照影也会失望的。 也对,就是他把白照影害得那么惨。 萧烬安喉结轻颤。 托着白照影的手,更满心柔软,心里不断想着: ——当初嫁给我是被迫,现在留下来是自愿。 我的爱妻呀,哪怕没那么喜欢我了,我也要,让你再对我动心一回。
第61章 美得冒泡的世子爷, 安顿好白照影睡在北屋,没再多进一步要共寝, 白照影现在心里脆弱,他要循序渐进。 萧烬安闭上北屋的门。 再出来时,今晚云开雾散,难得的星斗满天。 他脑海中勾勒出接下来行事的方向,报仇,夺嫡, 跟白照影一起活下去,样样都得抓紧。 …… “世子殿下。” 北镇抚司的诏狱内部,光线昏暗。 这里的牢房跟顺天府的大牢并不相同,少有混住, 绝大多数都是单间。 能被押到锦衣卫狱中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快死的人。自锦衣卫建立以来,能从诏狱活着走出去的,就寥寥无几。 萧烬安手里没拿着刑具, 拿了本书。 他就坐在一间牢房门前, 栅栏里, 有个断了只手臂的囚犯。 萧烬安桌上放着盏清茶, 杯口犹冒着袅袅烟气。 茶水的烟雾朦胧了萧烬安身着飞鱼服的躯体,他是俊美如斯的修罗恶鬼。 “殿下, 屋里这个人, 就是咱们当时在声望楼逮住的刺客, 到现在还是什么也不肯说,我们也遵照您的吩咐,不与他说话, 也没对他用刑。” “这可咋办嘛。”段莽粗声粗气,仿佛是对自己招待不周的抱怨,“他还挺滋润,还看!” 屋内的刺客又往栅栏外看了一眼。 试探的,害怕萧烬安动刑,又警惕地收回视线。 他是幽兰教的余孽。 敬贤帝大怒全境剿灭幽兰教,那会儿萧烬安上报时,找了个断臂替身,把替身给砍了。 刺杀敬贤帝的刺客,活口还在萧烬安的手里。 只是这刺客一直以为,萧烬安藏起他有话要问,他也确实是个幽兰教的高层,自恃能用闭嘴保住性命,故而缄默至今。 可萧烬安根本没理他。 目光落在书的纸页,他当真就是个来看闲书的,看了有半个时辰。 待得刺客都有点熬不住,咬咬牙,又咽了口口水。 直到锦衣卫的又一个亲信,薛明来禀,诏狱内部的沉默方才稍有打破。 薛明对萧烬安说:“殿下,跟萧宝瑞厮混的狐朋狗友,全都已经谈妥,都安排好了。” 萧烬安从纸面抬起眼眸,视线凛冽得突然就宛如刀子。 他给足了隋王最后一回颜面,当时没杀萧宝瑞,隋王将萧宝瑞安排在了京郊庄园。 他既看清楚所有人的面目,那就要做到狠,萧宝瑞弄瞎他爱妻的双眼,此仇必报无疑。 不论萧宝瑞躲在哪里。 萧烬安平静地放下书:“谈妥了?让那些纨绔到田庄跟他赌钱?” 薛明点头。 萧烬安淡淡地点拨,声线凉薄:“刚开始,让他赢一些,却不能总赢,难免失了趣味,要小赢小亏地玩。” 薛明再点头,觉得跪在诏狱的地板,有点寒冷。 萧烬安再道:“赢钱必沉醉,难以接受亏本。多陪他玩几把,套牢了,再诱使他要钱。” 萧宝瑞必会朝许氏索要。 许氏把持了隋王府若干年的家财,连他母妃的嫁妆也吞没,该让她成倍地吐出来。 “是。”薛明再道,“那等他要着钱了呢?这一时半会的,王府家业颇大,许氏总不会把所有钱都给他儿子贴补零花。” “不是还让你安排几个妇人,向许氏宣传,存下银两能获得高息,她给萧宝瑞花了钱,必定很急迫,想找地方赚回来。”萧烬安道。 萧烬安那法子,薛明听都没听说过,保本获利,存下五两,一个月返本,两个月就能拿到十两…… “这天上掉的馅饼会有人信?” 萧烬安笃定:“会。” 薛明半信半疑地算了笔账:“那她要是一冲动存进几万两,以为能够把他儿子赌出去的亏空全部填回来,那,那……” 薛明那了两声,心想的是,殿下你可就发了大财了。 只是他在脑海里想想,万万没敢吭声。 “从萧宝瑞那里套来的银子,记得分给参与此事的兄弟们辛苦钱。他那些狐朋狗友,如果有得用的,可以发展为城中的暗线。” 薛明连忙点头,又问:“那要有品行恶劣,或者身上还背着案底的呢?” 萧烬安目光压下来,并未说话,意思很明显——用完再宰。 他安排完报复隋王府的计划,筹谋略显沉重。 而他现在早就跟以往有所改变,不再轻易执拗于那些让他不快的恩怨,情绪没那么偏激。 萧烬安顿了顿,继而,语气稍微和缓,他手撑腮,对他两个亲信,突然冒出句: “你们知道城中,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能找到乐子,还不必用眼?” 世子的话音轻轻落下。 问得很探寻,在谋划户外活动,来讨好他的宝贝世子妃,神情里勾起一抹很寡淡的笑意。 世子的措辞和要求有些奇怪。 似笑非笑的表情,出现在这样一个正当年的男子身上,使薛明和段莽两人对望,紧接着双双福至心灵,同时低声回答,也宛如做贼那般:“蕙香楼,南风馆。” 