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有嫌疑,他公报私仇又能怎样? “什么话也不必告诉他,”宁诩手一挥,下旨:“把人关在大牢中一晚上,最好冻得他吐出些什么东西来。” * 本来在府中穿着丝绸寝衣睡觉的宁阆,一脸懵然地看着禁军破门而入,把他像是抓小鸡崽一样从榻上拎起来,给他扔了件棉袍,把人捆住就走。 “你们在干什么?!”宁阆凌乱地大喊大叫:“本王是宣王,是陛下的皇弟!你们简直是罔顾王法!” 禁军首领冷冰冰道:“正是陛下的旨意,命我等捉拿宣王宁阆,押入刑部大牢,等候问询。” 宁阆被推出门外,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吹得他浑身一震,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过来。 难道……是他和段晏私底下的合作被发现了? 今日燕国质子失踪的消息,宁阆也有所耳闻,只是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他被禁足府中,无法出门,收获的消息都慢了半拍,但此时被五花大绑着,立即就联想了起来。 不是……不是,那他也没能和段晏合作出个什么东西啊!宁阆茫然地想。 他虽有许多想法,但也明白不可能是一日之功,只想徐徐图之,与段晏合作,不过是想多探听些宫中的消息,是真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 更何况,段晏此人性情不驯,到了先前几日,别说合作了,连消息也没半分传出来的,宁阆还以为这步棋废了。 思及此处,宁阆自觉委屈,被押上马车时大叫道:“皇兄,陛下!臣弟冤枉,臣冤枉呀!” * 宁阆在狱中被关了整整一夜,才被提溜到大堂里来。 他自幼娇养,哪里吃过这种苦,加上狱中冰冷,宁阆被冻得瑟瑟发抖,跪在大堂里时还打了个喷嚏,鼻涕泡都出来了。 他抬起脸,就看见首位上坐着的那人。 这几日因严寒停了早朝,宁诩穿了一件鱼肚白的常服,加罩狐毛大氅,赤色的狐毛在颈间围了一圈,愈发衬托得他面白如雪玉,唇不点而红,就是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像是没有休息好。 见宁阆被带进来,宁诩也不说话,只斜斜坐着喝茶,看也不看他。 宁阆在地上呆了好半天,才记起来自己要喊冤,于是往前膝行了几步:“皇兄,皇兄,臣弟犯了什么错,要被抓去刑部大牢里磋磨?” 他眼角下垂,做出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那狱中连床棉被也没有,我都快被冻出病来了,皇兄——” 宁诩将茶盏放下,瞧了瞧他。 宁阆巴巴地与他对视。 “段晏逃出宫了。”宁诩想了想,直白问:“是你接应他的?” 宁阆一惊:“皇兄何出此言?” 宁诩把脸一沉,道:“你不必在这里装糊涂,一夜过去,你身边的仆从该招的都招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宁阆本就饥寒交迫,被他一吓,顿时慌了:“皇兄,皇兄,你听我解释!我就是与那姓段的见过两次面,别的什么也没有,也没有接应他逃出宫!” 宁诩:“你既不是与他商谋出宫的计策,私底下与他见面做什么?” 宁阆一边掉眼泪,一边挪到宁诩身边,一把紧紧抱住了那人的腿。 “皇兄平日里不让我进宫探望,但我又十分想念皇兄,只能从皇兄的身边人口中打听一二,以期缓解思念之情……” 他嗓音听起来无比伤心,字字真切,把头抵在宁诩膝盖上抹眼泪,在无人能看见的角落,眼中凶恶的眸光却一闪而过。 他此时哪还能不知道,明明是自己一开始想利用段晏,最后却被段晏反利用成了垫脚石。 段晏逃出宫一事,宁阆曾经许诺过,然而从未想过将此事当真。 也没想到段晏有朝一日真的出去了,这口黑锅还无缘无故飞来了他宣王的头上,他这厢和宁诩苦苦解释,那姓段的早跑去了不知何处。 段晏利用他和宫外的燕国探子时常联络,最后谋划出逃,而宁阆自己却什么好处也没捞着。 自打沾上这人,就没几天好日子过,又被禁足又被下大狱,真是倒霉透顶。 他当初怕是失心疯了才会找上段晏! 宁阆简直要被气死了。 他那鳄鱼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涌,模样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宁诩旁敲侧击地问了一通,宁阆始终死鸭子嘴硬,什么也没说出来。 毕竟违反宫规与后宫之人私下接触,与通敌叛国,区别还是很大的。 宁阆还想着保自己的脑袋。 过了片刻,宁诩也烦了,朝刑部的人招招手,把宁阆拖开,随口道:“继续送进去关着,等找到段晏,才能洗清他的嫌疑。” 宁阆:“……” 等找到人,得是猴年马月的时候啊! 不顾宁阆在身后大喊大叫,宁诩径直出了大堂,正好瞧见夏潋从旁边走过来。 