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亲昵成为两人相处的全部。 然而兴善的想法却截然相反,挑着白天来,便就为了事了拂衣。陈乐才刚开口, 兴善就已说出公务繁忙的理由,起身穿衣,出门离去。 手拽着门槛时,兴善记起上回的承诺,回头告知:“对了,明日我带你一道去打猎。” 而后,便关门离去。 雪花从缝隙里钻进来,留下,很快化了,与她残留的香气一并消散。 陈乐先是失落,她这么快就走了…… 继而又担忧她,首领的公事如此繁忙,她会不会累着? 最后统统化作对明日狩猎的期待。 陈家以文起家,出的都是执笏直言的诤臣,直到近些年,为了复国,才弃文从武,全族学起马术,骑射。陈乐的骑射在同辈中算是不错,可最近半年波折,没练过了,于是凭空策马架弓,练了一晚上,对自个明日的表现极是期待。 翌日,他早早醒了,穿戴整齐,考虑到要骑射,甚至绑了裤腿,便于穿靴。陈乐以为会是兴善来找他,哪知还是乌娜。 “乌娜姐姐,今日我没法同你去做工。”陈乐解释道,“你们首领约了我去打猎的。” 乌娜白一眼:“我正是要带你去打猎。” 说罢就往屋外走,陈乐呆愣须臾,急急跟上。 “可我还没有马靴啊!首领是等在猎场了吗?我们是先去马场挑马还是先去猎场?如果先去猎场,猎场在哪?今日是猎熊还是猎豹子?你们也猎鹿吗?还有乌娜姐姐你也参加吗?” 乌娜眼皮直往上翻,不知身后的少年怎会有这么多问题! 马?哪来的? 马在她们这露天待半个时辰就得冻死! 乌娜内心暗笑,话痨小南地,估计到了目的地要懵圈,那时就会闭嘴了! 乌娜加快步伐,陈乐几乎是在后面追着跑,两人很快来到一处旷地——却不似别处一望无垠,这里可能看到两座雪山对望,如壶口将众人夹.在当中。 陈乐一眼望去,当然最先见的兴善,她左侧安静蹲着一只白狗。 它果然是她的猎犬。 陈乐嘴角勾起笑意。 再望兴善周围,二十来人,男女各半,除了兴善,个个身壮个高,健硕无比,把原本不算矮的兴善都衬娇小了。 兴善瞧见陈乐,笑道:“阿乐,过来。” 陈乐快步过去站在兴善右侧,他旁边是另外一名女猎人,高出他半个头,陈乐估摸着,女猎人该有九尺了…… “进山了。” 兴善一句话,令陈乐收回心神。 他立马用眼神看向兴善:徒步? 兴善只留给他侧颜,没有回应。 赫查海的雪一如既往的深,猎人们的脚步却绝对利落,陈乐瞧着这帮人明明一脚踏下去了的,膝以下全埋在雪里,下一秒却能利落拔腿。 大伙皆个高,走得极快,陈乐要全力以赴才能不掉队。 他观察兴善,更厉害了,她似乎每一步脚都没有陷落,能轻快如南方的石板路。 踏雪无痕…… 直到陈乐冻得咳了数声,才发现自己因此讶异,微张了嘴巴。 他摸了摸喉咙,感觉嗓子里有把毛刷子。 大伙入山以后,风雪静了,视线变得容易观察。大家穿的都是白衣,埋伏在雪堆里,约莫一刻钟后,听见动静。 熊瞎子来了么? 陈乐心想着,眯成缝的视线里,出现一只小鹿——似鹿又不像鹿,它身上没有梅花纹,且鹿角仿佛节节分岔的树枝。 “这是什么鹿?”陈乐问道。 “驯鹿。”兴善虽然回答了他,但她的猎犬却突然绕过来拱了陈乐,似乎提醒他不要乱发出声音。 一只、两只、鹿群安静路过。 陈乐对着兴善比划:我们不打鹿么? 兴善笑道:“待会再打。” 鹿群过后,兴善一挥手,众猎人借助白雪隐身,尾.随鹿群。
“好像有人!”陈乐惊道。 他怕大伙没瞧清,当做黑熊射箭,伤了来人,但脱口而出后观察左右,大家的眼神分明都辨出了人。 陈乐低头,尴尬沉默。 等他再抬头时,来人已经走近了,他瞧得清清楚楚,是一个大肚孕妇,背后背着背篓,头上还顶了一个,装的都是人参。 他没有经验,不知她的身孕是几个月……但不管几个月,这太不妥了!寒天冻地的,怎能让有身孕的妇人干重活? 陈乐见众人皆同孕妇打招呼,显然是部落里的熟人,便问兴善:“她相公呢?” 兴善旋即接口:“她没有相公。” 陈乐以为孕妇是丧夫的寡妇,顿生同情,上前帮忙,不由分说抢过孕妇头顶的那篓,却重得一沉。 陈乐咬牙,双手稳稳接住。 孕妇一脸错愕,望向兴善:“首领?” 兴善无奈摇头,陈乐只觉手上一轻,再瞧时,参篓已经到了兴善手中。 她单手轻飘飘将篓还给孕妇,孕妇重顶在头顶,向众人道别下山去。 陈乐还想拦:“我们要不要帮——”孕妇与他擦身而过,陈乐发现她举着的右臂肌肉,有他倍粗。 一时哑然。 “她没事的。”兴善拍拍陈乐的肩,示意继续前行,追踪鹿迹。 陈乐张望附近的女猎手,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赫查海的女人,都可以干男人的活吗?” 兴善一笑:“你们的南女,一样干着男人的活啊!” “没有啊。她们做女红女工,洗手羹汤,都是女人的活,不费力的。” 这些哪里是男人的活? 