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喜欢这里吗?”
第53章 女眷 晋江独家 郑澜看着太湖石为湖心, 直径也就只有三四仗的潭水,无奈笑笑。他自幼在京师长大,见惯了恢弘阔达, 对这等南方的精美多少有些不适应,但是只要她喜欢便好。 郑澜没有说话, 小院儿却心领神会他的美意, 只是又悻悻然对他说:“我真是有些天真了。” 郑澜看着她, 等她解释。 “我以为在京中,我要当一辈子钱淑媛,并不想活在别人的身份中, 永远做个骗子。但没想到回来了杭南,自己和这个假的身份要捆绑得更牢固了。” “是我不好。”郑澜将她牵过来,如果自己当时没有一时动意接纳这门婚事,或许不必让小院儿再伪装成钱淑媛。而且他的心里也很矛盾,分明自己讨厌政务,但是却不知不觉被卷入其中。恒昌帝方才派人给他寄来了密折,甚至为了他在杭南监视世家门阀,特别建立了一条机密的驿路,所有信息都直达天听。 不知不觉间, 郑澜已经成了恒昌帝重塑山河的一步重要的棋。 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有些小瞧父亲,以为他是个过分仁慈的君主, 实际上纵横手段,比较起历史上勤勉的君王, 也是不遑多让, 只不过没有那么歹毒自负罢了。 以为离开京师,就可以摆脱继位的困扰,郑澜知道自己是想简单了。 小院儿才发现自己的眼角已经湿润了, 她摇摇头,对郑澜说:“其实这些和你也没有关系。其实我也想过,即便我不做这个假的世家女,做回我自己,又有什么意思呢?”她不过是一个预备的流莺,如果不是经历了这段匪夷所思的替嫁,她现在已经是厚山茶叙的院主,是郑澜的庇佑,让她面入风尘。 “你会有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的来历的。我会尽力。” 郑澜悠悠然说完,其实自己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气。他已经命蝠暗中去调查小院儿的身世,想找到她幼年被拐卖之前的身份,但是年头太久,曾经抚养他的瘦马贩子,也被金三母子杀了。唯一的线索,反而只剩下她额头的胎记。 小院儿猜想郑澜正在暗中调查着什么,便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其实能够回来杭南,我已经很感谢殿下了。” 郑澜不置可否,心里却一阵酸涩。 “明日要去孟府做客呢。”小院儿揉着手中的衣角,低着头说。 “你如果不想去,可以不用去的。没有人喜欢被当做另一个人。” 小院儿心头只觉得暖洋洋的,似乎方才心头的阴霾,都一扫而光了,忍不住抿唇一笑:“还是要去的,就当做是游戏好了,殿下可以看看我装得像不像。” 其实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小院儿想,如果郑澜这次南下带着拆解杭南士族的职责,她是很希望能够帮一下郑澜的,哪怕仅仅是陪伴。 · “孟大人,依您的判断,此次湛王就藩的目的根本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吧?”说话的是沈氏的嫡子沈无咎,是世族中话事人里面最年轻的,此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两只眼睛却露着凶煞的光,是杭南世族中强硬派的代表。 孟启礼看着书房里坐着的七八位世族话事人,没有立刻搭话,耐心地命侍从给诸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纷纷看茶,侍从知趣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口,确保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沈无咎见孟启礼这纹丝不乱的样子,有几分着急地催促:“五叔,你倒是说话啊。” 杭南世族联姻的历史已经超过百年,几大世家几乎都沾亲带故,平日在官府或者正式场合往往互称职位或者雅号,但是私下里,便按照辈分直接称呼彼此。沈无咎父亲与孟启礼是表兄弟,因此在私人的场合,沈无咎按照族中辈分称呼孟启礼“五叔”。 听闻这声称呼,孟启礼意外没有回绝,思忖了片刻,对着同样面露急色的几位话事人说:“此次湛王就藩,绝非隐居杭南,而是圣上的一步棋罢了。自太宗皇帝以来,削弱世家力量,已经提上日程,只不过朝中咱们的人脉盘综错节,就算是王孙公主,也不过就是世家望族的外甥侄女,但湛王殿下却并不相同。” “鬼子九。”沈无咎忍不住骂了出来,自从太子宫变逆案以来,朝中将湛王殿下的本事传的神乎其神,特别是他的扶摇神功,取人性命于十步以外,几乎被目为鬼功。 “实在不行,咱们就下毒。总不能眼睛里揉沙子。恒昌帝这个老王八蛋是怎上位的,如今有了这么个鬼儿子就要卸磨杀驴!”沈无咎身后另一个世家的话事人急切地说道。 孟启礼失笑,无奈摇摇头:“如果这么容易,就好办了。”他曾在京中挂职,深知曾经闲云野鹤的湛王绝对不是传闻中所言的那般胸无大志,只不过是碍于出身,不喜欢卷入是非。 沈无咎揉了揉眉心,眼中藏着凛凛杀气:“不过是一个歌女的儿子,如果圣上立这等人为储君,我沈家第一个揭竿而起。” 孟启礼不置可否,他知道恰恰因为郑澜的母族与任何一派世族都扯不上关系,才被恒昌帝看重,拆解世家的时候,才能够免除利益纠葛。 沈无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孟启礼道:“听闻鬼子九很宠爱钱氏。孟大人难道没有从此处下手?” 孟启礼哑然,他比沈无咎更先想到了钱淑媛,本来以此为突破口,和来势汹汹的湛王攀上关系,却似乎没有半点效果。