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瞬间明白自家公子意思,顿时将顾殷久团团围住。 顾殷久大叫道:“喂喂喂!你们干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敢如此行事!” 子曰:是否打得过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和地利此刻自然都是有的,被捆成粽子的顾殷久看了眼帘子后那冷淡的侧脸,内心哀叹一声:可这人注定不和啊! 顾殷久几欲老泪纵横,想他行走江湖多少年,如今倒是要给一个白脸娃子给欺凌了去。 顾殷久随着抖动左摇右晃,胃里一阵翻涌,也算体验了一把八抬大轿的感觉。 不知道这驾车的是否有意为之,这一路走来又颠又荡,搞得他有些反胃,差点把刚才喝下去的酒给吐出来。 他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好心,怪不得让他坐轿子,自己骑马! 顾殷久恶狠狠地看着白驹上的少年,暂时忍住了心中的愤怒,终于忍不住服软:“苏公子,苏大侠!哥,哥!老子……我现在很难受,让我下去吧。” 苏扶卿看都没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道:“下来?只怕走到一半,你倒是不知会找哪个洞钻进去,再寻不得。” 顾殷久眼角跳动了一下,“那时我不胜酒力,内急才会走得快了些,并非要跑。” 狠狠拧了一把大腿,瞬间挤出几滴泪,他尽量用上自己这辈子最诚挚的眼神看向苏扶卿,“你看我一眼,眼睛不会骗人,真的。” 苏扶卿勉为其难地斜瞥他一眼,虽不明言,脸上却写满了四字:胡说八道。 顾殷久察言观色,知晓这人不会善罢甘休,立即泣血捶膺:“我要下去!” 骑马的人依旧自若,“你随意。” 顾殷久真想扯了他的衣领大喊:你倒是把老子身上的绳子松了啊!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当下靠在窗沿上,故作强颜欢笑:“你要如何才肯把松绑?” 苏扶卿头也不回道:“第一,将你身上的银两悉数交出来。” 暗自腹诽一个家大业大的公子哥儿怎么还贪这点钱,顾殷久虽对苏扶卿的意图感到疑惑,但还是道:“好!我全都给你!” “第二,银子交出后再签一张契。” 顾殷久一愣,“什么契?” “前天你让小贼签的那种。”苏扶卿轻描淡写地提出条件。 顾殷久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那天让小贼签的是卖身契!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殷久怒从心头起,顿时一个鲤鱼打挺,奋力把头伸出轿窗,怒喝道:“再不让下车,你信不信老子直接吐你脸上!” 苏扶卿脸色一变,当下一夹马肚与他分隔数步,远远走在轿子前。 顾殷久见状,几欲吐血。 这没了银两可以,卖了身他以后如何逍遥快活? 而且他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怎能给人做牛做马?这小白脸分明是不想给他半点活路! 顾殷久咬牙切齿:“我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你这人怎如此可恶!” 苏扶卿嘴唇微勾,似乎对顾殷久目前的处境十分满意,“当然,你可以拒绝。” 山路崎岖不平,不知是否是驾车小厮有意为之,马车愈发颠颠倒倒跌跌撞撞,顾殷久胃里翻江倒海,只觉肚里的酒都要与黄汤混在一起了,着实难受。 他实在受不了了。 “喂!” 苏扶卿再次勉为其难地瞥了他一眼。 顾殷久终是妥协,扯了嗓子大喊:“成交!老子说成交!” “快让我下去!!” 顾殷久瞪着他,心道:等解开绳子他定一骑绝尘,不管以往跟这人到底有过何种纠缠,他也绝对要跟这人老死不相往来! 顾殷久咬牙,突然心迹一动,试探性地问:“不放我下来也行,你把解药给我。” 苏扶卿放慢马匹速度,面色跟语气一样冷,“给你解药然后你再溜掉?” 眼见套话成功,顾殷久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无限悲愤。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大喊道:“你真的给老子下药了!” “你明明说过不喜欢耍花招的!” 这人小小年纪就这么阴险卑鄙,想当初他这个年纪时,可是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 “我是说过。”这人在他质问的目光下,仍然泰然自若。 “那你怎还如此!”顾殷久咬牙。 “我的意思是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耍花招。” 苏扶卿四两拨千斤,神态自若,淡淡道:“没说过自己不会。” 顾殷久:“……” 苏扶卿见他一脸认命相,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眼里带着些许笑意,开口说道:“瞧你态度还算诚恳,索性放你下来。” 顾殷久挣扎着挪近,眼里闪烁着亮光:“真的?那快点给我松绑。” 苏扶卿下了马,优雅地朝他走来。 顾殷久突然有不祥的预感。 他清了下嗓子,连连摇头拒绝:“那还是算了,我觉得现在也挺好的……” “喂喂喂,你干什么!” 