与宁诩对视一眼,夏潋轻摇摇头,低声道:“宣王府的仆从嘴里也没审出太多东西,只知晓宣王与段晏接触过几次,确有叛国之意,还帮段晏与宫外的探子联络过数回。但段晏离宫一事,他们并不知情。” 宁诩心念一动,问:“那燕国探子平时在宫外所居何处?” 夏潋道:“宣王的人不知,每次总在各处酒楼碰面,燕国那些人警惕得很,没留下什么把柄。” 宁诩扶了下额,喃喃道:“朕怎么觉得对面都是聪明人,自己这边大多是猪队友呢……” 自从先皇逝后,留下来的子女不是自相残杀,就是宁阆和“宁诩”这样的草包,全都脑袋空空,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瞎折腾。 这要在小说里,明明就是……亡国之相啊…… 夏潋没听清宁诩的话,疑惑道:“陛下方才说什么?” 宁诩心事重重,叹了一口气,摇头没有再说话。 * 派出去搜寻的禁军不出所料的没有任何收获。 先前出城的那四支队伍,也花了好一番气力,确认没有什么问题。 探亲的苏家一路南下,与去燕国的方向并不相同;严记成衣铺的马车如期抵达了梼县,开始贩卖新制成衣。 押镖的队伍过了半月,已经送完镖回途了。 而那何老板和小儿子因为天气严寒,行步极慢,过了十几天才走了不到百里地,被几番盘查时虽面色有异,却也没有在队伍中发现可疑人的踪迹。 而刑部大牢里的宁阆闹了许多次,见没人理会他,才渐渐消停下来。 好在宁诩不算苛待他,至少命人给他准备了床褥,一日三餐也照常送入,但无论如何也不把他放出来。 “狱中的宣王,今日又闹着要见陛下。”夏潋道。 宁诩正在练毛笔字,端详了一会儿纸上勉强算得上清秀的字迹,随口回了一句:“随他闹吧,朕给他判的可是无期徒刑。” 夏潋笑了一笑,轻声说:“陛下又在说臣听不懂的话了。” 宁诩把毛笔搁下,想起什么,问:“还是没有段晏的消息吗?” 夏潋摇摇头。 “这都半个多月了,”宁诩说:“别找了,叫外面的人都回来,快过年了,早些回家吧。” 夏潋有些惊愕,但因为是宁诩的旨意,他还是应了下来:“陛下仁慈,想必大家都会感念陛下这个决定的。” “只是……”他迟疑了片刻,问:“质子失踪,如何向朝廷上的诸位大人们解释?” 这半个多月来,每次早朝时,一群老头子总是义愤填膺,先是扬言要宁诩大力惩戒疏于看守的宫人,而后又将话题转到宣王宁阆身上,最后再提要如何如何与燕国协商。 折子也雪花般飞来,宁诩好久没见过小山高的奏折了,每日踏进御书房又忙不迭退出去,隔着门缝对夏潋道: “小青,快快叫人把这堆东西搬去库房,朕见了就心慌。” 段晏失踪,绝不只是后宫中少了一人这么简单,更是涉及两国之间微妙的平衡,而眼看着那个平衡点即将消失,朝廷上的官员们焦急也情有可原。 宁诩坐在圈椅里沉默片刻。 “是朕的错,”他道:“若不是那天晚上让值守的宫人减半,或许段晏不能如此轻易地逃出去。” “他们要骂朕就骂吧。”宁诩又展开一张新的纸,叹着气说:“多骂几声,可能气就消了不少。事情虽然无可挽回,但他们年纪大了,还是要保重身体。” 夏潋有些不忍心:“陛下和善,是臣明明该主理后宫之事,却没有防范到位,以致此事发生,是臣的过错。” 宁诩临摹了几个字,听见他的话,偏过脸来看了看夏潋。 “不怪你。”他说。 前有宣王宁阆,后有太监马三钱,再有北三殿、御膳司、宫门禁军等的守卫松懈,桩桩件件,又岂是宁诩这个穿书才几个月的试用期皇帝,和夏潋这个新手秘书能解决的? 段晏身在昭国京城中这段时日,应该早已将外强中干的昭国弊端摸索得清清楚楚。 再加上他突兀地选择在一个其实并不十分合适的时机匆忙行事…… 宁诩心里隐隐有了点预感,垂下眸,又对夏潋道:“明日请兵部尚书来一趟御书房吧,朕有话要对他说。” * 第二日,年逾四十的兵部尚书忐忑不安地踏进御书房。 他是几月前由兵部侍郎擢升至尚书之位的,上一任老尚书跟着先帝奔赴与燕国对战前线,因为舟车劳顿,病成了偏瘫,只能告老还乡,让他捡了这个漏。 吕疏月就是他的小儿子,不过兵部尚书家中妻妾众多,对这个小儿子没太多印象。 他资历虽浅,宁诩却没有给他甩脸色,依旧以礼相待,请他坐下。 “陛下召臣来,所为何事?”兵部尚书小心问。 宁诩坐在御案后,默了默,才道:“朕是要叫你近日整顿好军备,调配些兵力到燕国边境、京郊外,随时待命。” 兵部尚书心凉了。 自上一战后,昭国内的军力几乎折损大半,直至现在也没能恢复一二成。 他倒是想调配兵力,但也要用足够的兵力给他调配啊! 先前听闻燕国质子失踪的消息后,兵部尚书是连日不能成眠,就怕这一日到来,但不论他如何担忧,还是从宁诩口中听见了。 “陛下……”他颤巍巍道:“是又要和燕国开战了吗?” 宁诩无奈:“只是做好准备,没说马上就打了。” 就算现在要打,打得过吗? 燕国境内兵力仍留多少,他并不清楚。但就凭段晏毫不犹豫地逃出宫一事,可见他们并不畏惧昭国出兵。 燕国与昭国不同,燕国现在皇位上坐着的,可是位举国称赞的明君,数十年来励精图治,将从前弱小的燕国治理成了一方强国。 而反观昭国,却是每况愈下,尽显颓败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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