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出去。”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郑澜的语气如冬日的寒潭,没有一点温度。海升和百灵额头上滚下汗珠,他们知道湛王殿下虽阴阳怪气,但是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他们也是头一回见殿下这样不悦。 陶娘子也跟着退了出去,脸上除了担忧还有很多疑虑,刚刚她其实想拦住小院儿救下金三,可是小院儿飞身下马车,在蝠抽出短刀之前,就挡在了金三身前,可以说是舍命相救了。她想留下,但无奈只能跟着众人出去。 “他是谁?”语气更冷一分。 躺在地上的金三微微睁开眼睛,起了一层白霜的唇微微颤抖着,小院儿凑过去想听他说了什么,却听不明白,看着金三命悬一线,她眼睫轻颤,泪盈于睫,根本顾不上回答郑澜。 郑澜索性走过去,一把握住小院儿的手腕,看着她脸上要落下来的泪珠,心里的愤怒更甚。管他这个男人是谁呢?总之,她为了他难过了、心疼了,他连别的男人多看她两眼生出肖想都要不悦,更何况是这样心疼亲近地照顾一个腌臜的男人。 “这是爱妃从前的情郎么?”郑澜握着她的手腕很用力,陡然松开,留下几道白痕。 小院儿揉揉被捏疼的手腕,顾不上恼怒,祈求他: “殿下,救救三哥吧。他不是恶人。” 三哥?呵,叫得好亲热。 小院儿这才回过神,明白了郑澜为什么黑了脸,她擦擦眼角的湿润,站起来,整理一下衣襟,刚刚舍命救下金三的时候,裙裾上撕开一道大口子。 “殿下,他不是我的情郎,我没有什么情郎。”小院儿神色平静下来,她得让郑澜相信她,不要误会她。 “殿下,先救人,您听我慢慢说,我全部,全部都告诉殿下。”小院儿双手牵住郑澜的一只手,一双柔情百转的眸子像两汪湖水那样看着他,映出他冷情的面容。 金三躺在地上,看着她求郑澜,听见她对他说:“他不是我的情郎,我没有什么情郎。”一口腥甜从嘴角溢出来。 小院儿见他吐血,赶忙拿起帕子帮他擦拭。 “殿下,先救人好不好?如果殿下觉得救错了,可以以后再处置。上天有好生之德。”小院儿语气里慢慢的祈求,声音是颤巍巍的。 郑澜的怒色变成了冷眼,最后还是蹲下来,捏住了金三的手腕。脉象的确衰微,但也看出来金三还有些内力,郑澜便知他只是外伤,没有性命之忧。 “带王妃回寝殿去换身衣服,去给这个歹徒请个大夫,处理一下伤口。”郑澜夺过小院儿手里的锦帕,用还没弄脏的一角,嫌弃地擦擦刚刚给金三把脉的手指,然后把帕子丢在地上。 看着小院儿被陶娘子和百灵带走,郑澜才走出劈柴院,交代海升:“没有本王的指令,不许王妃再来这里。” 蝠则跟着郑澜去了书房。蝠对郑澜禀报了今日发生的事情,钱大人交给陶娘子一瓶药,但具体是什么药物,要做什么,他在屋檐之上,并没有听清楚。而今天那个歹人,是半路杀出来的,蝠本以为是刺客,没想到王妃认识这个人,还跳下马车,舍命相救。 说道舍命相救的情节,蝠看到郑澜脸上浮现出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怒气,两眼冰冷得能冻伤人。 “今后要继续守护好王妃,无论她去哪里。”郑澜冷冷说,蝠很知趣地一闪,消失于无形之中。 郑澜心头不悦,小院儿蹲在地上,含着泪光给那个男人擦拭血迹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好奇她的过往,偶尔她会提一两句,总能让他心疼、怜爱,他以为那就是全部,或者他觉得自己总有耐心一点点地听她主动说,慢慢勾勒出一幅完整的履历。然而若非金三出现,她可能永远不会告诉她,曾经有什么人喜欢过她。
第17章 哥哥(2) 帅 郑澜觉得自己实在太自大了,任由她闯进他的心里,却不知道她的过去。 她说这个人不是她的情郎,却亲切地叫他三哥。纵然这个三哥不是,那还有没有四哥五哥呢?她夸赞他掌控一切、运筹帷幄,实际真的是这样吗?明知她自有一份沉着和聪慧,就这样等待她能有一天交付她所有的真心,会不会太一厢情愿了? 小院儿换好了干净的衣服,端着茶水一个人走进了焚琴院,推开书房的门,看见郑澜正坐在书案前校订着京畿的地形图,小院儿轻手轻脚把茶水端过来。 “殿下,喝点水,用些点心吧。”见郑澜继续看地图,懒懒应诺一声。小院儿凑上来,问:“秦小将军没什么大碍吧?” 小院儿正想如果他依旧恹恹不理,就知趣退出去,却听他徐徐说:“没什么事。在厚山伤了人,被顺天府带去,已经被捞出来了。如今,还没有什么人敢治他的罪。” 小院儿却心里疑惑:“什么人这么大胆,敢与小将军起了争执?” “你表哥。”郑澜放下手里的笔,冷冷看她。 小院儿纳罕,她连自己原本的姓名都不知道,哪来的表哥?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又一琢磨,小院儿恍然大悟,明白郑澜说的是真正的钱淑媛的表哥,便有些心虚地问:“那个人……是不是叫吴凡钦?” 郑澜眼神又一阴:“怎么江洋匪徒和纨绔公子,爱妃都有交情啊。真是交友甚广,圈在王府可惜了,若是留在厚山,爱妃定能大放异彩。” 小院儿也不怕,也不恼,反唇相讥:“是殿下先提的什么表哥。” “是啊,又是表哥,又是三哥,本王倒想问问,爱妃有多少好哥哥?” 