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韵心径直受住,缓缓出口:“陈公子,九殿下,柳公子,看来今日的烧肉和美酒,韵心和妹妹恐怕无福消受了。”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拉着韵致即刻出门。柳韵致没准备,前倾踉跄,柳韵心却不管不顾,直到下到大堂,食客多了,她才稍稍减慢脚步。 手仍紧抓妹妹,带出酒肆,街上人更多。 挑担子的脚夫对着走,无窗的北车一辆辆经过,柳韵致试探着,用极轻微的声音唤:“大姐姐……” 柳韵心侧首,怎么了? 柳韵致抬头,睁大了眼:“你真的忘了吗?” 柳韵心缓且沉地摇头,既然姓柳,这辈子永不敢忘。 她观察四周,行人隔着两、三身距离,贺月倾陈公子都没有来追,才敢压低声音告诉韵致:“只是陈某不可信。” 韵致微微张唇。 柳韵心道:“你见过他几面?” 妹妹跟她一样,仅宫中一次相见见。 之后,未再听过任何关于他的事。 “陈公子品行如何?你我可有了解?他引荐的那个滁王曾孙,是真是假?品行又如何?亦一概不知。” 两人是否暴厉昏聩?迫切复国,是为着南地苍生,还仅仅想满足自己的欲望? “陈公子我感觉人还蛮直的。”柳韵致声音愈发小了,比蚊声还细,“至于滁王那个……不管怎样……他是唯一的血脉……” “若真是直,岂不更容易被贺月倾利用?”柳韵心打断了妹妹的话,只怕南人们苦苦复国,最后是被一个北朝皇子玩弄掌心,“再说柳堂,他真的是柳堂本人吗?是否假冒?就算是真的,因为他是唯一的男嗣我俩就得辅佐他?” 北朝庞然势大,难以撼动,南国帝将尚在,人员完备时都被灭了,且不说复国之计,并不实际。 就算可行,那也不是一时冲动,需筹谋策划多年,也许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那时她和妹妹可以已白发苍苍。耗尽心血,尽忠尽责,扶植一个也许品性不行,并不可靠的君主,只因为,他是唯一的男嗣? 何必呢…… 柳韵心低低道:“我们也是血脉。” 韵致开始没反应过来,继而两眼急睁,眼珠子快瞪出来:“哪有女人做皇帝的?” 柳韵心并没想过做皇帝,但仍忍不住回道:“赫查海不就是么?” “那是蛮子!” 韵心反问:“准她们还觉得我们是蛮子呢?” 两人此时已行至连接两条大街的背街窄巷,灰冷的天气下,前后根本没人。 一道白瀑从天而降,贺月倾笑若春山落地。 他追来了? 柳韵心暗自揣摩,贺月倾展示了他同陈公子的关系,她却不愿合作,为防反咬,他要来灭口了。 柳韵心抓紧韵致调头就跑,心迅速提向嗓子眼,冯炎现在应该在暗处吧? “二位殿下这是做什么?好像我要杀你们一般。”贺月倾纵身跃起,翻个跟头,重挡在柳氏姐妹面前。 “毕竟殿下主动坦白了做的好事。”柳韵心边说边后退。 “哈哈!”贺月倾笑出了声,“我就是个奉旨行事的。” 根本不怕他们反咬。 柳韵心瞬间明白了真正的主谋是谁。 贺月倾眸中温和之色骤隐,锐利犹如鹰隼,五指并拢探来,欲劈晕柳氏姐妹。 一柄冷光长剑,从韵心韵致中间刺出,袭向贺月倾掌心。
