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渊大峡谷是我们密切监控的高危区域之一,峡谷腹地有个巨大的未知能量场,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没法深入,更不用说仔细研究了。因为这个能量场,那边异常能量事件频发,原始森林里还有不少失传的古法阵与铭文遗迹,看都看不懂,至今能破译解读的不到十分之一,局里有研究院的专家猜测,大峡谷里可能封印着一些非常危险的东西。” 宣玑张了张嘴,好像想对“非常危险的东西”发表什么见解,肖征却没容他说,匆匆地把宣玑和另外几个善后科的人领上了一架小飞机,肖征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把随身的平板电脑摊开:“这回的事,我长话短说——黄金周假期里,赤渊大峡谷有几棵古树突然变异,这些变异树能在森林里移动,四处捕猎。安全起见,当地分局的同事跟景区管理方沟通了一下,让他们以‘地质灾害’为由,暂停接待游客,没想到有一小撮作死爱好者,越不让进越要进,逃票溜进去‘探险’还搞直播,正好赶上变异树暴动,这是景区监控拍到的——” 他说着,打开平板电脑上一个视频文件,视频的镜头晃得厉害,信号也不太稳,好像在地震,震了片刻,忽然,一道阴影掠过画面中间,动作奇快,像条捕猎的巨蟒。它张牙舞爪地贴地滑行,撞上镜头前不远的一棵古木,顺势立刻缠了上去。 只见被“蟒蛇”缠住的古木迅速干瘪下来,好像被吸走了生命力,短短几十秒,已经成了一堆枯枝。 直到这时,宣玑才看清,那“巨蟒”是一截大树的根须。 这条骇人的根须吃饱喝足,又膀大腰圆了一圈,接着,它从古木残渣上爬了下来,耀武扬威似的晃了几下,猛地朝镜头砸来,画面倏地黑了下去,镜头碎了。 宣玑皱起眉,拇指飞快地在几根手指关节上掐了几下——最近没有日食,没有月食,没有流星雨,隔壁火星正踏踏实实地顺行公转,压根没在“留”点,天象无异常,黄历上不是“阴时阴月”,也并非“逢魔时刻”,好好的,为什么会有树群变异? “保守估计,这回至少有七八棵变异植物,拍到的树根应该是其中一棵变异云杉身上的,它们迅速向外扩张,捕猎沿途所有生物——不单是植物,我们的人在里面找到好几具大型哺乳动物的尸体了。”肖征打断他的思路,“听说有人被困以后,当地分局立刻紧急组织了救援队。现在人都救出来了,也是他们几个命大,当时误打误撞地躲进了一个天然山洞,不过不确定他们看见了多少——善后科这回的工作重点,就是这几个人。” 飞机上的几个善后人员异口同声:“明白。” 唯有宣玑还没能适应自己的岗位,茫然地问:“你刚才不是说人已经救出来了吗?” “是啊,”旁边一位善后科的工作人员说,“所以该咱们善后科出场了。咱的工作不就是处理人身财产损失,商议赔偿事宜,安抚被卷入其中的普通人群众,避免异能事件传出去造成社会恐慌吗?” 宣玑:“……” 对哦,他现在的主业是收尸、赔钱、辟谣以及向群众宣传科学的价值观。 “我以前专业也不太对口,刚来没经验,见笑。”宣玑打了个“哈哈”,转身去求助初次见面的部门同事,“谁给指导一下,按照惯例,咱们一般应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这一转身,他看清了身后这几位。 除了他,善后科总共来了三个人,两女一男。方才出声的是个颇有资历的大姐,五十来岁,戴了副花镜,一头时髦靓丽的“泰迪卷”,穿着件死亡芭比粉的针织开衫,领口露着一排秋衣的蕾丝小花边,怪精致的。 旁边男同事比这位大姐还精致,西装革履,皮鞋锃光瓦亮,尽管发际线感人,还是认真地打了发胶,镂空的头帘整齐地固定在天灵盖上,老远一看,仿佛顶了一排条形码。 还有个年轻姑娘,胖乎乎的,不知道是怕热还是怕生人,她额头上挂着一层薄汗,见新老大回头看她,整个人都紧张得锈住了,差点把裤缝抠得当场开线。 宣玑忽然一阵心累,因为得凭借一己之力,单枪匹马地挑起部门的平均颜值,他觉得好生疲惫。 “主任好,我叫毕春生。比您大几岁,您叫老毕就行。”戴花镜的大姐率先开了口,“您放心,咱们都有基本的办公流程——先挨个找人谈话,没什么事的糊弄……那什么,安抚一下,心理创伤比较严重的,偶尔也会用一点‘小道具’,都不复杂,您一看就会。最后注意检查一下他们手机电脑什么的,尤其是能联网的东西,别在网上留下痕迹,这事您让倩如去——就那个小姑娘,叫平倩如——她们年轻人,电脑玩得可溜了,咱们办公室打印机坏了都找她修。” 原来抠裤缝的那位叫“平倩如”,姑娘本人就跟裤缝一样内向,骤然被点名,吓了一跳,见不得人似的把头一垂,冲宣玑亮出了个白净的发旋。 宣玑本想讲两句,被这位默哀的脑袋一顶,撞得忘了词,只好砸吧了一下嘴,挤出个和蔼可亲的微笑。 “还有件事,你们需要重点关注,”肖征看了一下表,打断了他们部门内部的破冰仪式,“我们接到报案的时候,说被困游客一共有五个人,搜救队一开始探测到的生命活动也显示山洞里有五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捞出来的有六位,莫名其妙多出一个。” 几位善后科人士被肖主任这蹩脚鬼故事讲得面面相觑。 “被困的本来就是两拨人,逃命的时候恰好碰上的,都以为多出来的这个人是跟对方一起的,所以当时谁都没注意。