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他利落闪身,溅出的血还是顺着侧脸自脖颈蜿蜒而下。 脏,但没办法,从身后下手不易割喉。 疏勒王怎么也料不到,就这么草率地死在王帐之外,死在他亲弟赫连昭带回的人手上。 一众守卫终于发现不对,立刻拔刀将南荣宸围在其中,“是他杀了单于!!” 南荣宸旋身闪避,双侧刀扫荡一侧,三五个疏勒兵只来得及看到影子,就血溅当场。 可终究寡众有别,围攻之下南荣宸右肩也捱了一刀,他当众杀了单于,引得大批疏勒兵团团持刀围过来。 拜了这么些年巫神,他好歹知道些装神弄鬼的精髓。 在僵持之下持刀挽了个“剑”花,刀刃直指疏勒王滚在地上的头颅,那头颅瞬间烧起。 疏勒兵纷纷惊骇起来,其中胆小的握着刀的手都抖起来。 他收刀再起,选了个最花里胡哨的刀式,挑起个火折子一样的东西抛往空中,大苍神图腾照亮夜空。 在疏勒士兵惊慌着抬头看天时,将食指放到唇边,用疏勒语轻声道,“大苍震怒,疏勒王篡位当杀。” 许是他造的神迹太像模像样,不仅那群疏勒兵进一步乱了方寸,他也受其蛊惑想起巫神谢尘离开前近乎请求的告别——“求王上垂怜,让臣回来还能见你。” 他握着刀柄冲出疏勒兵包围,他本不打算活着离开。 这遭来疏勒王帐巧合占大多数,他本以为那车夫是来系统口中来“抹杀”他的疏勒人。 可谁让那人正是赫连昭,而他又恰巧知道有一女子信他会管疏勒内乱。 他手中的刀一边抹脖子一边挑火把,又与营帐的火势相背而行,隐入一片漆黑中,所经之处兵器相击,尸身倒地的声音间或响了一路。 “来人,点起火把抓临越人!” “弓箭手何在?射杀他!” …… “可…大苍神,大苍神会降灾的!” 愈演愈烈的混乱之中,一支燃着火的箭破空而过,烧着一顶营帐,借此照亮周遭。 赫连昭策马掠过疏勒王的尸身,目呲欲裂,“临越南荣宸夜袭王帐,冒充大苍神,谁能抓到他,赏牛羊三百!” 南荣宸! 疏勒兵听令去追,可哪能这么轻易,粮草和兵器接连被烧,疏勒王亲征叛徒赫连翊却死在王帐,还有到处乱窜的战弩随走随然,不时有大苍神图腾照亮夜空。 疏勒兵一边怀疑同伴是不是临越人假扮的,一边又要纠结信大苍神还是信赫连昭。 不对,那人是南荣宸啊,三百只牛羊谁有命去领啊! 抵不住诱惑追上前去的人,被一刀穿心,当了一路的人肉盾牌,死成一副刺猬模样。 南荣宸策马而出,掀去染了不知多少血的甲胄。 赫连翊率疏勒旧部而来时,正见到勒马在沙丘下用锦帕擦手上鲜血的南荣宸。 此夜无月,他身后一众士兵手中的火把是其中唯一的光亮,暗黄柔光将将照清南荣宸右侧脖颈上的溅上的血痕。 那双凤眼微抬,其中分外明亮的黑玉瞳孔正对着他,散漫而带着笑意。 擅窥人心的鬼魅露出丁点儿情绪都能教人恨不得把心奉上,交换更多。 赫连翊朝左右下出两道军令,“我随后便到,切勿恋战。” 从斥候来报疏勒王帐起火时,他便纠集部下,往王帐赶去。 当日在久宁门,他并未等来南荣宸,西夏眼线尽数死在赤焰军刀下,他率疏勒旧部随景元军开拔。 行军途中,南荣承煜暗中派人传信,说决定助他,景元军主帅不会干涉他与疏勒内斗。 可事实并非如此,景元军主帅时时派人监视限制疏勒旧部,他此番也是在景元军乘胜追击月氏之时,才能得时机率兵夺疏勒。 只要能夺回疏勒,他便有筹谋与临越、与南荣宸谈判。 南梁在时,疏勒和月氏夹在两国之间还能谋个夹缝生存,如今两地尽在临越包围之内。 为一己权欲强行与临越为敌,只会让疏勒和月氏百姓再经战乱。 而且,南荣宸,对临越百姓平等待之。 南荣宸…逼他率兵他打月氏是真,准他率疏勒旧部活着返还边地也是真。 他至今没忘上次企图欺骗南荣宸而失败的事,直接开口问,“王上,为何在此处?” 南荣宸将血玉指环套回拇指,“孤自然是,为你而来。” 抛开主角团的身份和昔日战场上的仇怨,上一任疏勒王狂悖论自大,早晚会再起战火。 赫连翊做疏勒王,疏勒才能真正归属临越。 脖颈上的血已经凉透,他于一场疯狂厮杀后清醒几分:重生以来,他是恨的,恨所谓书中天命,恨无人信他。 怨愤混杂,时日已久,诸般混沌之中,只有一点始终明晰——为君者受万民养,安天下慰民心,己身死生自负。 今日,有百姓亲口所说,信他会管疏勒乱局,他勉强做到一半。 至此,也算还上百姓一分供养。 赫连翊黑甲下的心跳乱了一拍,真实想法脱口而出,“王上,此话当真?” 两支剑先于南荣宸的话到来,赫连翊挥剑挡下,一双鹰眼冷视骑在马上的赫连昭。 赫连昭握着弓弩,眼里怒火滔天,咬牙切齿,“南荣宸,束手就擒,我放你条生路,留着去羊圈里赎罪!” 又一个让他赎罪的,南荣宸轻笑着开口,“王帐尸体横陈,火光滔天,又有大苍神图腾现于空中,这分明是大苍神降的罚,与孤何干?” 赫连翊翻身上马,隔开二人交错的视线,“王上在此等臣。” 