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南荣宸能再碰他一下,南荣宸说过喜欢他的…头骨。 眼看着王医已经赶来,南荣宸侧目瞥向不知怎的又跪回地上的赫连翊,“听话的狼犬多无趣,既然没意思,孤为何还要罚你?” “疏勒王今日这惨状,该给襄王看,没准能得几分怜惜。” 他其实在想赫连翊掌心的蛊虫痕迹,从未听过月氏和疏勒有人会用蛊。 过去数日间,谢尘断断续续讲的事中包含一桩:佛弥教有一支擅用蛊,被先帝下旨全灭之后,暗中为太后所用。 这蛊虫未必是巧合。 赫连翊压不下心中恸然,哑声解释,“王上,臣与襄王,当年的李承煜不过数日之交。 臣昔年在上京,罔顾王上苦心,为了重回疏勒…勾结多方势力。襄王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被臣利用的人,臣因此不愿牵累他。” “若襄王与王上为敌,臣定会为王上所用。” 南荣宸依旧在想那蛊,他虽经过巫蛊案,其实没见过蛊虫,顿步回身,两指按上赫连翊的掌心,细细看那圈蛊虫噬咬痕迹,玩味开口,“这么看来确是孤误会。那好,你护送孤回京,再替孤杀了襄王。” 对那蛊虫,他最终没看出什么头绪,两辈子加起来,他唯独对医术毫无兴趣,也就没多为难自己,转而去看赫连翊,“可惜,疏勒王废了条手臂,随孤回上京也全无用处。” “王医到了,疏勒王该退下。” 全无用处,全无…用处,赫连翊取下手臂上的锦帕,蛊毒作用加上强行挑断筋脉,右臂几乎无法动弹。 他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南荣宸拂袖而去。 他转身吩咐,“王医妙手回春,能替本王重续筋脉,这便是王医今日的诊治结果。” 王医听出他的意思,“遵命。” 疏勒人生来便在马背上策马骑射,在草原上舞弄双侧刀,疏勒王不能废了拉弓提刀的右臂。 可赫连翊在临越天子南荣宸手里成了个听话乖顺的废物狼犬。 他无用也无趣。 但南荣宸聪慧、果断、善战,连容貌都盛极,世间仅有,他会护天子高坐明堂。 *月升日落之间,天子即将自疏勒回上京的消息传遍天下。 边城百姓自然是欢欣一片,苦于襄王新政磋磨的几城百姓更是翘首以盼王上亲临。 为免西夏人伺机刺杀,天子由疏勒士兵和景元军派兵秘密护送回朝。 因此,上京朝臣明面上如往常一般上朝,向襄王奏秉朝事,私底下线报却是不知道传了多少,还时不时把旧事拎出来重论,以明晰当今朝局: 梁家倒台之后,肃王又背着谋逆罪回封地,御史台向来中立,朝中本该是清流一家独大。 可没想到肃王是奉先帝遗诏出城,肃王一党以此为引子大作文章,奇迹般地在朝中站稳脚跟。 肃王一党现今更是顺着王上回朝的消息把肃王回封地的缘由归为“王上察觉朝中有人生了二心,又不忍上京动乱,才冒险前往疏勒引蛇出洞,肃王是奉命回封地接应!” 至于有二心的是谁,懂的都懂。 一时之间,前些时日被压下的说辞,“当日襄王也在奉神台,王上回紫宸殿休养为假,伤重是真,是为襄王所害。” 众口铄金之下,已经有人开始议论襄王与太后的关系。 毕竟王上在奉神台将太后正法,随后才为先帝所伤。 这些言论免不了传到襄王府,南荣承煜压着怒意斥道,是为了别的事,“派出去这么多人,都能把王上所乘的马车跟丢?” 都他妈的是废物! 作为襄王府上的心腹,吴轩敏锐地察觉到襄王眼中的阴寒煞气,担起责任拱手上前半步,“启禀殿下,昨日夜间,王上一行遇袭,不算我们的人,少说要有三队人马,混乱之间,我等誓死护卫王上所乘车马。 岂料中了金蝉脱壳之计,马车是空的。” 依照他对襄王的了解,襄王此时在忍着怒火,现在不是找借口推脱的时候,他接着奏禀,“肃王离开封地两日,也是在昨日失了行踪。” “文侯并无异样。” “赤焰军派去的人扑了空,也正在找寻王上。” “肃王”两个字听得南荣承煜牙根发痒,难道他千防万防还是让南荣显那个癫公占了先机,“司命可有消息?” 吴轩小心提醒,“许是殿下忙忘了,司命来信说过,得知殿下派人暗中护卫王上,便先行离开疏勒,去往北地几城助神使救灾。” 南荣承煜撑着红木扶手揉捏鼻梁,眉头越蹙越深,相助个屁,北方那几城的灾疫已经稳定下来,只差他亲自去走一趟博个名声,司命此时是去占功劳。 原因自然是从神使在金殿上救下天子之时,神使之名日渐压过司命。 目光短浅的蠢货不值得他此时为之生气,他理了理形势,“现下可有王上的踪迹?” 吴轩把说话的艺术拿捏到极致,“殿下,司命曾说过,王上身上留有那日从赫连翊伤口上沾的子蛊,想必很快便能找到王上行踪。” 南荣承煜松了手靠回红木椅上,素日里谦逊的伪装褪去大半,十足的上位者姿态,“三日之内,护送王上回上京。” 吴轩被那阴寒目光看得渗出冷汗,硬着头皮接下“军令状”,他合理怀疑,不接这令,他的命今日就得交代在这儿,“臣遵旨。” 他十分清楚,他们这次办砸的是件大事:襄王蛰伏这么些年,无外乎是为了王位,归根结底是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 若能抢占先机挟天子,临越自然是襄王说了算,几道王上亲宣的圣旨下来,在加上之前王上立襄王为储君的旨意,眼下所有流言之困都会迎刃而解。 