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周衍知护不了萧元倾长久。 他会在南荣宸回朝之前,除掉一切碍眼之人。 南荣宸一定会回京。 吴轩硬着头皮接着道,“还有一事,殿下困于密道之时,神迹亲临,赤金御龙绕过登闻鼓,百姓皆道应无舟那案子天子有冤,还纷等着王上亲临巫神祭。” “紫宸殿那侍卫戚言借机持状纸往刑部而去,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当是早有筹谋。” “还有…殿下受困钦天殿之时,肃王令丁放击登闻鼓,上京百姓皆知…太后昔日企图谋害王上,谋杀亲子…” “再有,萧元倾在四方馆…论今春科考,那群文人纷纷认同,连南梁学子都直言相信二次阅卷之时,朝中定会公允取士。” 他说到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襄王既然已经动怒,那就…一次性怒完…吧? 这些事本就不是他们这群当属下的能料理好的! “不过殿下无需担心,周阁老已经尽力帮殿下周旋,太后所为与殿下并无干系。刑部那赵修诚周阁老已经找人去料理,不会查到殿下身上。殿下依旧是王上亲封的储君…” 南荣承煜迈过红木门槛,往庭中而去,“有周阁老在,本王自然不担心。” 他就知道南荣宸不会甘心就此消失,看吧,南荣宸还留着后手同他作对。 输了可要付出代价。 吴轩目睹襄王骤然消气,还勾出抹笑意的过程,脊背不自觉地发凉。 第75章 *半刻钟之后, 南荣承煜换上一身藏青常服,袖摆上烫着银边祥云纹,银冠束发, 垂下两条冠带,除了略显不稳的步子, 一派清贵温雅。 吴轩再次暗叹襄王的耐力,换了常人中了两箭, 怎么也要躺几天。 车马暗中入周府, 南荣承煜由吴轩搀着绕过连廊回榭,披着暮色入正厅。 有南荣宸那道立储君的圣旨在,他拜见周衍知再正常不过,只是这只老狐狸谨慎惯了,明面上不愿与他联系过密。 他拱手行弟子礼, “学生见过周阁老。” 又同周衍知客套地论了几番礼, 他才撩起衣摆在堂下落座。 对面端坐的是萧元倾。 周衍知连声音都透着因老而致的虚弱, 仿若坐在堂中都耗了他半数的精力, “襄王在钦天殿得见神使, 神使如何说?” 萧元倾随之看向南荣承煜,琥珀色的浅瞳漠然如旧。 宽大袖摆掩住其下端倪,屡遭重创的右臂不自觉绷紧, 带动三指攥紧寸许布料。 神使能隔空卸去他一条胳膊,能数次救南荣宸于生死之间。 此次也能让灵均安然归来。 今春科举,往后千秋,都会如南荣宸所愿。 南荣承煜隐去“妖孽”的事, 如实转告神使余下的话,“想必周阁老已然知晓,奉神台上起了场大火, 学生带王兄自密道而出,可惜在郊外遇伏兵,王上不知所踪。” “神使特意遵巫神之意相告,王上已然身陨,”南荣承煜余光看向萧元倾,“学生已经派人沿神使所言的护城河去寻。” 周衍知浑浊的眼颤了下,“襄王以为,神使所言,可否尽信?” 南荣承煜脸上熟练地挂上些茫然惶恐,“是学生无能,没能护好王兄,没能追到叛贼。神使数次相救王兄,此次如此断言,当是实在无力回天。” 就算周衍知再狡猾谨慎,也不会半分不信。南荣宸当朝自戕,太医院之首和司马都道无力回天,是谢尘救了南荣宸,后面几次也是神使“活死人”。 “神使嘱托学生,如今应先稳住朝局,保临越国运无忧。” 周衍知于座上又问,“王上曾立襄王为储君,襄王如今有何打算?” 南荣承煜恭谨作答,“本王已经传旨,封锁消息,对外只道王上已经回宫休养,陆揽洲陆将军也有此意。” 现今赤焰军盘踞上京,他只能暂且安抚拉拢,日后若陆揽洲能安心滚回边境最好,否则,他不介意学一学杯酒释兵权,不忠的下属,留着只会是后患。 “待朝局稳定,铲除逆贼南荣显,再议其他,不知周阁老意下如何?” 周衍知呼出一口浊气,点头应允,二人又议定些事宜,他转而问萧元倾,“文侯觉得可有不妥?” 无人应声。 南荣承煜轻笑开口,语调藏着又欠又恼人的得意,“文侯莫不是不信王兄薨逝?也只愿追随王兄?” 满朝的王公权贵,包括南荣显那个癫公在内,只有他知道南荣宸… 他眸光一沉,他不知道南荣宸身在何处又如何?只有他能让南荣宸回来。 薨逝。 这二字唤回萧元倾的神志,他抬眼直视南荣承煜,答周衍知的话,“只有一事,今春科考二次阅卷,须得公允,须得与神迹…相合。” “如今神迹刚临,王上已立襄王为储君,足够名正言顺。 丁放又落入肃王手中,如若按原本的筹谋,借科举生事,只会适得其反,更会引得百姓怀疑巫神。” 周衍知状似随口一说,“文侯与王上有半师之谊,如此可保王上身后名,也于朝局安稳有益,甚是妥当。” 萧元倾淡声应答,“阁老知道,元倾追随清流,是为求个天下公允。谁能成全此愿,元倾便奉谁为主。” 周衍知受下这句威胁,“丁放如今在大理寺,所知甚多。” 