陈乐脑海里浮现族中姐妹,所有人都带在闺中,他只能隔着窗,瞧着一个又一个瘦且模糊的影子。 兴善笑道:“那你需要去田间地头走一走,好多南女怀胎十月,还要用冬日冰冷的河水洗全家人的衣裳。她们不仅要洗手羹汤,做女人的活,还要同男人一道犁地。不然,谁来养这个家呢?” 兴善并没有去过南地,但她在京郊的田间见过这番景象,南地应该更甚。 女人总是费力的。 “当然最强悍的还属我们赫查海的女人,阿乐,你信不信——”兴善伸手指了指左右,“她们全能翻山追猎百里,不眠不休,然后每个人都扛一只豹子回来!” 陈乐楞了很久都没说话。 雪山里头竟然有林海,众人随着驯鹿进去,陈乐踩塌一脚雪,终忍不住道:“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像她们……” 欲言又止。 兴善知道他疑惑的是什么,其她女猎手皆厚实健壮,脸蛋红润,唯独她窈窕白皙,甚至颊上没有丝毫经风历雪的痕迹。 这是那人留给自己的驻颜丹。 那人说,她可以吃,也可以不吃,吃了自然会有一丁点坏处,但不吃,通过丹药塑出的美貌和青春就会消失。 那人逝去后,她曾尝试断过半年药,立刻也变得黑壮红润,以手抚脸,不仅有了皱纹,也变得粗糙。 她立马重吃起驻颜丹。 兴善觉得,为了能取悦自己的美貌,做出一点点小小牺牲是可以的。 “我和她们不一样,是因为我是首领啊,自然要更优秀。”兴善与陈乐对话皆用的南语,乌娜不在,在场没有第三人听得懂。 众人追鹿到了森林里,陈乐见大伙还真如兴善所说,精力蓬勃,不知疲倦。 前方的鹿群忽然发出尖叫声。 由远及近。 众猎手迅速趴下,隐于雪中,接着听见嘶吼,一只大黑熊踏着四爪,渐渐逼近。 陈乐觉着这熊有四个他高,能一口吞下他和兴善,黑熊踏来的每一步,都地动山摇。 他还在关注前面的熊,兴善却突然在他身边转身,调头,陈乐迟了少顷,才意识到后头也有一头黑熊。 二熊一个明,一个暗,两头夹击。 猎手们把黑熊当猎物,熊夫妻亦把人做盘中餐。 陈乐出声:“赫查海的熊也这么厉害?” 成精了。 他见着兴善竟直直迎上黑熊,随时都会被它吞没,急得立刻拔剑,一面刺向黑熊,一面挡在兴善面前。 黑熊怒了,用熊掌去扇陈乐,陈乐紧张地攥着剑,先开始还有剑法,到后来就是一顿乱刺,竟还真刺中了熊掌。 熊瞎子发出嗷嗷的叫声,兴善叹一口气,趁陈乐分神之际,一掌拍死了黑熊。 另外一头也被她的同伴解决了。 陈乐还以为是自己保护了兴善,在她面前手舞足蹈。 她突然又记起那个逝去的人,在她还不能够猎熊时,也被这样保护过。而那时,手舞足蹈的是她。 “师父,兴善能杀熊了!” 那时她和陈乐一样,傻傻地误以为。 兴善盯着陈乐,缓缓出口:“师父,兴善很想你。” 她虽然说的南语,但开头二字唇齿生涩,陈乐没听清,只知道后面的。 原来她叫兴善啊! 终于知道了自家娘子的名字! “我也时时刻刻不在想你!”陈乐说着将兴善揽住,主动凑近吧唧一口,啄在兴善的面颊上。
第61章 兴善温柔把他推开。 而后目光凛然, 扫视她的一众手下。 众猎手明白首领的指示,分头追击分散的鹿群。 这一日一夜,猎了许多。 扛回去的熊和驯鹿, 全都解剖利用起来, 半晚上根本忙不完。大伙商议着先去睡,等到明早再来制作风干肉。陈乐就像狮群新来的小奶狮,全程好奇且兴奋,问个没完, 但也什么活都抢着干。 中途乌娜来向兴善禀报其它事宜,瞧见陈乐,忍不住偷偷在兴善耳边嘀咕:“首领, 小南地怎么还跟第一天一样大惊小怪?” 兴善原先没有留意陈乐,听到乌娜的话,望着陈乐一阵,淡淡勾起唇,忽然察觉到自己猎熊时曾对陈乐失语,说过怎样的话, 兴善嘴角的笑意重凝固起来。 翌日, 兴善第三回 命人送去避子汤。 她等了许久, 见乌娜重返回来, 便跳下吊床, 准备穿衣, 乌娜却道:“首领,今日去不得了!” 兴善正穿着袖子,动作滞住。怎么?难道乌娜返来,不是一切安排妥当。 “他把避子汤掀翻了?”兴善问道。 乌娜直摇头:“小南地冻出了风寒,高烧咳嗽, 只怕不适侍寝。” “怎么病了?”兴善心想昨夜还好好的,“咳咳咳——” 她突然也急剧咳嗽起来。 乌娜两眼倏地睁大:“首领你不会被传染了吧?” “咳咳咳咳!”兴善咳得没法作答,她手按住脖颈,看来陈乐嗓子里那把毛刷子,是刷到她这来了。 极少生病的赫查海首领,病倒了。 卧床不起,高烧刚退,她没有力气再睡在吊床上,选择了相对平稳的地铺。方才的盖毯全被汗打湿了,正让乌娜换一条,迷迷糊糊间,听见外面叩门声,很是急促:“恩人,恩人!” 喊了一会“恩人”又喊“首领”,叩门声就是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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