锦衣不饰坏心肝,顾殷久只叹上天空予他一身好皮囊,为人怎的如此不讲道理。 虽松了绑,可这厮竟是用白玉缠丝把他的手紧紧捆着,将他拴了,牵着他走在前面。 顾殷久感觉自己是被带出来遛弯的,就差没叼着骨头了。 丝线柔韧,倒是不疼,不过双手被拴在身前,叫他怎的用力都撼动不得,而细丝的另一端被苏扶卿系在剑柄上。 幸亏路上没什么人,要不然他绝对不会屈服。 绝对以死相抗,绝对! “噗嗤-” 顾殷久脸上五颜六色甚是精彩,驾车小厮忍不住用怜悯的眼神瞧他,忍不住偷偷窃笑。 顾殷久正费力与手上之物作斗争,那小厮劝道:“这可是冰蚕丝,你怎么折腾都不会断的。” 顾殷久愣了下。 这小白脸居然用冰蚕丝来绑人? 此物源于南诏,冰蚕母与天地同寿,需沉睡百年苏醒后方吐丝织茧,其丝虽纤细却坚韧无比,不惧水火,千金也难买一寸。 因着丝线透明,寻常人根本难以察觉,虽触感柔软,一旦输入主人灵力,便是削铁如泥的法宝,杀人无形的武器。 看来那日在李府时,这人便是用这东西折了那汉子的刀。 顾殷久慢慢吞吞,时不时的还要被扯上一下,勉强才跟上步伐。 离他最近的小厮见顾殷久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悄声对他说:“我家公子向来一言九鼎,你再惹他不高兴,恐怕还会吃不少苦头。” 说到一半,小厮突然感觉到前方投来的视线,赶紧闭上嘴巴。 顾殷久正要回话,手却被往前的力度勒了下。 见前方人闲庭信步,他登时怒火中烧,“你家不是名门正派吗?怎的你做事反倒像是□□贼匪!” 苏扶卿神色浅淡地回道:“我做什么了?” “还好意思问,名门正派就应该做事堂堂正正,你怎能在我饭菜里下药?” 没想到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反问:“我何时在你的饭菜里下过药?” 瞧这义正词严的,说得跟真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真无辜呢,顾殷久自是不信,质问道:“还好意思说没下药,那我灵力怎么没了?” 苏扶卿淡声道:“那药可是你自个偷着吃的,我何时强迫你了?” 这厮虽然卑鄙狡诈心狠手辣,但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人。 不过,他什么时候偷吃过药了? 顾殷久微皱眉头。 苏扶卿见状,唇角微勾,似是心情好了。 好在方才那小厮大发慈悲,告诉了顾殷久真相:“公子说了,你若要跑,定是顺手牵羊,偷点上好的酒酿,所以早让小的在酒里加了些料。” 顾殷久虎躯一震,“什么料?”
第13章 “并非什么特别的。”苏扶卿平静道:“不过一点半身虚罢了。” 半身虚! 顾殷久大张着嘴,瞳孔瞬间缩小。 半身虚,此药顾名思义,吃了就要下半身虚弱疲软。 此人居然敢将这种伤天害理的东西用在他身上! 而且用他视若珍宝的美酒来下套! 虽然气得想打他一拳,但如今命根子握在人手上,只得忍痛咽下这口老血。 顾殷久的双手合并在一起,被牵扯着往前走。那细丝透明,不容易注意到,因此他在外人看起来姿势清奇,十分滑稽。 几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客栈大门,在这种穷乡僻壤,他们无疑成为了众人观摩的焦点。 顾殷久见重新回到了人多的地方,当即立断,扯着嗓子就要大喊:光天化日,强抢民男了! 可苏扶卿这厮早有预备,顾殷久出师未捷,就被一块抹布捂了嘴。 “唔唔!” 如此场面,饶是见多识广的客栈掌柜也忍不住惊道:“这,这是?” 旁边那可恶小厮赶忙道:“这人是个癫子,在街上逮人就乱咬,我家公子特地派小的将其制服,这才绑成这样的,惊扰大家,罪过罪过。” 看着面色憋红欲咬人的顾殷久,再看看一派清风霁月的苏扶卿,显然是后者更可靠,众人与掌柜顿时一脸理解。 “当真是正义之士啊!” “是啊,为民除害,吾辈楷模。” 待回到房里,顾殷久呸的一下吐出嘴里抹布,朝那小厮怒道:“你说谁是癫子?” 小厮只立着没回应,苏扶卿道:“我再给你半日考虑,若你再跑,我便给你加一道药,怕是舒爽得紧。” 顾殷久咬牙切齿。 这儿饭菜是好的,酒是好的,银子管够。 可如今被如此羞辱,顾殷久实在咽不下这口鸟气。 要是他不反手也弄上此人一回,他就是个二! 当夜。 顾殷久盘腿坐在床上,心念流转,沉心静水,悄然运起多年不曾用过却熟记于心的功法。 二气合离,三道亏盈,无大无不大,无通无不通。彼为盈虚非盈虚,彼为衰杀非衰杀,回魂以续命,暂盈小周天。 呼吸吐纳间,灵力已运转一周天。上下之接续、人天之交换,周而复始。 顾殷久缓缓睁开双眸,擦去嘴角鲜血。 不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一清冷声音道:“已是给了你一日时间,可想好了?” 见无人回应,门外那人推开门,缓步走入房间。 见顾殷久优哉游哉地情形,苏扶卿冷哼道:“你倒是会享受,静养起来了。” 此刻屋内的桌椅都已移到了窗子旁,这人还十分有情调,往桌上摆了花生牛肉一类的零碎,月下小酌。 顾殷久双手一摊,微笑道:“没办法啊,日子还是得过下去,何不过得舒心点。若是侠士把解药给我,那就更快活了。” 苏扶卿缓步走进,俯视着他:“你不担心我把别的给你,让你更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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