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州侧着身体,点了点他的眉心。 炽热的触感让谢寻之惊呼出声,抬头时眼神有一刻茫然:“怎么了?” “没怎么,你都快成小老头了。”贺州打趣着说。 “没什么,就是有点……”他停顿一会,手下指尖依旧弄着药膏:“只是有点迷茫,你今天还没和我说你到底也干什么呢。” 屋子里挂起来的灯用的是便宜的蜡火,散发着黄昏色。 贺州凑上前勾了勾手指,神秘兮兮的不肯多说。 圆圆的桌子显得格外的长,谢寻之拨开散落的头发,小巧的耳朵贴了过来。 他使坏的吹了几口,耳垂立马爬上粉色,不自觉的动了动。 “就是啊!我想要反陈家。” 谢寻之揉了揉耳朵放松下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你不害怕?” 在荠兰县说这种话,就如同跑到天子脚下说要造反一样,况且两人除了一张嘴,一点保底的本事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以为谢寻之会劝他,捅破这层窗户纸,两人心底舒坦不少。 谢寻之勾着嘴扬起一抹笑:“有什么好怕的,迟早的事。” 水亮的快,他拿着毛巾擦干净,想着去把水倒了,还不等他准备到谢寻之就端了出去,回来仔细的贴上药膏。 接下来的几天贺州都跟着谢寻之去学堂,晚上回来路过小吃街听听建议。 他伤的不算重,歇了七八天就可以正常走路了,拖了几天才去黄姑娘那复诊,这次就他一个人。 黄姑娘明显想说什么,最后都咽到肚子里,只是照旧说了些注意事项。 贺州一一记下来,路上看到木匠在家门前雕刻着桌腿,木制的卡扣在一起,他凑上前看了一会。 “你这么木材都是那买的?” 木匠光着膀子,挂着一块擦汗布,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分价钱,贵一点的就是外面引进的,差一点就是山上自己砍的。” “自己砍的。”贺州望向远处,密密麻麻的树林,其实这一片的山不高。 “嗯,自己砍,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自古不变的道理。”木匠看了看他,提着木制的桌腿转开,不在搭理他。 他摸了摸鼻子,想着自己应该没说错话吧,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就被当成找茬的了? 他没多留绕到衙门的后门,上漆的巷子还在原地,他掏出钥匙打开锁,本以为和之前一样都是空空荡荡的。 没想到这次底下既然有一封信,摸起来厚度还不小。 稀奇! 他拿了出来从新锁上,进了屋里才慢悠悠的打开信封,塞了足足三张纸,写的都是皱巴巴的文言文,他只看懂一点。 陈家……欺上瞒下……无恶不作……劣迹斑斑…… 贺州拿着信封径直走向厨房,谢寻之正站在灶台前洗菜,玉白的手在井水里冻得发红,书信落在他眼前。 “起县爷,吾县苦陈家久矣……”他移过眼神,盯着贺州:“哪来的?” “意见箱的。”贺州耸了耸肩:“我看了一点点,但凡里面有三条是真的,就够陈家喝上一壶了。” “我估摸都是真的,只不过……”他擦了擦手,语气沉了下来。 “这封信这么久才出现,写出来的字也是歪歪扭扭,没属名、没事实根本算不上证据,陈家在这的时间不短,当地百姓早就麻木了,你要是真现在开堂,还真不定能有好果子。” 贺州把信放到一边抱着手臂感叹:“啧!这叫什么事啊!也不算坏?我们可以从上写写的事查起?” “对,但是绝对不能被发现。” “了解。”贺州站在旁边打下手,包揽了洗菜、切菜、尝菜的活。 屋子里春卷早就准备好碗筷,见他上第一个菜时就开始盛饭了。 他在里面书桌上看到了信封和一些银子。 贺州顿时两眼放光,跳着跑向厨房,他扒着门框露出半个脑袋:“寻之书桌上的是? ” “上面批下来的钱,让我们找文官和快班,省的抓捕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谢寻之收好火,盛出最后一盘菜。 贺州接了过来,语气里略微有些兴奋:“终于来了!” 手里端着的烧肉闻起来都香上不少,他端着快步放到桌子上甩甩手:“寻之你这个手艺越来越好了,啥时候学的?” “买菜的时候问了两嘴,尝尝再说。” “别和上次一样闻起来香。”谢寻之递了双筷子给他,拉着他到主位前。 贺州还没坐下,先是夹起一块放到嘴里:“好吃!其实上次也好吃,就是没入味,不讲究这些。” 他两眼放光,虽说这几天吃的肉不少,但今天是最好吃的,他夹起一块放到谢寻之碗里。 “好吃就行,等会给你看样东西。” “啥东西?” 谢寻之没说话,学着上次他从学堂回来的模样,笑而不语,眼睛一闪一闪的吐出两个字:“你猜。” 贺州摸不着头脑,扒拉一口饭侧着耳朵:“说说说!” “先吃饭。” 这段饭吃的贺州抓心,每吃一点就盯着谢寻之,桌子上的反而吸引不到他,像是身旁才是下饭的美味。 谢寻之被他盯的发毛,忍不住拿着筷子末端敲他:“专心吃饭!我找到后面荒地的地契了,只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你是县太爷不能认领,我是黑户也不行。” “啊?” 谢寻之放下手里的碗,看着他的眼睛:“其实只要是确定是荒地就可以了,哪怕最后被告也是充公,东西也是你的。” “那也可以啊!有地就行也不指望挣钱,对了荷花、春卷你们卖身契还在人牙子手里吗?” 春卷端着碗抬头圆圆的眼睛挡在头发下:“不在,在我们那……”
