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只是个外人,甚至无法让尹师姐再次展颜欢笑。刘赤松说的对,即便他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这一晚上,道方门的三人各怀心事。但等回到客栈之后,顾笙却并未向两人问责,只是叫他们早些歇息。两人忐忑不安了整整一晚,第二天一早便早早的候在顾笙的门口,恨不得来一场负荆请罪。 “这……你们大可不必如此。”面对这么诚恳的两位师弟,顾笙也有些措手不及:“少年人总是有些好胜心,只是不该使用歪门邪道。今日我们该出发了,待回山之后,将《正心经》抄写五十遍即可。” 对于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有的只是宝剑暗格里留下的字条。不巧那“妖邪”并不知道风景与梁子琦的恩怨,因此并未提及两人陷害风景之事。因此顾笙也只当是少年人玩心重,并未放在心上。
他更担心的是昨日让那“妖邪”附了身,可千万别惹出什么祸事才好。 同一时间,通台坊的偏屋内,“季先生”正带着福禄寿酒楼众人正聚集在那里。看着满地的尸体,他微微皱起眉头。 “回禀大人,这毒古怪的很,属下前所未见。”秋白查探着尸体:“但是它的效用,似乎又和‘幻梦’极为相似。” “昨日‘洛神花’向我禀报过,他们刚刚与刘将军的四子接头,并达成了交易,替他杀了一个人,现在他们却都死了。”流珠半跪在地上道:“若是刘将军今日还不曾见到儿子归家,多半会生疑。” 不能让人发现这些不能认识的人,竟然死在了同一个地方。 “你去吧,暂时伪装成他的模样,再见机行事。” “得令。”顿了顿,流珠的眼珠转了转,接着道:“对方来者不善,大人觉得我们的计划是否应该有所更改?” “这你便不必管了。” 看着满地散发着淡淡兰花香气的尸体,他的脸色阴沉,如修罗鬼刹。 仿佛再次回到了十五年前。 青年人变成了中年人,而怪物却依旧是当初的那个怪物。
第88章 (八十八)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臭名昭著、泯灭人性的毒老子,最后却栽在自己亲生儿子的手上。倒也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鸿客居的南樱龙王、福禄寿酒楼的季三先生、行踪诡谲的黑麒麟、季三先生的后辈子侄……看似无关的几个人,最后却连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这千张万张面孔是他给自己留的退路,即便真有一天遭逢不测,也给自己留足了短尾求生的余地。 但相应的,一旦抓住了这张巨网的真正源头,便能将藏在暗处的鬼祟全部抖落出来 季三先生终于不再遮掩自己的面容,缓缓放下手臂,冷笑着道:“早知你是个如此可怕的妖物,当年老夫便不该手下留情。” “说的像你放过我一样。” 当初季三为了取顾笙的血,砍下了他的手腕,也恰好帮他挣脱了锁链,所以他才避开了前来围剿的武林盟大军。而在他神志不清地从那炼狱之中逃脱之后,误打误撞地遇见了顾景云。 冥冥之中,似乎上天对他还是有所眷顾。即便经历诸多磨难,还成了一只不人不鬼的怪物,但他总是遇见比他好的多的人,提醒着他命不该绝于此。 “我也曾逃避过那些过往,但现在我回来了。”顾笙对季三先生说道:“这一次,我只想看到你自食其果、伏法受诛。” “我也不曾想到,你们这一群人,竟然会在今日凑到一起。”季三先生转了转略带僵硬的手腕,关节活动时传出了一连串的“咯哒”声,连带着他的身型也有了些微的变化。 “老夫知道自己终有一败,但却不该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落在你们手上。” 说罢,季三先生抬脚一踏,地上的机关匣弹至半空之中,被他反手揽在怀里:“虽已不复当年,但与你们这些小辈一战,也未尝不可。” 话音未落,三十支弩箭同时从机关匣中发出,瞬间产生的后坐力让季三都后撤了半步。在这样近的距离下,那些弩箭几乎是瞬间逼至顾笙面前,箭头反射着刺目的冷光。 仓促之间,顾笙只得暂时避其锋芒。他就地一滚,捡了把不知道是哪名黑衣人落下的长刀,略显狼狈地挡了回去。 趁着这一瞬的空隙,季三先生几步来到近前。距离越近,弩箭的速度也就越快,力道也越大。顾笙的功夫本就不成章法,眼看便要被逼出破绽。 就在这时,一道锐利的剑气从季三先生脑后掠过。他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只险险闪过,手中的机匣却是避不开了,顿时被劈了个粉碎。 却是罗不思在对付其他敌人时,还分了余力到这边的战局之中。他将其他的鸿客居刺客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不忘出声提醒道:“小心点儿,那弩箭上淬了毒。” 或许,如今的百战剑圣,当真是天下第一高手。 没了机关匣,季三先生却也没露出半分惊慌之色。他反手拔出身边手下的长刀,直接对上了顾笙的刀刃,连砍带劈十余下,动作行云流水,令人难以招架。 顾笙从未学过刀法,只能靠着内力硬抗。但这毕竟并非长久之计,于是下一击他运足了力,迎着刀锋回击了过去。 只听“锵!”的一声,两柄长刀的刀刃竟然卡在一起。顾笙想顺势将刀夺走,季三先生却突然松手了。 同时,他的掌风一转,顺势化而为拳,直击向顾笙的腹部。顾笙只来得及删避开要害,却还是被击飞出去,重重落在一旁的地面上。 还来不及喘息片刻,他又感到一阵寒意,就地一滚,躲开了朝他袭来的三枚金针。季三先生顺势扯出了腰间的长鞭,那应当是他先前从罗彤身上夺来的,在他手上却如自己的武器一般趁手。