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几天啊,身上就全是骨头了。 被热气一熏,薛雍心口堵了好久的淤血冲破喉咙,猛的一下吐了出来。 “萧延。”卫玄琅的眸子颤抖了下:“萧延!” 连着两声。 “我没事。” 这么一吐,淤血除去,薛雍头上倒是轻巧不少,一个激灵挣开眼皮:“……” 被看光了。 这回卫小爷赖不掉了吧。 卫玄琅的脸在他目光过来的瞬间腾地红了个彻底,连耳根都染了:“……” 不仅看了,还摸了。 这是第二次。 他别过眼睛,看向别处:“你自己洗吧。” 薛雍看着他飞也似的逃出去的背影,笑了。 …… 等他穿好衣衫出来,卫玄琅正立在临窗的瑶琴前,一只手拂在琴弦上,眸光遥远,不知在想什么。 “飞卿。”薛雍从后面凑近他:“在想什么?” 湿漉漉的青丝未束,披在肩头,愈发衬的肤色皎洁,乌眸湛亮。 卫玄琅侧过脸来,耳尖残红未消:“药来了,你先去喝药吧。” 被他一提醒,薛雍忽然正色问:“魏凌怎么会听你的?” 那个人不是只有简承琮用的动吗。 卫玄琅:“自然是用了一些手段的。” 连他都卖个简承琮了,真是非常之手段啊。 “你做了什么?”薛雍声线一绷。 卫玄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魏凌说你劳心太过,萧延哥哥,先养病吧,回头我慢慢告诉你。” 薛雍急的眸子都红了,一把抓过卫玄琅的手紧紧捏住:“飞卿,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 他的人用尽办法都没把魏凌弄成自己人,怎么卫玄琅轻而易举就把人给使唤了。 这太他妈扯淡了。 其中一定有问题。 “萧延哥哥,你要是有精神,去抚抚琴平复一下心绪吧。”卫玄琅挑了下眉,看着他道。 薛雍气他不肯和自己说实话,眼尾带着那么一抹撩/拨,声音放的低沉:“你萧延哥哥琴弹的不怎么样,吹箫倒是拿手。”
说着,灿若星辰的眸子眨了下,在卫玄琅腰上欣赏、逗留。 卫玄琅一时没反应过来,可那目光实在太大方,他就是再没往那方面想也绷不住了:“你……” “飞卿,要不要萧延哥哥教教你?”薛雍揽过他的肩,在他下巴上蹭了下:“嗯?” 就不信了,待会儿趁他迷糊的时候还能套不出话来。 卫玄琅偏过头去,长臂一伸把人抱起来走到床边放下:“好好喝药。” “苦。”薛雍看着那一碗黑糊糊的汤药,皱着眉道。 不想喝。 魏凌的药他一年要喝上百碗,说没用吧,有时候还真能救命,说有用吧,他这病犯的是越来越勤了,从前一年一次,现在每个月准时的跟上门催债的似的,真让人头疼。 喝的他舌头都木了。 卫玄琅端起药碗:“真不喝?” “不喝。”声音闷闷的。 窗外风乍起,绿叶沙沙轻响。 照着街头那些香艳的话本里的套路,这时候卫小爷就该端起药碗仰起头“咕咚”含一口,然后把他摁在怀里一口喂进去…… 薛雍眼角的余光瞟着卫小爷,眸中带着点使坏地期待着。 “当真不喝?”卫玄琅又问,丝毫没有端起碗含上一口的打算。 薛雍:“不喝。” 卫玄琅脸色微变:“那就先放着吧。” 薛雍:“……” 非要他把话说那么明白吗。 算了,等再凉一凉他捏着鼻子喝吧。 还不知道卫小爷到底费了多大的劲儿请来的魏凌呢。 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这个,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安。 扑通! 两个人正在僵持着,忽然外头连滚带爬进来个人:“薛公子。” “舒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薛雍一惊。 那人扔了剑跪在薛雍脚边:“公子,咱们派去刺杀淮王的人,都死了,一个都没回来。” 薛雍刚拿在手上的折扇忽然嘶的一声,生生被折断了扇骨,只见他掀起唇角笑了下:“失算。” 卫玄琅亦是一惊,他盯住舒楠,声如冷泉:“你是舒楠?” 刺客舒楠。 久闻大名。 只是没想到他竟在薛雍的麾下效力,呵,他的萧延哥哥,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舒楠抬了一下眼角:“回靖安将军的话,正是在下。” “你们是什么时候去的淮王府?”卫玄琅又问。 “七日之前。”他道。 卫玄琅星眸微垂:“巧了,我的人七日之前也去淮王府了。”他顿了一下才道:“淮王,早有准备。” 薛雍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扯的心口生疼:“飞卿,你的人去淮王府做什么?” 不会像他一样要刺杀淮王吧。 “追一个人。”卫玄琅道。 薛雍:“谁?” 卫玄琅见他语气都有些破碎,手伸过去放在他肩上:“象松山。” “我怀疑先帝死了之后,他一直跟淮王府有联系。”他继续道:“看来淮王也是处心积虑多年啊。” 简承琮这次,怕是要引狼入室。 象松山。 必然是和十五年前萧家被灭门一事有关系了,否则,卫玄琅不会追着他不放。 薛雍忽然端起手边汤药,一口气灌了下去,咕咚饮完抹了一把唇边的水渍:“是他,对吗?” 是象松山当年对萧家动的手对吧。 卫玄琅见他在极力隐忍着一口气,眸光晦暗:“萧延,我会抓住他问个清楚的。” 象松山擅长的是极阴毒极狠的歪门邪道,而当年灭了萧家的则是极快速狠戾的剑术,他一直在等着那个用剑的人露出尾巴来,等着把他们一网打尽。 所以,当他发现景臻的剑法有些可疑的时候,立马派人盯紧了人。 实在没想到他竟是简承琮的儿子。 