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只笑,“嗯,正是此意。郡主聪慧。” 突然门外骚动,一伙陌生男子闯入其中。 “你就是赵四?”为首的看见阿奴,不由分说一把抓住,“跟我走一趟吧!” 阿奴不知情况,但立马冷静下来,“小人跟你走,望不要惊扰郡主!” “阿奴!”云麓大喊,却被拦住。 “郡主!阿奴无事!”语毕,阿奴任由男子拽出屋子。 被带到院中,只见一批批侍从跪地,抖如糠筛,院中央还有一个同吕梁几分相像的男子。 阿奴顿时心如明镜。 待侍卫松手,他扑通跪在那人面前,慢慢叩首,“鄙民赵濂,参见公子。” “嗯,有眼力见。”那人哼哼,“起身吧。” 阿奴甫一起身,便被握住下巴提了起来。 “长得还行。就是太瘦,颧骨突了。”那人摩挲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往下。 阿奴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出声。那只大手一路向下抚摸,激起他一路的屈辱回忆。 突然,府外一阵马鸣,接着人声鼎沸,一高大男子破浪而出。 还不待阿奴看清来人,他便被拉开,藏于身后。 “六哥,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老七,六哥对你这个小友喜欢得紧,你不肯割爱,六哥只好抢咯。” “哦,要抢么?”吕梁轻蔑一笑。 迅雷掩耳之间,他拔出长剑,奋力一掷,一名护卫便被钉死在了墙上。 门外,亲兵鱼贯而入,把其余侍卫团团围住。 “六哥被刁奴蛊惑,擅闯我府。现亲自为六哥正法,你我两讫。”吕梁仰头,睥睨一方。 “六哥,请。”随即扬手送客。 六公子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还是愤然离去。 待六公子一行走远,吕梁转向阿奴,“可有受伤?” 阿奴摇头。 见着他微红的眼眶,吕梁一惊,“那贼子轻薄了你?!” 阿奴连忙否决,“多、多亏侯爷及时!阿奴、阿奴并未……”却是薄唇颤动,不再出声。 见他一脸戚容,吕梁叹气,“你还年幼,心性尚弱,不该涉足此……男女之事。未护你周全,是本侯之过……”他一愣,似想到了什么,后退一步,捂着额头,低声哂笑道,“是了,是本侯之过……” 阿奴见吕梁神情古怪,心中不安,“侯爷?” 吕梁回过神来,“你……先回质子府吧。” “侯爷?”阿奴下意识想拉住吕梁,然吕梁未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衣摆堪堪拂过阿奴指尖。 ……………… 听闻夫君纳了一男子为外室,将军夫人哭哭啼啼地进宫“告状”。 看着将军夫人梨花带雨泪湿衣襟,燕王万分头疼,心里把罪魁祸首骂了千万遍。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燕王吟完,长吁短叹,“夫人,本王实在帮不了你啊。” ……………… 质子府内,燕十三听闻赵濂归府,早早地就站在门口迎接。 “阿奴!”屋中,望着那青紫的胳膊,燕十三情难自已,呜咽出声。 “殿下,阿奴无事。”阿奴笑道。 “那公子之争,竟拿你做引子!好生恶毒!”燕十三怒目。 “殿下,虽……不知原因,那七公子极力维护臣。”阿奴劝慰道。 燕十三一愣,“你、你不是……” 阿奴缓缓摇头,“七公子从未碰过臣,只是托词。” “此次送臣回府,亦是怕臣待其府中,受到更多王侯攻讦。”阿奴叹气,“可时局已容不得七公子擅自做主了。想必不出几日,臣还得回那侯府。” 阿奴捏着衣角,咬着下唇,无法否认,心中对于重回侯府一事,满是期待。 侯府这厢,吕梁终是见到了那位少年道长。 六公子这么一搅和,弄得他心烦意乱,张轩却在此时提议看个道士算算气运。 “你何时信这鬼神……”吕梁猛然想起自己的死而复生,立即改口,“便,招来吧。” 见来者不过舞象之年,吕梁颇为惊讶,然依旧做足礼节,深深一鞠躬,“道长。” 少年回礼,“侯爷想看什么?” “便看看将来运势吧。”吕梁不以为意,大手一伸。 少年接过,细看后,竟皱起柳眉。 他收回手,“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一旁的张轩顿时怒目,欲上前,却被吕梁扬手止住。 “退下吧。” 待张轩走远,吕梁望向少年,调笑道,“本侯的气运,差到不能为外人道吗?” 少年没有理会吕梁语气中的轻蔑,只是垂眸低吟,“……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吕梁霎时一愣,脸色煞白。 “……可有破解之法?” “天意难违。” “那缘何要看!”吕梁气急,桌上书砚一臂扫落,“既然看与不看毫无差别,那为何要看?为何要看!” “人,终有一死,每活一刻,便离死近一分。可人,不能畏死。”少年气定神闲,“提前知晓,提早准备,不留遗憾。” “倘若因为提前知晓反而惶惶不可终日呢?”吕梁责问道。 “贫道不会给这类人看相。”少年莞尔。 听罢,吕梁慢慢气消,施施然作揖,“方才是本侯唐突了。如今天色已晚,屋已备好,道长且去休憩吧。” “侯爷且慢!”谁料少年竟然叫住了他,“贫道恳请侯爷屏退周围,并非气运不佳的问题。”他踟蹰片刻,“……贫道观侯爷手相,看到了明显的死相。依贫道所知,侯爷理应……不在人世。”
第6章 天意 如阿奴所料,没过几日,他又被接回侯府。 虽然吕侯一言不发,然阿奴明白,六公子闹得这么大,定是王上亲自出面,敲定了他同吕侯之间的“私情”,正式把自己赠予了吕侯。 临别之时,燕十三失语哽咽,阿奴不舍的同时,却暗藏欣喜。 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马车上,阿奴捏着自己洗得素白的衣角,突然嗤笑出声。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乃见……啊啊啊不读了!”云麓愤然把书一扬,“本郡主学这些酸诗作甚,往后求爱用么!” “郡主!”教书的儒生鼻子都气歪了,“此乃圣贤修订之词,怎可说是酸诗!” “酸,酸,酸,酸得不得了!我读这诗跟喝了二两醋一样!”云麓张牙舞爪。 “你!”儒生气急,正欲驳斥,岂料吕梁大步而来。 “苏苏不喜这些经书?这点倒颇像为父。那明日便随为父去军营吧,让文昂教导你。”吕梁笑道。 “真的?哦,爹爹,小女观您今天面色红润,定是大喜之相啊!”云麓谄媚地贴了上来。 “去去去,圣贤书没读多少,狂言诳语章口就来。”嘴上这么说,吕梁还是慈爱地抱起了云麓。 “侯爷!女子去军营,使不得啊!”一旁儒生赶忙出声制止。 “女子?这是我吕七独子!”吕梁瞪了他一眼,“退下!” ………………………………………… “大夫?!”少年来的是风风火火。 “恭喜七公子,是、是个女娃!……”接生婆连忙谄媚地缠上来。 “好!抱我看……不,红玉如何?!”不顾女眷阻拦,少年大步流星闯入产阁。
床褥之间,一少女面色惨白,呼吸急促。 “她如何了?!”少年随手提起一医官,高声质问。 “此乃产后寻常之像,七公子莫急!”医官被吓得两股战战。 “吵死了!无关人等退下!”床上少女终于出声。 待众人退散,少年跪坐在少女跟前,满脸担忧,“红玉,你当真无恙?” “岂敢,我刚从鬼门关倒腾回来……”少女虚弱地摆摆手,“再也、再也不生了。” “你当初何必执拗嫁我,遭此罪过……”少年红了眼眶。 “我不嫁你,就得嫁你的好六哥!瞧六子那德行,是宜其室家的良人么!必须在你这个死龙阳和你哥那个臭纨绔之间二选一,我容易么我!”少女气急,伸手去掐少年。 少年连连求饶,少女方才松手,窝回枕上,喃喃道,“只求来生,不为贵胄。身着布衣,携君同游。” 少年一听,万般触动,竟久久不能言语。 片刻寂静后,少女猛的扭头,“对了,你不是备好了孩儿的名字吗?让我瞧瞧。”她一顿,瞪大双眼,“别告诉我你只备了男名!” “怎么会。”少年笑笑,从怀中掏出一折纸。 千里奔袭,纸张完全被汗透湿,墨迹斑驳。 少女瞥了一眼,伸手点了点,“就这个吧。云麓云麓,一个山巅一个山脚,风马牛不相及。虽生编硬造不知所云,但以你的文化水平已是上乘,不高求了。” …………………………………………………… 宫中,老者将册子丢回桌上,颇为苦恼地按了按额角。 “陛下,奴婢以为,七公子此举乃利万民的好事。”大太监微微欠身。 “孤又不糊涂,开堰修渠,历朝历代都是天下归心,青史留名的事。不然那蜀地的二王庙供奉的是谁?”老者吹胡瞪眼,“只是这老七从不曾关心民生……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太监思索片刻,“……陛下,大可擢世子去亲自办此事……” 老者顿悟,叹服之余又有些忧虑,“老七素来敦厚,然,还是实实在在握有兵权……此番揽功之举,只怕他觉得‘委屈’了。” 大太监但笑不语,只是提壶,缓缓注满老者手边的茶杯。 “如陛下所言,七公子敦厚老实,故而可徐徐图之……” 山峦叠嶂,密林之间,立着一座孤坟。 少年本长衫而立,却不畏泥泞,缓缓跪下,拥住了那块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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