其他各方势力若强行动手便是谋逆,师出无名,赵家和御林卫不缺镇压反贼的兵。 他没有失手第二次的机会。 南荣承煜摆手示意吴轩退下,他不会把希望尽数寄托在吴轩身上,近日他恰好要往北去,亲自安抚受灾疫所困的百姓。 他的好王兄即将回上京,从土地和经济入手的新政要在那之前全国施行。 南荣宸会知道,他不是无能之辈。 吴轩将将踏出殿门之时,南荣承煜又想起桩事,遥遥问道,“神使最近可有异样?” 吴轩快步走回殿中,回禀,“神使日夜研制新药,救治百姓,除了送往朝中的奏折,再无旁的书信往来。” “钦天殿的星官侍从都是司命的人,神使虽是司命的师父,手上却无人可用,殿下放心。” 南荣承煜点了下头,他总觉得神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夏夜少风,偶有几声蝉鸣在星空下扰乱周遭幽静。 两匹马拉着驾四角马车穿行在荒野间,马车招摇,踪迹却隐秘。 南荣宸抿唇对着一个素衣人,是司命,指尖正捏着枚褐色药丸。 司命也话多起来,“王上不会愿意死在蛊毒上,臣伺候王上用今日的解药。” 南荣宸没动,双唇依旧闭着。 司命将那药丸递上前去,声音混在两声蝉鸣里,“王上是想知道现在何处,还是想知道臣与襄王的谋划?” 药丸几乎贴在唇上,南荣宸偏头避开,不掩厌恶,许是太久没说话,开口时嗓音有些哑,“孤的狐狸犬在哪儿?” 司命手上顿住,眼中随即闪出笑意,“是从巫神殿跑出的那条狐狸犬么?王上也跟那群愚民一般,以为一条狗是祥瑞?” “臣以为王上不会。” “那让臣猜一下,神使其实是王上的人,会借此番灾疫之事,为王上再搏美名,顺带打压襄王。” 见南荣宸总算正眼看他,他自以为猜到些真相,重新将解药递到南荣宸唇边,“不过王上放心,臣没有告知襄王神使陪王上在邺城待了几日。襄王的人到邺城时,神使也已经走了。” “神使自称是臣的师父,可臣至今摸不清神使究竟有几分本事,王上与臣一同去百陵城看看如何?” 南荣宸抬手捏住那枚解药,撩起珍珠帘帐随手扔出去,又在司命刚沉下脸色时伸出手,“脏。” “孤竟不知,世人眼中孤高自洁的司命如此聒噪。” 司命将阴未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抬手取出一只白玉瓷瓶,拂开垂在天子掌根的赤红袖袍,倒出颗深褐药丸,“臣却是知道,王上只把神使当作手中棋子。” “王上不喜巫神,何必勉强自己用一枚不喜欢的棋,都是用神佛造势,臣也可用。” 南荣宸抬手将解药含到口中,利落咽下,“都是借天子之手重振你那什么教,襄王也可以。” “孤还知道,是你告知赫连昭孤在邺城。” 白玉捏成的喉头在眼前滚了下,司命眼中笑意更深:南荣宸果真不同寻常,竟真是嫌解药丸不干净,而非害怕解药有毒。 他点头认下赫连昭的事,又如实禀告天子,“不一样,临越天子世无其二,单论这副皮囊,都远非襄王能比。” 南荣宸听得都想揽镜自赏一番,他自己都算不清司命是第几个说他这具身体好看的。 司命继续为天子解惑,不自觉地凑上前几寸,依旧自称“臣”,“臣出生之时就伴着异象,那群村民怕得要死,臣因此长在山野,当时确实话少。” “可后来臣被师父捡走,王上别误会,臣的师父已经死了,是臣亲手埋的,不是神使。 臣跟着师父三年,有师兄师弟作陪,玩闹起来,话总是说个没完,大概是那时候。 说起来当年臣不喜欢蛇虫,只愿意学岐黄之术,师父也都由着臣。” “后来,他们都死了,只有臣活下来,靠着医术上的微末天赋入钦天殿。因在九安山救治先帝有功,成了侍奉巫神的司命。 司命身处繁华上京朝中,要当物外之人,自是该少言寡语。” “王上,太子殿下,先帝在九安山病重时正值巫蛊之乱呐,臣越说越觉得臣与王上缘分匪浅。” 司命取出一把镶嵌着金玉宝石的匕首,又恢复往常的凛然模样,“臣还想明白一件事,那些被太后处死的星官并无蛊惑操控王上的本事。那么金殿之上,王上是实实在在想自刎。” “往后数次混乱也是王上真心寻死。上京那群人不懂圣意,臣成全王上。” 南荣宸瞧着那匕首有些眼熟,伸手接过,“孤觉得司命的本事不比神使差多少,到头来还是司命懂孤。” “刺啦”几声之后,匕首出窍,在不时漏进来的漆黑夜幕中泛出寒光,司命冷眼看着,“王上要赏臣鹿茸血酒,王上也懂臣。” “不过人间事忙,想来王上早已忘了还欠臣的酒,正如王上也不会记得这柄匕首是王上赏给钦天殿一个小侍从的。” 天子骨节分明的拇指摩挲过匕首柄上的靛蓝宝石,握着匕首往颈侧靠去,司命想起当日大殿之上蜿蜒一地的血,血污到极点,他当时在不染尘埃的钦天殿待久了,竟也跟着觉得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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