想到这儿,卫玄琅突然问:“萧延,皇帝是什么时候开始把景臻带在身边的?” “十二三岁。”薛雍道:“陛下那时候还在胤王府。” “景臻师从的谁?”卫玄琅拽住这个不放。 “他到胤王府的时候就身负上乘功夫了。”薛雍沉思片刻:“这件事,我也查了很久。” 一无所获。 “最近一段时间到处寻不到他的踪迹。”卫玄琅有些担忧:“萧延,你说景臻会不会……” 会不会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反倒和象松山混到了一起。 薛雍摇摇头:“景臻打十三岁进胤王府,命都给皇帝了,没有人比他对简承琮更忠诚。绝无可能。” 卫玄琅正要说出那剑痕的事,忽然又一个人滚了进来,是他的人:“淮王,起兵了。” 那人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张檄文,送到卫玄琅手里,满脸凄色。 “讨陈盈、卫羡之檄,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暴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权,威福由己……大丞相陈盈窃盗鼎司,倾覆重器……镇国公卫羡之手握重兵,宪台抱怨,草菅人命,毒虐边疆……” 薛雍读了几句掷在地上:“狗屁的檄文,句句都是私仇,哪有一句是为天下百姓着想的。” 淮王这格局,真是太小了些。 卫玄琅眸色深了深,凝起俊眉道:“他怕是先起兵后发的檄文。” 这样,能打卫、陈两家一个措手不及。 薛雍算了下日子:“最晚五月二十九日,淮王就会兵临城下。” 卫玄琅墨色眸子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檄文借鉴三国陈琳的《为袁绍檄豫州文》~
第50章 五月二十八,是先前定下的他和桐城公主大婚的日子。 薛雍见他有些不自在,嗓音里微微带了些笑意:“桐城公主前几日已经离京了,你可知道?” 桐城公主派人和他打过招呼了。 薛雍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在内心唏嘘了一阵,便释然了。 卫玄琅虽有些吃惊,但也没说什么,心道,他哪有心思管一个公主离不离京的。 自从那日皇帝承诺他解除婚约之后,他便没想起过这件事来。 “她不愿意成为兄长、母族摆布的棋子,所以把你托付给我了。”薛雍尽管心思沉重,但嘴皮子上还是轻飘飘地说道:“飞卿,你本来就该嫁给我的。” 他挑了挑眼皮:“你记不记小时候一起去看新嫁娘,你说要坐在轿子里嫁给我?” 卫玄琅脸倏然一黑,压住他的肩头:“萧延,那是你诓我。” 还不是大的诓小的说嫁给谁就能和谁一辈子在一起玩了,说新郎官要嫁给新娘子,他还那么小,怎么能弄清楚嘛。 不作数的。 薛雍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手心里:“可是你答应了,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他可记着呢。 卫玄琅的脸都黑了,一脸阴沉地凝着他,薄唇抿的很紧。 “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认了啊。”薛雍可劲儿的占他便宜,手指已经卫玄琅的手腕移到了手肘处,贴着紧绷有力的肌肤摩挲。 房内来送信的人见他二人连这些话都说出来了,脸上有些挂不住,立刻就地遁走。 跑出去老远才喘出一口气来。 “休息。”卫玄琅反手把人摁在床铺上:“别找麻烦。” 这个破身子骨,能干嘛。 别说他嫁过去了,娶过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弄。 薛雍见他似要走,不老实地扯住他的袖子:“你要去哪儿?” 卫玄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淮王起兵了,简承琮很快就会找他去御敌了。 简承琮手里的兵马华彧已经摸了个大概,就是结篱兵符留下的残兵,不过三五万人,未曾打过仗,又没有规律地训练过,拿出去就像是赶一群羊进去狼群,只有任人砍杀的份了。 薛雍脑子迅速转了个弯:“卫小将军,淮王来了,你们卫家怎么办?” 毕竟檄文上指明了要搞死卫家的。 卫玄琅偏了下眸:“华彧已经从隐壶关调了两百名悍将,明晚到。” 两百名心腹悍将。 是专门来保护薛雍的,万一形势不利,他们也好带人逃走。 薛雍蓦地蹙了下眉,心道:淮王挟将近二十万叛军,你只调来两百名人马,开玩笑呢吧。 卫玄琅觑着他问:“你手里有多少人可用?” 薛雍被他问的一怔,有些浮躁地道:“我的人都是歪门邪道的,打不来仗的。” 调兵遣将那一套,他未曾操练过。 “萧延,我的人一到,放在你手里。”卫玄琅道。 薛雍:“?” 你再说一遍,我不懂什么意思。 卫玄琅见他还在吃惊,温声道:“你我,这次要联手。” 薛雍更懵了:“飞卿飞卿,我不可能给你们卫家效劳的。” 媳妇儿还没娶进门呢。 卫玄琅含糊道:“萧延,阻止淮王焚乱京城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打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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