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炎疑迟了下,贺金倾与他对视,而后心惊回头——既与冯炎在这条道上撞见,那还能是哪里? 大行山! 冯炎说出口:“据标记推断,应该是大行山。” 老头子! 老头子还想染指她! 老头子怎么还不死心! “你们先回京!”贺金倾命令众人,自己则调转马头,往离宫方向返回去。冯炎缓了速秒,与众兄弟点头示意后,追赶主公而去。 贺金倾的马比冯炎的好,马技亦然,他急起来,远远超出冯炎一大截赶到离宫。马都来不及刹,直接从背上运气,纵轻功飞入。 别的地方都不用找,直接去老头子的寝殿。 “三殿下、三殿下您不能进去啊!”守在门外的是熊公公,他哪里是贺金倾的对手,一阻拦就被贺金倾打晕。 贺金倾入内见得屏风倒、铜炉倒、酒壶倒,摆设瓷器倒了一大片。皇帝趴在地上,身子悬空,柳韵心半个身子在下,上半截身子努力挣扎,领口已被扯开。 皇帝狠狠桎梏住她的两只手腕,用一个武将出身迟暮男人的全部力量,至贺金倾瞧见时,尚未得逞,但也快了。 柳韵心已经绝望得落下泪来,她什么努力都做了,甚至骗皇帝说,母后给她取名“鸪鸪”是因为约好了的,长女的名字。皇帝却仍不解心魔执念。 她方才躲避时砸了酒盏阻碍皇帝,在被扑倒的前一秒,她捡了枚碎片藏在掌心。此时柳韵心并没有发现贺金倾进来,现出锋利的瓷片,准备做最后的防御和反击。 皇帝是有功夫的人,发觉有人入内,回首朝贺金倾方向望去,攥着柳韵心的手不慎一带,碎片划过,不偏不倚割破柳韵心的喉咙。 血渗出来,一开始像一条线,很快淋漓如瀑,柳韵心瞪大双眼,想讲话却没法再发出一个字。 贺金倾已是轻功纵身,十步并作一步,却仍瞧着柳韵心死在眼前。 皇帝回身站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父皇。”贺金倾习惯性地低头,却忽然察觉到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恐惧感迅速蔓延开来,他是不是也要死了? 怎么死? 贺金倾忽觉喉头痒,腹内灼热,尤其是胃,翻江倒海一般。接着肝肠寸断,他已极力自持不让自己倒地了,但四肢仍旧不可控的抽搐卷曲。 毒,是毒! 可他今天没入口太多东西,除了冯炎做的面汤……就是父皇与他同喝的一壶酒! 贺金倾半疑半恐望向皇帝,而皇帝的目光也不再掩饰,神色默认,甚至还点了点头。 皇帝叹道:“就是太子一样的壶和机关啊,三儿你竟不辨,唉……” 真令朕失望。 所以贺金倾喝下毒酒,是他自己的能力不济。 皇帝又道:“不过这毒远比太子那毒强,一开始饮下一个时辰内,都不会发作。” 朕偏爱这类慢效的,英雄需要蛰伏。 “父皇,为什么这样对儿臣?儿臣为父皇打下了半边江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皇怎忍心对亲生骨肉痛下杀手!” 贺金倾不质问还好,一发声,皇帝眼中忽就蹿了怒火。 为什么? 为的就是他下了半面江山! 皇帝命贺金倾领兵南征时,期望的只是十余城池,当他的三儿势如破竹,攻入金陵宫时,攥着传回的捷报,皇帝就已经起了杀心。 三儿太强了,令他忌惮。 而且就是他拿下南地江山,真带回三位公主,才令皇帝旧事不断涌上心头,一日日脑子尽是陈道韵。孟缄说得对,“色令智昏”,他迷晕了头,叠出昏招。