南荣承煜一句话暗讽两个人,“承煜愚钝 至今仍不知丁放为何落到肃王手中,若非如此,太后也不会受尽天下骂名。” 萧元倾当真是好手段,借周衍知的信任把丁放送到南荣显手中,又不知握着什么把柄,能让周衍知容他至此。 在这背后,南荣宸起了什么作用?难不成南荣宸与萧元倾旧情未了??! 萧元倾面色未改,“元倾与阁老问心无愧,何须畏惧一人所言?” “说起来襄王和阁老可曾想好如何应对刑部那赵修诚?” 周衍知骨子里都做惯了清流,“文侯曾言今春科考该当公允。除此之外,还当以稳为主,稍加商榷,赵大人会以大局为重。” 南荣承煜每每对着周衍知总有种让人头大的熟悉感,现在彻底悟了,这不就跟他公司那群老狐狸一样么? 把威胁赵修诚说得这么好听。 萧元倾颔首应下,“如此便好,赵大人是王上亲自提拔的新任刑部尚书,不宜在此时出事。” “若能如此,周阁老放心,丁放会做个哑巴。” 灵均过往最擅长在满盘乱棋之中落子布局,他这个做老师的,也可一试。 这是用丁放威胁周衍知不准动赵修诚,南荣承煜都要佩服周衍知的耐性,被叛臣萧元倾威胁到这个地步,周衍知也是能忍。 也是他往日没把萧元倾放在眼里,竟让他暗中留下这么多暗棋。 大理寺卿薛宣虽是肃王一党,可向来清廉,本该是他的忠臣。 他看了眼对面道貌岸然的萧元倾,等他将薛宣收入麾下,就是萧元倾身败名裂之日。 周衍知浊目之下看不出神情,又交代几句后,留下句,“襄王和文侯虽是第一次同室相谈,日后多有机会君臣共进。” 握着竹杖去往内室休息。 萧元倾拂袖起身,他自御史台而来,仍穿着身绯红官袍,“臣告退。” 南荣承煜与他并肩离去,“文侯好计谋,来日本王还要仰仗文侯。” 萧元倾本好容易止住要问的念头,此时南荣承煜又送上门来,他艰涩开口,“王上…在何处遭叛军劫持?” 四下无人,南荣承煜都已经要命人捉拿萧元倾,现在也不装了,“上京北郊,奉神台密道可通往那处。” “萧元倾,王兄选择用你来与本王相斗,可真是眼瞎。” “若王兄知道你私底下那些勾当还要用你,那就是王兄脑子有病。” 萧元倾拐过连廊,“襄王是说,王上另有谋划。” 南荣宸耳清目明、聪颖过人,南荣宸不会用他。 南荣承煜笑着掐断萧元倾假惺惺的希望,“实不相瞒,来周府只前便有人来报,在护城河畔,寻到王兄惯爱随身带着的梅花镖。” “上面可染着血呢。” “奉神台上也留着枚血玉指环,”他唇角换上讽刺,“可文侯一样都不配得见。” “不管王兄设的什么局,他人都死了,必败无疑。” 萧元倾知道那枚梅花镖,南荣宸当年出征之前撑着檀木桌玩笑道,“若是我不幸被抓了,这梅花镖杀敌杀己都顺手。” “老师到时候会为我伤心么?” 他忘了自己当时的表情,只记得南荣宸用那梅花镖在他掌心转了一圈,温情盛满整双凤眼,“老师碰过的梅花镖,我不忍心它沾血,老师放心,等我回来。” 南荣承煜见了萧元倾耷拉下来的眼尾,觉得痛快,最后又成了嫉妒—— 那枚梅花镖,莫不是萧元倾和南荣宸的定情信物? 南荣宸说他重生而来,又突然愿意用萧元倾,难不成上一世跟萧元倾恩爱…到老? 不可能,上周目一定是按照剧情走的! 二人各自沉默不语,分道而去。 丁棋不敢碰萧元倾右臂,满是担忧地开口,“公子,襄王可有为难公子?” 若不是公子早有安排,差点被襄王捉拿下狱! 萧元倾强行打起精神,“无妨。” 丁棋顾不上尊卑,用目光上下检查萧元倾周身,“公子,丁棋斗胆问一句,公子…得罪了周阁老和襄王,日后可会有危险?” 萧元倾合上眼,脑中一片乱麻越绕越紧,等马车停下才答了句,“不必忧心,我会保你们平安。” 等在正厅的小厮拱手禀告,“赵大人说,答应公子。” 萧元倾在水中溺了一路,终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会保下赵修诚,保下薛宣。 南荣承煜和神使都说,南荣宸…不在人间,他甚至不能确定是真是假。 往日在东宫在紫宸殿,他不能露出一分恨意,如今,他不能表现出半点悲痛。 朝局不能乱,肃王不能当叛臣,临越不能完全落进南荣承煜手里。 哪怕只有万一的机会,只要南荣宸回朝,他还是临越唯一的国君。 他又吩咐一句,“明日朝会,肃王一党可曾筹谋得当?” “公子放心,肃王一党有的是办法应对襄王那道圣旨。” “只是,肃王一党,当真不会…背主么?” 萧元倾答他,“肃王一党自有忠臣去拔墙头草。” 忠臣,南荣显和南荣承煜各有忠臣,南荣宸从前有几个忠心之臣? 他明白得迟,先帝要让南荣宸做孤王,用过则弃之。 *上京暗流涌到明面上,又平复下去,日升日落与往常无异,三日转眼即过。 南荣宸在客栈二楼拍开谢尘的手,饮下一盏鲜酿,“今日巫神不说朝局,倒有心思管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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