其中一拨人闯景区是为了拍视频,当时设备没关,全程录了下来,”肖征继续说,“我们排查完录像之后,发现里面所有拍到这个人的镜头,影像都是糊的,也就是说,从头到尾,只录到了他的声音。” 他说着,点开了电脑里的另一段视频,视频里,镜头一角的男人好像融化在了光里,只能看见一个曝光过度的模糊轮廓。 轮廓说:“我啊,朝九晚六的日子过腻了,出来随便逛逛。” 虽然只有声音,但能感觉到说话的人似乎在笑,语气不徐不疾,嗓音温润亲切,让人一听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毕春生想了想:“当时正在逃命,这个人好像……是有点太镇定了。” 肖征摇摇头:“不,不对劲的地方在这里。” 他说着,又放了其他几段音频。 第一段是个清脆的女声,听起来年纪不大,女孩似乎是对着镜头说话:“好,我们已经进来了,先带着大家在这边随便逛逛。” 第二段是个声线很浑厚的男声:“旅游么,就是从你过腻了的地方,到别人过腻了的地方去,现在节假日出来还堵车,我看啊,还不如躺沙发上看别人跑腿。今天我们负责旅,带你们的眼珠游,老铁们要是看得高兴了,别忘了双击好评啊。” 第三段是另外一个嗓音有点沙哑的男人:“我啊,其实也不算辛苦,各有各的难处呗,朝九晚六的日子不辛苦吗?也辛苦,我们起码还自由呢。” 肖征说:“有三个人遇险之前在直播,这是他们跟观众聊天的录音,放在整句话里可能听不出来,我给你们……” “听出来了。”宣玑蹭了蹭自己的下巴,“这个神秘人物是从别人说过的话里截了词,重新拼了一句话出来。” 毕春生的花镜从鼻梁上滑了下来:“您是说他学别人说话吗?” “不单是学。”肖征先是把年轻女人说的“随便逛逛”四个字单独剪了出来,紧接着又放了那个神秘男人说的“随便逛逛”,这几个字放在话里不明显,一秒就掠过耳朵,可这样单独截取之后对比,却把人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语速、语气、停顿、重音,完全是一样的。就像是对同一段音频做了变声处理,这人不是模仿别人说话,是完全复制。”肖征抬起头,“一个词或许是巧合,但我们经过比对发现,这个神秘男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从别人话里‘复制’的。”
我啊…… 朝九晚六的日子…… 过腻了…… 出来…… 随便逛逛…… “重点关注这个人,时间差不多,你们该出发了。”肖征说到这,看了宣玑一眼,“回来之前吱一声,以后算正经同事了,一起吃个饭。” 关于把自己坑进善后科这件事,老肖这是准备给他个解释了。 宣玑笑眯眯地涮了他一句:“你请啊?这就差点意思了吧,肖主任,怎么那么抠门呢,请客还不把我们一部门的人都请了。” 毕春生和那位“聪明绝顶”的男同事都是老人精,立刻跟着领导出演起哄架秧子的角色,表示要打土豪分田地。 “别拿食堂糊弄我们,要请就请我们去平时吃不起的地儿,来,吃饭之前先干活,”宣玑把诡异的视频拷到自己手机里,“对了,这‘马赛克’叫什么?” “哦……他自称叫‘盛灵渊’。”
第4章 从总部到赤渊大峡谷,飞行时间大概是两个半小时。宣玑作为一个当代赤贫,有生以来就坐过一次头等舱——还是因为机票超卖,航空公司补偿的免费升舱——此时他身在部门专机上,一个人占一个能平躺的大沙发,闭眼一靠,听引擎“隆隆”,简直有种自己已经实现“一个亿小目标”的错觉。 头一次享受专机出行的出差待遇,宣玑不想表现得太没见过世面,于是偷偷观察起同事们坐专机的姿势。 只见毕春生大姐早准备好了打发时间的道具——从随身的大包里摸出了一卷海藻绿的毛线,拉开阵仗,就上下翻飞地织了起来,几根毛衣针舞动得出神入化,凡胎肉眼都捕捉不到行针轨迹,毛衣大体已经成了型,就差两条袖子。 头顶“条形码”的大哥等飞稳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卫生间旁的小镜子面前,拿出一罐护发啫喱,开始对自己的发型进行精益求精的保养,弄得机舱内一片芬芳。 姑娘平倩如比较消停,自己缩在个角落里,不言不语地从兜里掏零食吃,宣玑怀疑她兜里可能有个“乾坤袋”,能随身携带半个沃尔玛,一袋接着一袋的往外掏,垃圾桶都被包装袋撑吐了,她还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见另两位都忙着,于是宣玑率先找毕春生搭了话。他知道突然空降个不知哪来的小青年当领导,老资历们心里不会完全没想法,所以把姿态放得比较低:“好长时间没见过别人手工织毛衣了,您手可真巧,这是给孩子织的?” “给我们家老头的,”毕春生态度挺友善,倒是看不出对他有什么意见,“人家年轻人现在都自己在外面买,看不起老妈打的,嫌土呢!” 宣玑凭着以前当销售忽悠客户的三寸不烂之舌,顺着话头,三言两语地问明白了毕大姐的家庭关系——三世同堂,跟老伴一起奉养老母亲,有个儿子,大学刚毕业,还没离家独居——他先不动声色地把毕大姐的“朴素审美”赞赏了一番,又故意淡化自己的职位,聊自己离家千里,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天天跟父母报喜不报忧云云。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08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