爱陈道韵,恨末帝,爱恨交加,竟想让所有南人偿债,颁下不可理喻的《南奴令》。 这几日他事后反思,意识到《南奴令》有多昏聩和失败。 后悔。 可是已经晚了,史书上注定要记下这一笔,他兢兢业业半生,还是有了污点。 都怪贺金倾,如果他只是几个小胜仗,没有攻下整个南国,皇帝会这样冲昏头脑吗? 皇帝的父皇,先帝,青年盛年亦是英武非常,却在将死那年,忽然沉迷丹方,不仅捋耕田为私土开采,甚至抓了童女进宫练药。最后史书上晚节不保,“老年昏聩”是帝志的最后四个字,龇牙咧嘴的躺着,还将嘲笑先帝千万年。 皇帝不想变成先帝那样,却还是摆脱不了阴影,怎么到头来还是走了一样的错路! 先帝是临终那年昏聩的,他现在老糊涂,是不是说明今年他也要死了? 自己的身子什么情况,皇帝清楚不过,试探过两位御医,皆坦言圣手难回。 虽然皇帝事后杀掉了他们,但每每想到,惊惧得夜不能眠。 他年轻那会病了就怕死,现在享了几十年天下至尊,愈发舍不得丢掉。万万岁不好吗? 皇帝面色如常,内心却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在煎熬焦虑。 方士的谶言重新萦绕回他的脑海,是不是三儿克他? 如果三儿死了,归在尘土荣华不存,他是否会回春续.命? 所以贺金倾必须死,死了他也许就能长命百岁。 他有很多儿子,很多条命,但自己的性命却是唯一。 更何况他不爱刘良人。 至于柳韵心,不管他能不能续.命成功,都没耐心了。反正史书上已经脏了,也不再乎孟缄参他,必须一偿宿愿。 当然,皇帝下的命令是韵奴道奴,只带来一个,略感不满。 皇帝此时冲将死的贺金倾发火道:“呵,你还有脸提半边江山,若不是你打算半边江山,朕会被你害成这样?”皇帝昂首,“朕早就打算杀了你了!” 贺金倾惊讶万分,忽然明白贺炉倾一直喊“父皇”的意思,二哥哥不是结巴说不出下半句,,他一直在清清楚楚的指认真凶! 贺金倾忽然觉得苍凉:“所以我是弃子,二哥也是弃子?” 虽然他心里总是老头子、老头子的喊,对皇帝很是淡漠……却也没有无情至斯。 皇帝不屑瞥来,连头都懒得点。 废话,他可没想过选个残废当接班人。 贺金倾心里全透亮了:“陈家谷,是父皇经由九弟,对我手下吧?” 皇帝心中的储君原来是贺月倾。 “是。”皇帝供认不讳,“南国余孽蝼蚁浮游,用他们做刀,是朕看得起,亦是他们此生最辉煌的荣耀。” “咚——” 贺金倾先绝的呼吸,身体才不受控制后仰到底。他的脸上挂着一滴泪,不知是何时从右眼滴落。 白光一闪。
第38章 贺金倾身处离宫殿门前。 熊公公一脸错愕瞧他:“三殿下, 您怎么上大行山上来啦?” 伴驾名录里没有三皇子。 “嗯。”贺金倾敷衍出声,心中想着,自己果然重活了, 此情此景, 应是入殿面圣前。 “我有要事禀告父皇,劳烦公公通传一声。”贺金倾笑着掏出一颗宝珠,欲塞进熊公公袖内。 熊公公忙摆手,“奴这就进去通传。” 传话可以, 其它的他可不敢收,自从上回被冯炎坑后,就对这类小恩小贿有了阴影。 贺金倾望着熊公公背影, 很好,上一世他也是毫不犹豫拒绝。 一切正照着上一世的轨迹行进,甚至连殿顶的鸟叫,身后的风,都分秒不差。 熊公公碎步小跑返来:“陛下请三殿下入内。” “多谢公公。”贺金倾颔首,快步进入殿内。皇帝躺在同一张白狐皮藤椅上喝酒, 温酒的小炉里隐隐见着跳跃的火苗, 将红铜烤得剔透, 仿佛人愈涨愈薄的脸。 “儿臣未得召唤, 擅来离宫, 还望父皇恕罪。” “不怪你, 我三儿这么赶着来,肯定是有急事。”