带着钢刺的皮革如同灵蛇一般扭动,打得顾笙应对艰难、狼狈不堪。 似乎在这人手上没有他不会用的武器,没有他不了解的功夫。 罗不思也很快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于是也不时伸出援手,分出更多心力在这边。这样一来,沈般的压力更大了。他一边硬撑着体内的重伤,还要运功迎战。时间久了,却是渐渐显出了颓势,只得勉力支撑。 在他身后,还有孙芙兰和昏迷的罗彤。 林一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于是下令加紧全力进攻。双方一时之间保持在这样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只等着任何一方先现出颓势。 肉体的痛苦逐渐变得麻木,沈般强压着翻涌的气血,魂魄却仿佛缓缓附上了半空,冷静又木然地旁观着这一地狼藉的战场。 钟文和教过他,一个人所弹的曲子,便是他的一生。 过去这二十年来,他困守在方寸之地,每分每秒都是平平淡淡。但自从下山以来,见了这许许多多的人,尝尽人间百味。接下来的方向虽然清晰了,可心中却是愈发茫然。 或许这命运原本就没有什么章法可言。 多的是不可预测的、在痛苦中挣扎的每一个人。 耳边多出了一个人的脚步声,沈般的指尖微微一顿,然后转过身去,看向了面前的敌人。 来者是风路城城主,风闻阁。 即便他已经有了退出战场的机会,却还是回来了。 看到风闻阁时,孙芙兰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反倒释然了。她轻声对沈般道:“风家和季三牵扯的太多,其他人还好,风二却是怎么也走不脱的。所以这一次,风闻阁不会手下留情。” 风闻阁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但在乎的却也不够。他在乎自己的亡妻,在乎祖宗的基业,在乎自己的儿女,也在乎情与恩义。但当他们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又选择了逃避,躲在自己的悲春伤秋中。 如果当初便看穿了这一点,自己还会爱上他吗? 这样的念头只在孙芙兰脑海中闪过了一瞬,便消失不见。 平淡地看了勉力支撑的沈般一眼,风闻阁便将目光投至另一边僵持不下的战局。即便到了这种时候,风大城主也不愿趁人之危,保留了所谓的最后风度。 但沈般却不能轻易放他过去,顾笙和罗不思两人一时之间都无法奈何地了季三,再加上一个风闻阁,落败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他给身后的孙芙兰使了个眼色,然后用力一拨琴弦,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铮鸣声,震得罗不思脚下一顿,回头看向沈般,立刻心领神会。 沈般脚步一动,拦住了正要往顾笙的方向去的风闻阁。同时与罗不思交换了位置,孙芙兰也搀着罗彤躲在了罗不思的身后。面对袭来的音刃,风闻阁反手便是一剑,随即他便感到剑刃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拦住了。激起的烟尘散去后,他便看到沈般放下了那块破木头板子,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琴弦正缠着他手中的长剑。 “比起百战剑圣,你觉得自己更是老夫的对手?” 沈般面无表情地道:“我只要拦住你就够了。” 当琴弦成为纯粹的武器时,变得比刀剑更加致命,比长鞭的速度更快,也更加难以抵挡。沈般加以内力操控,有的琴弦坚硬如铁,有的却如绕指柔一般,诡谲多变、柔中带刚。力若用在空处,便很容易便会被他扰乱进攻的节奏。 但风闻阁毕竟不是普通人。 长剑一甩,锐利无双的剑气如长虹一般,一力破十会,将沈般的琴弦一一荡开。若在全盛时期,沈般或许还可以靠内力强行和他拼个五五开。但如今他身受重伤,却要面对一个经验丰富、全盛状态的风闻阁。 这理应是一场没什么悬念的争斗。 可瞧风闻阁的样子,却也兴致缺缺、显得有些懈怠,似乎心思并未放在战场之上。 “你既然不想,为什么要回到这里。” 风闻阁的长剑一顿,表情却没有分毫的波动。他沉默了片刻后才道:“身不由己,命运弄人罢了。” 沈般摇了摇头。 “如果你不愿意助纣为虐,早就有机会杀了季三先生。如果你想要救人,也早就可以回头。或者你想杀我,现在就该全力以赴。” 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肯改变,那命运不弄你弄谁呢? “你说我没有琴意……那你的剑意又是什么?” 既不是好人,也不是恶人,永远下不了决心,最后只是当一个作壁上观、逃避事实的懦夫。 风闻阁摇了摇头,只道:“待你日后便知,若在这世上并无所求,那么心自然不会为外物所动。” 沈般还从未见过像他这般自相矛盾的人。 但即便对方留了力,他却也不敢懈怠。从前他从未以风闻阁这般的宗师为敌手,因此功夫虽然提升上来了,却无缘接触更高的境界。因此若是风闻阁有心想要脱局,他恐怕是拦不住的。 风闻阁的剑气锐利无比,沈般的琴弦困不住他,反倒被他接连斩断。见此沈般一咬牙,将断裂的琴弦绕成一股,学着罗彤的招式,朝风闻阁的颈间勾去。风闻阁抬手一档,便只缠住了他的手腕,沈般顺势一扯,将他拉了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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