第37章 是冯炎。 他一剑迎上, 单挑贺月倾。 柳氏姐妹迅速退到冯炎身后。 贺月倾收掌变作五爪,重新抓来,冯炎不得不一面接住, 一面后退, 柳氏姐妹随之退得更后。韵致见后巷空空,遂跑了数步。冯炎目光扫见,急道:“别退太后了!” 话都还没说完,后头竟落下四五个带着麻袋的黑衣人, 将柳氏姐妹打晕套袋,一气呵成,冯炎急忙回头, 这群人一把石灰洒过来,冯炎抬手挥散,左右前后不能兼顾,虽然右手的剑刺中贺月倾,但左臂却挨了九皇子一抓。 “有毒。”贺月倾低头看掌,冯炎剑上淬毒, “三哥哥教你们的?” 冯炎才不同他聊天, 转身去追黑衣人, 黑衣人上墙, 他也上, 眼睛不受诱惑, 死死盯在两个麻袋上。众人在玉京城的屋顶上穿梭、追逐,直到快要出城。 前头一排人家在屋顶晒着柿子,黑衣人前行受阻,右首边的黑衣人扛着麻袋过去,左首稍稍慢些。冯炎趁机扑上, 抱住左边袋子,死死不放手。 整个人带着袋子往下滑,柿子似落石落雨跟着滚。 黑衣人要来抢,冯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撒石灰粉,以为就他们有? 黑衣人咳成一团。 再挥散瞧清时,已无冯炎踪影。 这边丢了一个,只能硬着头皮交差,那边冯炎将麻袋扛到安全处,解开,露出柳韵致晕乎乎的脑袋往后靠,冯炎连忙扶住她。 “是你?”他自言自语。 只一句,而后默然把韵致扛回家。 到三皇子府,况云大惊:“呀呀这是什么情况?” “殿下回来了吗?” “没有,哪有那么快!” 冯炎闻言转身就走,毫不犹疑:“你照顾好她,我再去找柳姑娘。” “你去哪找?” 冯炎脚下不停:“我做了标记。” 方才顺屋檐滑落时,他偷贴了一个镖附在右首袋低。镖里盛了特制的粉,有小洞,会一路漏下来。 况云一听做标记就明白了,贴镖的法子是贺金倾手把手教他们的。他冲着已经跨出门外的冯炎再喊:“你左边胳膊——” 冯炎这才发现自己左臂被贺月倾抓出五道长条痕迹,袖子里衣肌肤,三层全破,在渗血。 九皇子下手同样狠毒。 冯炎撤掉袖上破了的布条,嘴带着手,边走边包扎,冒险回原处寻标记去。 一路寻出城,往东又往西,跟着再走,就是大行山的方向。 镖里的粉末有限,至此断绝。 冯炎打算依凭猜测,横心上大行山,不消一刻钟路程,遇上返程的贺金倾。 贺金倾日出之前出发,全力赶马,抵达太行离宫时,太阳还未走到头顶的正上方。 他进门拜见皇帝,皇帝在躺在铺着软白毛狐皮的藤椅上喝酒,旁一只红铜色的小炉,上头温着剩余的半壶。 “朕老啦,现在喜欢喝热的,才觉得身子骨暖和。”皇帝说着,伸臂去取酒壶,一时差了半截指甲的距离,藤椅的四角被带得发出咯吱声,而另一端,铜炉擦到,嗞嗞的声音。 齐奏起来,像皇帝之前无数次听到的,自己老化骨节的响声。 贺金倾迅速过去拧起酒壶,为皇帝满斟一盏,口中道:“儿臣未得召唤,擅来离宫,还望父皇恕罪。” 皇帝道:“不怪你,我三儿这么赶着来,肯定是有急事。”皇帝拿走贺金倾手上的酒壶,“陪朕喝一杯,边喝边聊。” 贺金倾应喏,自己从旁边盘中拿了一只酒盏,皇帝给他倒酒,贺金倾垂首:“谢父皇。” “好久没和你这么喝酒了。朕不禁想起小时候,有一回陪你吃糖山楂果子,我们父子坐在台阶上,也是你一口,我一口。” 贺金倾在旁着,暗道老头子可能真的老了,最近喜欢碎碎忆旧,不过老头子说的这段,的确是他为数不多的童年温馨回忆。 皇帝举盏,与贺金倾相碰,而后一饮而尽。 “谢父皇。”贺金倾亦仰头饮尽。 皇帝道:“你要告诉朕的事,是什么?” 贺金倾放下酒盏,跪地乞道:“二哥哥痛下杀手,求父皇救儿臣性命!”