小院儿一笑,觉得郑澜吃醋的样子倒是比寻常时的阴阳怪气可爱许多,就壮了壮胆子,绕过画案,好奇问:“秦小将军,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紫云院主?” 郑澜阴阳怪气地反问:“爱妃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样子,倒是很有京中名媛的作风了。” 小院儿并不理会,只就着自己的话题说:“吴凡钦是那种色胆比狗胆还大的人,如果说为了争风吃醋,倒可能会壮起胆子和小将军口角。” 郑澜很纳罕,小院儿怎么会对这个吴凡钦这么了解,不仅知道他的姓名,还知道他的脾性。 他转身,捏住她的下巴,看着这张脸上如花瓣一样绽放的胎记,语气却冷冷道:“爱妃怎么知道的这般详细?难道吴凡钦真的是爱妃的表哥不成?爱妃惯会骗人,表哥和三哥,是不是都被你骗过?” “如果这么说,也不算错。”小院儿语气平静地说,又恢复沉稳谨慎的样子。 郑澜心头的纳罕,已经表现在了脸上,不解中还有一丝醋意。 见郑澜又要生气,小院儿肃然起来,把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轻轻推开,站郑澜跟前,说:“这些事情,说起来话长了。不过,我和三哥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和那个吴凡钦,更是只有一面之缘。” 小院儿耸耸肩膀,负气地看一眼郑澜,最终鼓起勇气,将自己如何在人牙子手上被金三母子救下,又如何被金婆婆挟持,在运河上做骗人的诱饵,包括如何哄骗了吴凡钦,又如何被金婆婆发卖,被钱大人掉包送入了湛王府,摇身一变成了湛王妃……林林总总的全部,统统告诉了郑澜。 郑澜面无表情地听着,一字一句地听,心里也终于明白了。但半晌才看她一眼,问:“如果今天这个金三不出现,爱妃还会对本王和盘托出吗?” 郑澜是在找后账,小院儿应该搪塞过去的,但她却认真思索了这个问题,诚然道:“可能不会。殿下没有问过,我也不知如何说起。” 郑澜点点头,她说得也是实话,因为是实话,便没有办法生气。可是,到底有些失落。 小院看他失落,便安慰似的道:“并无心继续欺瞒殿下的。” 郑澜不说话,小院儿又道:“多谢殿下救了三哥。” 郑澜嘴角微微勾起,一点也不想做什么好人,于是道: “本王救了爱妃的情郎,如此大度,爱妃要怎么谢呢?”郑澜倚靠在画案边缘,双手交叉在胸口,看着小院儿,补充道:“要不,也认个流哥哥,澜哥哥?” 小院儿瞅瞅他眼神中的戏谑和捉弄之意,知道他心里又痒了,干脆鼓起勇气,放了个大招:“殿下,我们圆房吧!” 郑澜愣了一瞬间,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殿下,我们圆房吧!”小院儿再说一遍,察觉到郑澜的意外,小院儿心底里是一阵狡黠的快意,但是脸上仍然是一副无邪的神情,对郑澜说:“殿下总是戏弄我,调笑我,我也总是觉得羞赧、害臊,干脆把事情做绝,这样殿下能彻底满意,我也死得痛快!” 郑澜一下子眯起眼睛,恨恨地看着她,又被这个小骗子坑骗了!把圆房说成“把事情做绝”、“死得痛快”,她是反过来调笑他、戏弄他了。 “想要死得痛快,本王偏偏不会让你如意。”郑澜说着凉薄的话,语气却很温和,又靠过来,把小院儿紧紧搂住,双手去抚她的背,在她耳边用气声说:“不过,爱妃不要以为本王心里不想。” 这姑娘太过聪慧,郑澜对她的每一次感情的转变,她都能察觉。刚刚他愤怒地吃醋,反而让她敢大胆地撒娇。郑澜有微微的慌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小院儿和他的关系变成了这样?她不再怕他了,而且开始学着信任他,甚至倚靠他。 小院儿闻言却笑及眼底,她觉得自己有点懂得了郑澜,一个内心过分骄傲的人,既不会懦弱地回避自己的欲,又能够守得住心中的那一道念。 郑澜看着她的笑,此时此刻,只是为了笑而笑。 为了这没有防备、只是为了笑而笑的容颜,也值得吧。郑澜想,或许不知不觉,小院儿也对他多了些真心呢。至少她的过往,他现在不是一无所知了。这挺好的,非常好。 “殿下,”小院儿又想起来一件事。 “又怎么了?”郑澜拿着笔,在地图上勾画着,那是他和秦志城商议的守备京城的营房地点,为了牵制太子,他必须把京畿地图烂熟于心。 “殿下,金三是从左丞府逃出来的,此刻,钱大人应当到处找他了吧,不知道金婆有没有一起逃出来。还有陶娘子她知道我救了人,会不会去报信……我真的怕哪天她会杀了我灭口。”刚刚还笑靥浅浅的脸色,又爬上了愁容。 “的确,是有点麻烦。”郑澜懒懒地说,心里打算待一会儿让蝠去打探清楚。 · 晚间,郑澜在书房继续研究着京畿的地况,召集了五毒门的骨干安排着许多事情。 小院儿则在草草用了晚饭,知道郑澜不许她再去劈柴院,便让百灵去打听,海升说金三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柴房也收拾出来了,金三被抬进去养伤,小丫鬟还给他喂了一些羹汤。 陶娘子一个人推门进来,反手关上门,问小院儿:“今日救下那个男人,殿下不起疑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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