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建的楼阁,为求高度,曲折盘旋的楼梯,狭窄而陡峭。 那一步滑了,就步步滑,脚下踩不稳,就只能拿身躯当骨碌,歪歪斜斜地,一路跌下去。 两个人看似乱成一团,滚至那转角处,方停住。 尘埃落定,青芥子睁眼,发现自己,好像……毫发无损,被那人用手臂护在怀里,拿身躯当着肉垫,将她搁在身上,似乎也没啥磕碰着的痛处。 只是有些惊吓而已。 身下那皇帝,却闭着双目,没动静。 “你……还好吗?”女郎一边问他,一边拧身,想从他身上起来,却又身软腿软,爬了几下,没能起来,那人手臂箍着她,又将她半个身子抵在身躯和墙角之间的。 她也不叫他皇帝陛下,不知怎的,就是叫不出口,不想那样,将他高高在上的仰视着。 “不怎么好……”皇帝睁了睁眼皮,恹恹地答她。 “是哪里……摔着了吗?”女郎小心翼翼地,问得怯怯。也知道,自己有些错了。 “嗯……”皇帝一声抽吟,似乎很痛。 青芥子这才真的吓着了,双手撑他胸前,在他身上一番胡乱借力,要从那禁锢中爬出来。一边想着办法: “我下去叫玄勿大人来……” 玄勿就在楼下廊边候着呢,得赶紧叫上来帮忙才是。她一个人,扶不起,抬不动,搞不定。 是她太笨,把皇帝给摔楼梯上了,可别伤筋断骨头的,才好。 “别去,回来!”那人却伸臂抬腿,复将她往那角落里摁。 “可是……”女郎疑惑了。 没见过这样的人,摔散了架,爬不起来,还不要人来帮,且还要赖在地上躺会儿,且还要拉人陪他一起躺。 关键是,还是个一身纹章冕服,穿得周吴郑王的皇帝陛下。 有时候,觉得他亦有些……有趣,是藏在那冷清面容下的暖意。 不觉缓了颜色,想笑。 “你刚才,生什么气?”那人见她缓颜,又趁机来算账。 “我没有!”女郎矢口否认。 “你是以为,我将你当做她的替代吗?” “……”女郎偏头,不答。 “青青,听着,这个世间,她已经不在了。我不是因为放不下她,才将你当着是她的替代,而是想让你,替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我之前,有多爱她,现在,就有多爱你,明白吗?……”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翻过身躯,将她压在墙角处,面贴面地,再认真不过。 “你……压着我了。”女郎被那重重的情话,和重重的身躯,一起压来,觉得气紧。 “这世间,就只有你,没有别人了……”皇帝尚觉不够,兀自痴痴补了一句。 凶猛情愫,如山而来,她受不住。 女郎伸着脖子去喘气,又拧着身子,去躲那情急的压迫。 “还生气吗?”偏偏那人,还不依不饶了。 “你不是,摔着了吗?……”女郎突然反应过来,这蹊跷的陡变。那摔散架的人,竟能一身骨肉紧绷起来,将她欺压。 “爱我,好吗?” 那发情的人,却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生气了……”女郎反应迟缓了些,回答了他的上一个问题。 “不要动!”皇帝觉得有些要命,她就在那里扭啊,蹭啊的。 “你杵着我了……”女郎亦口不择言了。 “再动,就在这里要你!”皇帝要疯了,终是低吼着威胁。 像只饥不择地的饿狼。 恰恰,被绕上来查看情况的玄勿,一头撞见。 玄勿瞬间耳目失聪,低头转身,复又下楼去。 他心头悔啊!他也是多事,听到楼梯上摔得咚咚咚的声音,就该让他摔的,自己瞎操心做什么。 反正,现在摔疼了,也有人心疼!
第52章 他爱我 你要矜持点,矜持,明白吗? 事后回想, 青芥子觉得,元宵节那一夜,就是一个奇妙夜。 看了一场旷世的烟火, 怄了一口莫名的闲气,摔了一个毫发未损的跌跤, 听了一堆深重的情话, 然后, 被一个急得像火山的男子, 强行拉着,连拖带抱,去了他的寝房。 天子寝宫, 朱华殿,描金雕梁,金钩锦帐。
被按在龙床上…… 然后……然后, 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一闻到那鹅梨熏香, 沾着那白瓷玉枕,就睡着了。 那人就是让她稍等一等, 他转身出殿去,吩咐个什么事情, 未等他回来,她就睡着了。 就是这么没出息,就是这么笨到人嫌。 似乎觉得,脑子里面, 有个什么东西, 将她的心智与记忆,一起给压制了,心口上, 那断过再续的心脉,也似乎,将她的健康,折损过半。 经常在一些需要动脑的时刻,脑子转不过来,在一些需要精力的时刻,又突然袭来疲惫,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日醒来,于那龙床上坐起,举目看了一圈,才想清楚自己的状况。 顶一头乱发,睡眼惺忪,看着那穿戴整齐,站在床边笑看她的皇帝,她自觉羞愧,先行道歉: “对不起……” 她也不知,如果当时没睡过去,他要怎样,她要怎样,反正就是觉得,占了人家的床,还睡成了猪,就是自己的不对。 一声对不起,说得那皇帝心领神会,心花怒放,撑手俯身过来,在她腮面上亲了一口,凑耳笑吟低语: “没关系,青青,这张床,你睡得惯,就好,来日方长……” 说罢,便撤身上朝去了。