远方厮杀声迭起,战鼓响彻黑夜,南荣宸在其间看旁的王室同室操戈—— 赫连翊与赫连昭同时拔刀,刀刀直逼命门,三刀之后齐齐滚到马下。 赫连翊一刀刺向赫连昭颈侧,作为对不绝于耳的骂声的回应。 赫连昭嘴上已经不依不饶,“在临越当狗当惯了,不仅率兵去打你额吉的母族,还帮着南荣宸打疏勒?赫连翊,天底下再没有比你好用的狗了!” 赫连翊向来有事拔刀,不怎么会骂人,又砍出一刀,“赫连昌当年害了疏勒多少兵,又扰得疏勒边境难安,早就该死,赫连昭,你该与他一同去向大苍神忏悔赎罪!” 赫连昭右臂上中了一刀,避开一步去看南荣宸,嘴里吐出疯言疯语,“你以为南荣宸只想养你一条狗吗?本王才给他当了一路车夫,他就摸我的脸,主动跟我回疏勒。” “可结果呢,本王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不如我们杀了他,把他的皮剥下来做成人偶,他的手又软又滑,别的地方一定别有滋味……” 赫连翊拧眉砍向面前人的腿,“王上岂是你能亵渎的?” 这次没走空,赫连昭撑着刀跌跪在地。 他知道已是穷途末路,只想多拉几个人垫背,“南荣宸,你早知道我的身份是不是?你怎么知道的,我和单于怎没可能败在你这么个从上京逃出来的丧家犬手里?!” 南荣宸答他,掺着自己的目的,“三日之前孤便在客栈见过你,那时你是个客商,你那易容术不精,骨相未变。” “孤刚到邺城你便找上来,是上京哪位给你透了消息。” 赫连昭狞笑几声,“本王凭什么告诉你?本王也不信你的话,疏勒王帐肯定有你的眼线,你们临越人最狡诈!” 南荣宸又道,编得很顺口,“知道还信临越人的话?孤在王帐没有眼线,给你透漏孤行踪的人,才是孤手里的牌。” 赫连昭脸色越来越扭曲,“不可能,司命那个狗东西不可能跟你合作。” “他娘的贱骨头,他忘了佛弥教灭在谁手里了吗?!”赫连昭怒得更厉害,骂司命骂得不尽兴,接着道,“南荣宸,你最无耻下贱,用你这张脸这双手骗得人人都上赶着当你的狗。” “蠢货,都是蠢货!” …… 他越骂越难入耳,赫连翊握着刀柄请示南荣宸。 南荣宸见状笑了,“真拿自己当孤的狼犬了?想杀便杀。” “血别溅到身上,太脏。” 第79章 得到南荣宸首肯之后, 赫连翊旋身挥出双侧刀,血溅三尺,赫连昭头颅骨碌碌滚远。 南荣宸勒着缰绳起身, 嫌恶地绕过饮了不知多少血的侧刀,“赫连翊, 孤的疏勒王,别让孤失望。” 不管系统说的剧情如何, 他是真心想让赫连翊做疏勒王, 如此邺城一带边地可得安宁。 寥寥一句话烧得赫连翊血热心烫,一时顾不上去想旧怨。 他提刀拱手,朝南荣宸行了疏勒王室之礼,“赫连翊,谨遵王命。” 夜风卷起黄沙打在脸上, 吹得他冷静几分, 策马又折返回去, “王上, 我于疏勒这场内乱…看懂了些事, 等我回来,禀告王上。” *一夜杀伐未止,火光烧彻半边夜空。 赫连翊重新走进疏勒王庭, 已是第三日。 王庭内殿之中,白金浑圆穹顶高悬,南荣宸坐在铺陈着上好兽皮的椅上,身前的水晶长桌上是一整张沙盘。 他手里正捏着只玄旗把玩。 赫连翊一身黑甲还未卸就赶来, 手里捧着一方纹着大苍神图腾的锦盒,走进王帐第一句却是问疏勒王医,“王上伤处恢复得如何?” 王医躬身回禀, “启禀单于,临…王上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右肩上的外伤伤及筋骨,需好生静养。” “往日积下的沉疴也不能掉以轻心。” 赫连翊又问了几句才放心两分,屏退侍从医者,急切地上前几步。 真走近了又不知该与南荣宸说些什么,只能用手中的王印作由头,“王上,此为疏勒王苍梧玺印。” 南荣宸身上随意披着的玄袍随动作滑落寸许,脸色苍白如纸,唇上的红是仅剩的血色,病极也艳极,闻言抬眼看去,“既是王印,疏勒王自行收好。” 疏勒、月氏和临越和平融合的路有很长,他却没什么好多交代的。赫连翊与南荣承煜感情甚笃,忠心自是不必说。 再者说,按照上辈子他死前所知,赫连翊在疏勒几年,能保疏勒安定也安分守己,不犯边疆。 总而言之,一切都无需他多操心。 于是,他最终只说了句,“孤相信,往后疏勒士兵不会再扰乱边境,疏勒王以为呢?” 赫连翊见南荣宸这般模样,又想起两日之前回营,见南荣宸紧闭双目昏迷不醒的样子,心里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比往日滔天的恨意更煎熬。 困在九安山恨南荣宸时,他可以告诉自己卧薪尝胆,盼着有一日能离开九安山杀了南荣宸报仇雪耻。 可带他离开九安山的是南荣宸。 他依旧恨南荣宸,在紫宸殿看南荣宸的每一眼都该是混着屈辱的仇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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