上京城两大著名风月场所,分别主打姑娘和小倌。 薛明慎重地推荐:“里头玩得花,如果您需要,可以要求遮眼。” 段莽则是补充了句,略有为难;“只是世子妃那边,是否我等串供一二?就说您在宫中当值,所以归家略晚?” “您可千万别在身上留胭脂印,需办事时,也要买鱼鳔制成的子孙袋。” “……” *** 不是不知道,锦衣卫单身汉多。 萧烬安也不是不能理解,血气方刚的儿郎,孤枕寂寞,想找个地方消消火。 可这些人居然将有家有室的自己,跟掏钱逛青楼的人,划到了统一战线。 他跟世子妃相处犹嫌不够,哪有逛青楼的工夫? 再说青楼女子,欢场小倌,一味只会曲意逢迎,宛如腻得齁人的蜜水。 能与他的爱妻同样,一边心疼自己,一边耍小脾气,既会撒娇痴缠,又会若即若离……百般滋味,凝于一身。 ——岂是他们这些没成过亲的毛头小子能明白? 萧烬安同情地收起了话题。 摆摆手,遗憾地放他们离去。 他是要打听高雅的娱乐,还是得问一些正经的人,方才能够得到健康的回答。 直到北镇抚司衙门放班那会儿,萧烬安犹在满脑子扒拉,谁才是那个正经的人,忽然惊觉自己在上京城里混蛋惯了,得罪过人,不认识什么人,更没有正经人。 萧烬安正待浮起第二重遗憾的当口,他骑着马,马蹄徐行在城中官道。 秋风飒飒。 萧烬安本就生得人高马大,又穿着锦衣卫的公服,马走得不快,别人也瞧见他远远避开。 他倒是习惯了而不甚在意,心情舒朗,信手为之,还用马鞭捞起了个,一看到他就吓得即将摔个屁股墩儿的小孩。 他在马上,用鞭子卷起那小孩儿的胳膊,稳稳站定。 小孩儿吃吃地咬着指头,看着自己。 小孩儿他娘也是吓呆了,拉起儿子,道谢道得很生硬,就好像看见阎王爷救死扶伤似的: “多、多谢这位官爷。” 萧烬安收起鞭子,打马离开,连头都不点。 提起缰绳走了再没几步,迎面遇上辆蜜合色的马车。 那车身是半侧着停靠在官道上的,所在的这条街并不拥堵,因此这马车只为堪堪挡住萧烬安一个,好让他马蹄稍稍停顿些。 萧烬安收起缰绳,夕阳斜照,满身飞鱼锦绣,光芒明灭。 萧烬安略微扬起声线,嗓音透出几分傲然,骑马的比乘车的要高,他睥睨: “是崔小侯爷,这次拦住我,为让我夫人和我义绝还是和离?” 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把那声我夫人,说得有多顺口。 昨日崔执简公然来他府上拆台,萧烬安自是盛怒。 然而因为想听白照影对是否义绝的答案,又被白照影要留下来深深取悦,萧烬安根本没来得及生气,这番见到崔执简再次现身,心里那股火终于上来了,必须得报复回来。 崔家是世家注重颜面,萧烬安提姓氏又提爵位,果然引来附近百姓驻足侧目。 如果世子夫妇两情相悦,崔执简这事情办得确实不合理。 然而,实际上世子夫妇并未到达两情相悦,崔执简今天也并非再来帮助狐狐脱离隋王府。 一回不成,第二回,他要再细细观察,也要尊重狐狐的意见。 所以崔执简并不接萧烬安挑衅的话题。 锋芒刺在棉花上。 崔执简挑了帘子起身下车。 他也是刚从顺天府退值,绯红官服斯文儒雅,他拱手垂眸,微微抬起眼帘,夕阳映衬得面如暖玉那般。 “世子言重了,昨日承蒙世子和世子妃厚赠,家父家母甚是欣喜。” “以往姑母尚在时,她与侯府时有走动,姑母离世之后,这还是表弟头一回跟家里往来。家母听闻世子妃双目失明,疼惜得整晚未能好睡。” 舅舅舅妈牵挂外甥,此乃人之常情。 更何况穿过来的白照影,比起当初魂魄不全的原主白照影,虽然偶尔脱线,总体来说,确实是伶俐了许多分。 更别提世子夫妇送的那些锦缎花样,什么百子送福、四合如意……寓意吉祥,件件往文翰侯夫妇的心坎上戳。不得不让两位老人家对这外甥隔空增添了无限喜爱。 萧烬安静观其变。 崔执简觉得打开局面继续,温声说:“如今秋意渐浓,表弟嫁到王府太过仓促,家父家母未曾给他添妆,故而从昨晚起,家母整理了些家用的物件,全是崭新的,托我给府上送去。” 这句话不是假的。 隋王世子夫妇两个晚辈,豪掷几千两给文翰侯府送礼,文翰侯夫妇怎能不还礼? 但二老又不能亲自去还,辈分不对,这俩亲自登门,只能把东西入账给隋王那边,可他们分明又都清楚,隋王跟世子之间情分尽失的局面。 思虑再三,最稳妥的,还是让崔执简来送。 文翰侯夫妇本来也有担心,儿子去给原未婚妻贴补嫁妆尴尬,但见到儿子乐意跑这趟,倒也觉得儿子能放下,是个行事坦荡之人,也就不再有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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