无甚过多的歪腻,果断利索,只留那衣袖袍角拂动间,一阵龙涎衣香。 可那一句“来日方长”,却说得女郎忐忑不安,胡思乱想。 似乎是一种终将要把她斩杀在龙床上的势在必得。 ∝∝∝ 后来,回到东山。东山七子自然是要拥过来,问东问西的。 “青青,昨夜的烟花好看吗?” “好看!”女郎咧嘴笑开,眼中绽放出星璇光芒,不管怎样,那将是一场终身难忘的花火。 “皇帝陛下,跟你说了些什么?”也只有真正关切妹子的兄长,才会这么牙尖八卦。 “他说他……爱我。”女郎终是脱口,带些怯怯的羞赧,却又骄傲得坦然。有人在耳边说爱,是一种本能的欢愉与喜悦。 “哦……”东山七子一脸的精怪,小小地起哄。 “师兄们别笑啊!”女郎板脸,却也跟着笑。他们的善意,她知道。 “来,来,来,猜一猜,后头怎么了,好帮青青参谋参谋。”大师兄捞拳挽袖,召集他们凑过来,又开始七嘴八舌。 “他亲你了?” 女郎点头。 “拉你到他床上去了?” 女郎又点头。 “睡……了?”就有人作了一副惊掉下巴的模状。 “我一沾床,就睡着了……”女郎摇头,讪笑。 “那他是不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形状,等你睡到自然醒,然后再跟你说,不急,来日方长?” 这一回,就轮到了青芥子惊掉下巴。她直想怀疑,这群师兄,是开了天眼吗? “这就是了!” 一群精怪而无聊的道门高徒,就开始拊掌,拍腿顿足,得意于他们的料事如神。 师傅教的神机妙算,偶用来称量这些人间闲事,倒也可消无聊之生。 反正,皇帝陛下那小心眼,估计是讨好不了了,他们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已经板上钉钉,改不了了。 可不,那凶险的御赐吃食,今日还是又送来了。喂了一点点给观中看门狗,那畜生就已经腿打颤,软趴下了。 所以,那就不介意,再把事情搅乱些。 遂齐齐凑头,围住那女郎,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新一轮苦口婆心的教导: “青青啊,是这样的,听师兄讲啊……” “这男子口中的爱,跟身下的……欲,有时候,嗯,是差不多的意思。” “对,差不多!一个意思……” “他说爱你呢,有可能呢,是真心疼你……” “也有可能是,就是只想跟你困个觉而已……” “那怎么分辨这其中的区别啊?”女郎偏头,认真地听,认真地想,是个很好的学生。 “根本就没区别!” “哎,不要胡说,别吓着青青!” “这个时候呢,你就要矜持,矜持,明白吗?别让他得逞,啊?” “如果他是真的爱你,就会先娶你,再睡你,如果他没打算让你做妻子,就只会一门心思想着睡你,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睡腻了,就将你扔回东山,做一辈子道姑子!” 东山七子说话,向来绘声绘色,声情俱茂,颇有玄机哲理,亦颇有感染力。 女郎恍然,认真地点头。 表示受教。 ∝∝∝ 那一年开春,青芥子的生活,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改变。 依旧在无崖子身边,侍奉行走。 无崖子依旧隔三差五,就去宫里找皇帝下棋,冲着那一次一万贯的香火钱。 这回,轮到皇帝不乐意了。一来,嫌那银子,跟流水一样就流出去了,给得心痛,二来,嫌那老道,在边上有些碍事。 遂与那老道□□.裸.地商量,大师不必亲自来了,把青青送来就是。 无崖子却把胡子一抖,捡着皇帝的软肋来捏,说是,他女徒弟说过的,师傅不来下棋,她也不来! 他生怕这棋局没了,香火钱也就给抹了。 皇帝转头,去看那女郎。 女郎赶紧点头如蒜,表示他师傅说的一字不差。 于是,那御书房的棋局,还是又摆了下去。 皇帝依旧在那些无崖子溜差的间隙里,变着法地,来逗弄。 本来,经了元宵那一回的亲昵,两人似乎多了份默契,可一回东山,被东山七子一番耳提面命的教诲,那女郎就又把心给收紧了。 皇帝的逗弄,十次有九次,都要落空。 “青青,朕的背有些痛,过来帮朕按按,好吗?” 皇帝经常会说他背痛。据说是陈年旧伤。 “我是长生观的女弟子,又不是陛下的侍女!” 女郎稳坐在一边,喊不动。她牢记住那个能够让自己腰板挺直的身份,而不是那些需要软了骨头去依附的相处。 “那……劳烦你,青青上仙,帮我捡一下那颗棋子。这会儿坐得有些腿麻了,够不着……”皇帝说完,才将手指在棋盘上一弹,一颗白玉子,飞出去老远。 女郎转头,看着那玉子落地,再回头看看那挑眉等她的帝王,觉得,他实在是太无赖。 可又不知他下一瞬,还要冒出些什么更无奈的,权衡了一下,还是跪行过去,捡了棋子,回来递与他。 皇帝就一个反手,将她连手带棋子,一起抓住,使力一拉,拉得跌入怀中,然后囫囵抱住。 “青青,今夜不跟师傅回去,就在宫里陪我,好不?”那暧昧请求,随即而来。 “不好……”女郎摇头。 每次,他都要这么问,她都这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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