他心中也十分意外,按理说把二分园作为湛王府邸,王妃就算没有热泪盈眶也应该心怀感激,但是上午孟启礼在钱淑媛脸上什么都没有看到,如果说有,甚至是一点点不情愿。 事到如今,钱仲谋已经不知去向,杭南士族外面看上去依旧鲜花着锦,可是孟启礼知道没有了朝中撑腰的人,这几大家族不过就是恒昌帝案板上的鱼肉,更何况为了支持先太子的宫变,几大家族手上多少已经沾上了谋逆的罪行。 如果郑澜从这个角度入手去调查,究竟谁给了太子宫变的背后支持,恐怕在座的几大世家,都是要诛杀九族的。孟启礼也自然心知肚明,郑澜不去查,并非他不知道,只是恐怕酝酿着更大的局,更漂亮的收网,将他们一网打尽。 几乎是不愿意承认,杭南世家将近三百年的绵延福祚,恐怕要面临一场史无前例的危机。而孟启礼恰是在献上二分园,却在湛王夫妇那里寻不到任何一丝欢喜的时候,意识到了这样令他无尽惊恐的事实。 “当务之急,一定不要主动引起祸端。今日请各位亲故来,首要就是求诸位,从今天开始严管自己的家人,整饬好手下的经营和账目,万不可让人抓住把柄,暂且也不要再从贫民手中兼并土地,先按兵不动。”孟启礼又思忖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表面上蛰伏,但咱们各自的私兵,却不要遣散,还要暗中招兵买马,以备不时之需,但一定要做在暗处,不可以明牌。” 私军,几乎是大郑开国以来,世家望族公开的秘密,拥有了武装,才能真正形成一股巨大的势力,太子当日的宫变,正是因为有了私军的支持。 孟启礼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暗沉一片,几乎没有什么光泽,几位话事人,包括年轻气盛的沈无咎在内,都意外到背后生寒。孟大人是钱仲谋的门生,一直以来都以处事稳妥、人前温厚著称,要求诸位扩充私军,几乎等于将造反提上了日程。 一位稍微年长些的世家族长,自认为历经沧桑,这时候颤颤巍巍地问:“启礼,这件事要做到如此绝处吗?圣上虽然有削弱世家的心意,但是多年来,对咱们却是以安抚为主,如此犯上,又老费财力,是不是得不偿失?皇族与世家本就是同气连枝,奈何要如此自相残杀。” 孟启礼走过去,为这位白发长者递上了茶杯,脸上方才的阴沉此刻有些泄气,但还是沉重地说:“同气连枝,那是圣上登基之前了。如今,朝中财库空虚,自然要拿咱们多年的经营拿去祭旗。伯父,咱们没有退路。” 白发老者也无奈叹息一声,深知孟启礼并不是冒失的人,必定是未雨绸缪才出此下策,但又想起来什么,便问:“听闻明日湛王要到你府上做客?” “您的耳目还真是灵敏过人。”孟启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几乎不可查觉地恢复了正常,莫衷一是地说:“只是寻常接风的家宴。总要会会虚实。这事,殿下表明是私会,知道的人不多,诸位也就当做不知道,如果能握手言和,则是美事一桩。如若兵戎相见,咱们也要心里有底。” 沈无咎看着愁容满面的孟启礼,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佩剑。 当日在书房商议了许多的秘密,沈无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走出孟启礼的书房的时候,已经是日出时分,不知不觉,这帮人便聊了一夜。沈无咎不禁佩服孟启礼的身体好,几乎是一夜没睡,就趁着蒙蒙天光,去安排府上的人今日接待贵宾。 孟府的书房设在后花园里,沈无咎出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满溢,他甚至有些肚子饿,沿着花园的甬道走向孟府后门的路有些长,他走得便很慢。 遥遥远远的,沈无咎看到迎面走来了一个娉婷的倩影,披着月白色的斗篷,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其中一个提着食盒,另一个则抱着琴。似乎是不想被外男看到,这个女子见到对面的他,就伸出素手,扯过耳侧的白纱,将眼睛之下遮住,反而更引起了沈无咎的兴趣。 孟府的女眷,作为远亲,沈无咎没有不认识的。但这个飘逸如仙,气质如兰的女子,沈无咎想来想去,觉得确实是没有见过。他款步向前走,想去询问一二。
第54章 孟府 晋江独家 沈无咎走得越来越近, 才发现这个聘聘婷婷,远看十分袅娜的女子,实则并非妙龄, 粗看起来已经是不惑之年,但因为保养得极好, 仍然有夺目的神采。 虽然已经及冠, 但沈无咎却并未娶妻, 实则他门第太高,年纪轻轻做了世家的话事人,放眼杭南, 除了当年曾经有人为他与钱淑媛牵红线,不了了之以后,杭南一时便再没有能与他登对的适龄女子。后来钱淑媛赴京,沈无咎一心经营家族产业,又获封千户,就更加眼高于顶了。 他少年老成,又有些武艺和军功在身上,因此向来不喜欢及笄少女懵懂无知,纵然偶尔与亲贵在院中作乐, 也独喜欢欣赏因有了年岁而略显风致的歌伎。 当玉楼春在他身侧颔首行礼的时候,他的目光拂过玉楼春的眉眼, 远山黛见有无尽的风情,就算是面纱也挡不住。
然而玉楼春却没有看他一眼, 只等他走过, 便也朝着孟府内院走去了。 身边的侍从如何看不出沈公子的眼神,其实方才几位世家话事人在书房会面,侍从就在书房院子外面和孟家的家丁聊天, 早已经探知一二,便道:“方才的娘子,是玉泣琴社的主人,叫玉楼春,大抵是她的艺名。早年据说是京师教坊司的司琴,琵琶弹得极好,钱大人在杭南时据说十分喜欢她的琴技。湛王妃喜欢琵琶,今日这位玉琴师,恐怕是孟夫人请来,给湛王殿下献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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