便将自己南征时,贺炉倾在玉阳宫殿外布置惊天雷和弓箭手的事逐一交待,说到最后声音喑哑带泣,掏出怀中证据呈递给皇帝,泪终究禁不住,滴在上面。 可怜巴巴。 皇帝看了看纸上的泪,正好化了“杀”字。 他逐一读完,半晌,忽然站起踢翻了铜炉:“反了反了,一个一个都吃了豹子胆!” 皇帝震怒无比,急传贺炉倾。 贺炉倾一道就扑下来:“父、父、父皇、皇——”因为紧张结巴得更厉害,半天讲不出第三个字。 皇帝怒目圆睁:“在玉阳宫前埋雷,企图炸死你弟弟,是不是你做的?” “是,但、但、但……” 但后头又结巴了。 皇帝上去一脚踢翻了贺炉倾,“来人,把这个孽.畜绑起来!” 皇帝传内侍入内,将贺炉倾五花大绑,又命贺金倾全权负责,押解贺炉倾回玉京,交由刑部,该怎么审怎么审。 皇帝气得双肩哆嗦,胸脯起伏:“该铡就铡,今日该杀兄弟,明日就敢杀老子!朕留着你,只怕将来杀父弑君!” 贺炉倾被拖走:“父、父、父……” 结巴真是求饶都吃亏。 贺金倾跟在炉倾后面,本来要出殿的,忽听一声“咳”,皇帝身子俯下,贺金倾连忙回转:“父皇!” 皇帝看起来极像咳出血的样子,然而却没有血,也没有腥味,他在三儿的搀扶下重新站稳,无力抬手:“去吧,朕这里没事,只想静静。” “父皇不要太过动怒,龙体要紧。”贺金倾拜别皇帝,羁押贺炉倾离开大行山,准备返回玉京。 冯焕霍小飞等一干属下二十余人,早有准备,都在离宫前接应,贺金倾问道:“二哥的手下呢?” “都畏罪自杀了。”冯焕回复,他们方才去抓捕陪二皇子同来的心腹,全部咬舌自尽。 贺金倾搭下眼皮:“算了,先回京再说。” 冯炎风尘仆仆来不及开口,贺金倾勒马道:“阿炎,你来得正好。” 以为这位最得力的下属是来同他汇合的。 冯炎却径直跪下:“属下错过,柳韵心姑娘被九殿下截去了。” 贺金倾一听是柳韵心出事,心如满杯水,微风吹即晃:“九弟?” “属下无能,属下无能。”向来言简意赅的冯炎自责两遍,接着告诉贺金倾,柳氏姐妹出门逛街遇到九皇子,随其进入老饕楼。而他欲入内窥看,却发现整座老饕楼从掌柜到小二全换了人,不知道柳姑娘进去聊什么,见了哪些人。 出来时九皇子便对两位姑娘出手了。 “属下见着,九殿下的手法是要打晕,并不愿致命。”冯炎说到这,看向囚车里的贺炉倾,二皇子不仅被绑得结结实实,而且嘴巴还被塞住。 贺金倾追着冯炎目光,亦望过去,贺炉倾一路喊冤,但又结巴讲不出来,来来去去只开头“父皇”两个字。 贺金倾就命人把他嘴巴捂上了。 虽然捂住一个结巴的嘴巴有时显得多此一举,但结巴聒噪起来还真不是寻常人能承受得了的。 虽然嘴里塞了布条,但贺炉倾此刻又呜呜咽咽的叫起来,还朝贺金倾瞪眼。贺金倾不想浪费时间捂贺炉倾的耳朵,反正这个二哥废了:“无妨,阿炎,你继续说,九弟把韵心绑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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