皇帝道,伸臂自去取酒壶,差了半截指甲的距离,一时不能够到。 贺金倾凝视皇帝, 目光有些迟滞:“父皇喜欢喝热酒?” 皇帝笑道:“是啊,朕老啦,现在喝热的才觉得身子骨暖和。”胳膊仍就努力往前伸,似乎非要抓住酒壶,不然不肯收回。 贺金倾心冷如冰,皇帝下的毒需遇热水才能融化,他手往前探,抢在皇帝前抓住酒壶,从铜炉上拿开。 “父皇小心。”贺金倾另一只手去扶皇帝。 皇帝的胳膊悬在空中,神色未变,咳了两声坐起:“三儿啊,陪朕喝一杯,边喝边聊。”说着要拿走贺金倾手上的壶,亲自倒酒,贺金倾却捧着酒壶退后数步,乞道:“父皇,儿臣心急,事未决前无心喝酒!二哥哥对儿臣下杀手,求父皇救儿臣性命!” 将南征时惊天雷与弓箭手一事复述,并掏出怀内证据递呈皇帝。 皇帝同样是上一世反应,暴跳如雷传召贺炉倾。 二皇子被绑至殿内,口吃丝毫不减,“父、父、父、皇——” 目光先投向皇帝身上,接着又投向贺金倾,与贺金倾目光一对上,贺炉倾连磕磕碰碰的“父皇”二字都不讲了。 三弟的目光万分复杂,其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三弟懂了。 皇帝命贺金倾全权押解贺炉倾回玉京,交由刑部处置。 贺金倾闻言领命:“喏,谢父皇为儿臣做主!”他提着酒壶的手向下,似乎准备将壶放到地上,口中慢悠悠道:“儿臣先行告退。” 皇帝余光一直在盯酒壶,见贺金倾要放下,立马咳嗽:“咳!咳!” 贺金倾放下酒壶,命内侍先行将贺炉倾押出,自己则上前扶住皇帝:“父皇!” 皇帝摆摆手:“朕无碍,一时被孽.畜气到,胸中积郁疏散不开。唉……三儿,你陪朕喝三杯酒再走吧,但愿一醉能解千愁。” 说着朝酒壶方向走去。 贺金倾心道,一杯都毒死我,这一世你还要我喝三杯? 老头子眼尖,他比老头子眼更尖,抢先重拿起酒壶,皇帝的手僵住空中。 岂会再给老头子下毒的机会! 贺金倾右手突然袭向皇帝,左手将壶举高。 皇帝身形躲闪,笑意骤凝:“三儿你做什么?” 言语间帝王震怒。 贺金倾不做应答,拧动壶内机关,毫不犹豫将壶嘴对准皇帝。皇帝发现计谋被识破,立马出手抵抗,身往后退。父子过招,皇帝终究为年龄身体所累,三回合便被贺金倾制住,用虎口掐开皇帝的嘴,狠狠朝内灌毒酒。 皇帝呜咽想要求救,贺金倾却把他的嘴巴控制得死死的,皇帝不仅喊不出来,且他每一回想出声,就导致直接多吞咽一口。
皇帝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眸中含着熊熊怒火去瞧贺金倾,却发现贺金倾与他对视的一双眼竟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和怨毒。 皇帝从来晓得他的三儿心思深,有时虽对皇帝不满,但会藏在心里,眸中始终是恭谦的……今日的贺金倾,眼窝深陷,像隐匿暗处,吃人的恶鬼。 皇帝感到陌生,一股强烈地恐惧感涌上心头,皇帝眸中的怒火都被吓灭了,只有怯懦、害怕和惶恐。 贺金倾神色不变,一直盯着他,皇帝越喝越多,这毒若只饮一杯,一个时辰内发作,若整壶喝下,阳间便留不到那场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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