第26章 “哒…哒…哒……” 轻木制的暗黄色筷子敲着碗边,门外吹近暖风,饭桌上飘着红烧肉的香气。 谢寻之微微皱起眉头,手指按着贺州的筷尾:“不要敲碗。” “嗷。”贺州停下动作,眼底依旧闪着疑惑:“寻之……你不是说春卷卖身契在……” “不是的。”荷花语气局促,手放在桌子下面不安的碾压着袖口:“人牙子是押着一批下人从京城一路过来的,一路上断断续续的都被买走了,唯有我俩……” 他缓缓抬起头:“之前我得罪了家里的老爷,一路上想过要受苦,不让吃饭、睡觉,一路上打骂更是家常便饭,可是……他就是打算过了这个山头杀了我们…… ” 荷花的嗓音不像之前一样沙哑,听的出一丝低沉的音色,半截头发刚刚长出来遮挡住眼底的神色。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他要杀你的?”贺州垂眼吃下最后一口饭,他转头看向谢寻之低声问:“饭要凉了,要不这半碗给我?你再盛新的?” 谢寻之愣了,随后摇摇手:“不用没有这么讲究,再说还养着乌鸡呢。” “行,我就是怕你闹肚子。”他笑笑,目光看移向荷花。 “是我……是我听到了……”春卷小心放下碗筷,身上灰扑扑的黄色衣服被拽的发紧,声音低沉:“他买了迷药,心疼钱不舍得全用,我迷迷糊糊的就听到他说,过了山头就要我们命……” “但是……但是!我们没有多想!只是想着拿着卖身契,上了山就跑!”她神色痛苦,重复着嘴里说着的话。 她举起手黄色的袖子滑落,纤细的手腕露出条条鞭痕、烫伤:“大人放心!若是前东家找来,我们必然不会连累大人的!” 荷花沉闷的低着头,黑漆漆的眼睛盖在碎发下,她猛地跪了下来,四方凳子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他声音染上哭腔,只是话语还是清晰的:“大人我们身来就是做下人的料……那人家要让春卷当暖房丫头……我……” “打住!”贺州出声打断,这种事情还是不听的好。 “多的不要说了,我就是一个芝麻官,多的保证给不了,只能说我活着一天就留你们一天。” “起来吧 ” 贺州叹了口气,心底有些发笑,仔细想想满院子四个人,三个身份不明,还有一个孤魂野鬼:“寻之那他们这样还能签帮工契书吗?” “签不签其实都行,你看外面上上下下那处不是干净的?干活利索。” 谢寻之起身新拿了双筷子给荷花:“安稳吃饭吧,只是贺州种地需要你们帮忙,至于其它的我们全当不知道。” “你们只是我看着人牙子不对劲,救助下来的外乡人。” 吃完饭,贺州就在书房围着桌子转圈,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卷宗不放,他靠着墙边打开窗户,外面是大好的晴天。 万里无云,饭桌上商讨花了不少时间,太阳斜歪着,石钟上的影子指着末时。 “你说现在……”话刚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现在略微有些仓促,毕竟是找人商量事,不如今天送拜帖,明天在登门拜访。” 谢寻之坐在书桌前,低眼写着找人的告示 贺州打了个响指,勾着嘴笑起来:“寻之就是懂我!但是…你说我都去送拜帖了,不进去不好吧~” 他撑着桌子靠近谢寻之,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亢奋,眼睛闪烁:“我现在浑身都是劲!” 谢寻之用手背推开贺州语气平淡:“找个孩子给你送,希望你下田也这样,不要半途而废。” 写好的告示被举了起来,透过淡淡的书页传出墨香,贺州无意间蹭过谢寻之的手捏着告示。 “我去贴吧。” 谢寻之的手发冷,他还能回想刚刚被推开时候的香气,是浓厚的墨香盖过亲冷的木香,这种味道贺州熟悉,晚上两人在床边靠的近些总是能闻到。 “等我写拜帖。”谢寻之对着告示吹了吹,见纸上墨迹干了才松开手。 告示软塌塌的倒在贺州手中,一时间心里涌上一丝怪异的情绪。 他掂量起笔架上的另一只毛笔站在旁边,按照谢寻之的笔记写着,这几天的特训下来是有用的。 只要不是太繁琐的字他现在都能看懂,字迹也和寻之的相像,只不过他提笔下笔更重些。 他拿着写好的去街头贴,正想着如何把拜帖送出去,就看到围上来的王小胖,手里还是拿着风车,挎着编织的竹篮,上边盖着一块蓝色的花布。 贺州贴完告示,弯下腰打趣的问他:“认不认识李老爷。” 王小胖撇了撇嘴,眼生里透出不屑的目光:“种子大王谁不知道?都说了我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记忆好……” “嗯嗯,知道了,带有科举之志。”贺州在私塾这几天早就把人摸得通透,王小胖就是装的小大人有意思的很。 他掏出请帖:“送送?” 王小胖笑起来一只手捏着拜帖,一只手摊开,竹篮滑落到肩膀卡着的脖子,他却丝毫不在意,眼中浮出三分羞涩:“上次和你说不让夫子管我,才不收钱,你又没做到,这次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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