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万里无云,烈日炙烤,虽说府里存着冰,到底在屋内还出了几分薄汗。 “王爷,”陆氏一看见他就跪了下来,“还请您放我儿回家。” “怎么,”赵锡撑手坐在主位上,几分懒散,“给孤做七品带刀侍卫,还委屈他了不成?” “臣妇知晓王爷您是在报复我儿,可是当初人是我发卖的,与他无关啊,”陆氏倏然落下泪来,神情哀怨,“您知晓宁京城中现在如何说他么?说他吃了败仗被贬为庶人,不思进取转而又抱上梁郡王的大腿。佞臣二字,我国公府百世清流如何待担的起啊!” 赵锡沉下眼来,被这屋外蝉声叫得烦闷。此事一听就是有人恶意散播,如今那人初回京,是谁做的不言而喻,然而陆氏却看不透。 他沉声道:“此事父皇亲允,不可更改。宋老夫人还是请起,孤受不起你这一跪。” 陆氏身子微抖,脸上一片恼羞之意,却还是不愿意起来。“真要论起债来,想必还是王爷欠我儿更多一些。” “老夫人此言何意?”赵锡拨弄着手上扳指,漫不经心,只想在宋清明回来之前快些将她请走,免得那傻子又两相为难。 “当初,臣妇为何要发卖了府上的那个哑巴书童,”陆氏呼吸急促着,抬眼恨恨看向高位上的赵锡,“王爷不会不知道吧,乾元那个不成器的二弟曾经欺明儿年少,亵玩于他——当初是明儿救了您,带您回国公府,您却还联合外人让宋乾仁这畜牲迷晕带走他!” 登时,赵锡拨弄扳指的手指一停。 亵玩……赵锡的手轻轻颤抖着,呼吸骤然一紧,他不是不清楚这两字蕴含的一切。当年他已从暗卫口中知晓,如今再听一遍,却仍是那样的刺耳。 赵锡当然不会忘记,那晚他堪堪赶到时,宋清明望向他绝望的眼神,他说的那一句“你当真没有心”,他曾嗤笑宋清明是小题大做,如今还言说着要护他周全。 但早在五年前,就原是他自己将这柄利刃插入那傻子的心口。 陆氏却没有放过赵锡的意思。 “您还不知道吧,那晚乾元赶去的时候,我儿被吊在梁下,满身是伤……” “他将养了好些天,又有谁曾亲眼见过他经历了什么,夜夜做着噩梦……” “梁郡王爷,你所做的一切你都忘了吗,你如今日日与我儿同在一处,可曾真正在乎他的感想,明儿自是不如意,可对人全总是十分心意地付出,可容老妇说句大不敬的话——” 陆氏还在讲些什么,他已经听不大清了。 “母亲?”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唤醒赵锡此刻心神的岑寂。他倏然站起来,往外走去。 “王爷,你去哪?” “好孩子,跟母亲回家。”陆氏赶忙起身来攥紧了宋清明的手,宋清明摇摇头退到一边。陆氏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孩子!” “母亲,你放心吧。儿子有自己的主意。”宋清明不动声色地掰开陆氏的手,“这件事父亲也是同意的。梁郡王如今也是朝堂上的风云人物,若能借他的势谋个一官半职,之后平步青云也容易。” “那你当人家侍卫算什么话!丢脸!” “区区白身,就算父亲是国公爷又如何,给王爷当侍卫怎么丢脸。外头乱,母亲不要偏听偏信。” …… 宋清明说了一大篓子话,才将陆氏哄走,临走的时候,陆氏还一步三回头地望着他,仿佛宋清明身处龙潭虎穴。他揉了揉眉心,想起赵锡魂不守舍的模样。 假山绿树,曲径通幽,午后阳光炙烈,宋清明沿着廊庑拖沓着步伐,打个哈欠是昏昏欲睡。一推开书房门,屋内放置着冰鉴,登时清凉之意扑面而来,倒叫他清醒不少。 “王爷?” 宋清明唤了声,瞧见赵锡如在盛峙村那日一般,神情怔怔地坐在桌边。赵锡听见声音抬起头,又是那样眸底深邃地凝视着他,仿佛要望进心坎里,一刀刀铭刻在肺腑中。 “怎么了?”宋清明走到他身前半跪下,抬眼认真地望着。 赵锡睫毛轻垂,摇了摇头。 原来他如此对待,宋清明还愿意留下。只道他如今珍宝在手,却是浑然不觉。 “我一直说你傻,今日我才明白,傻的是我。” “哦,王爷也有这种时候?”宋清明笑眯眯地看着他,嗓音几分温柔。 “至宝直无价,相识已幸甚。” 宋清明偏头想了想,轻声道:“朽质生萤火,只拟慕高辰。” 赵锡低低笑了,刹那就如雪后初霁,朗月入怀。他垂下头,宋清明离他是那样的近。只稍近些,鼻尖相抵,他的食指就勾起宋清明的下巴,呼出的气息交融着。 宋清明的杏眼里盛满了初夏的日光,浅褐色的瞳孔不安地躲闪着,他向来主动惯了,如今乍是这般,耳尖攀上些许红意。 “在盛峙村那天晚上——” “嗯?” “你盯着我,是想这样么……” 赵锡垂下眼,犹豫间,轻轻含咬住了宋清明的唇,就像避火图上所绘制的那样。 唇上湿热的触感传来,轰然,宋清明呆愣的眼里只有赵锡放大的容颜与纤长的睫毛,并适才美人脸上那抹纯粹的笑意。 直至大袖衫从椅子上滑落,他的掌捏着宋清明的后颈,他的手搂上宋清明精窄有力的腰,两人彼此半跪在桌底,衣袂相贴,发丝相缠,屋内冰块消融,呼吸渐重,两人毫无技巧地舔咬着彼此的唇瓣。 “主子,外面的——” 河清一踏进屋门,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身边蹿了出去,倏忽就飞不见了踪影。自家王爷不知为何跑到桌底下,如今缓缓支起身子来,发丝凌乱,唇瓣红润,连着袖衫半滑,露出半块精致的锁骨来。 “主、主子?” “滚出去。” “诺,诺……”河清拔腿就跑,跑到院外摸着自己的项上人头,还感觉有些不大真切。 刚刚那个飞出去的玩意儿,莫非是——宋三公子? 看这阵势,原来宋三公子竟然如此大胆,不过也难怪,那位毕竟与旁人不一般,可是青天白日这就…… 河清胡思乱想着,撞上了海晏,抬起头见他一脸戏谑,这时也不计较了,忙拉着他说道: “我刚才啊——” 此刻,赵锡还在屋内懊恼自己的一时冲动,只是那人的气息、那人的嗓音,那人那抹认真的眼神都交相在他心头翻腾着,叫他再也忍受不住,要将这一幕彻底留住。 宋清明……赵锡一拳锤在桌上,又喜又恼。 或许,他的心早已不知何时,就像风拂过春潭泛起一阵阵的涟漪,枯叶落下蹿起的受惊兔儿,当那阴暗里难得浮现出一抹亮光时——彻底乱了。 这厢,宋清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关上门,床上床下四处乱蹿,手舞足蹈。 作者有话说: 甜吗,甜吗
第32章 王府里的茶话会 半夜的时候,屋外传来一些细小的动静。 床幔放下,赵锡躺在床上微眯着眼,看见那人蹑手蹑脚地绕过屏风,掀开床幔,小心翼翼地拱上床来。 赵锡冷哼一声抬脚,将他踢了下去。 “哎哟。”那人摸了摸屁股爬起身来,下巴挨在床沿边上,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狗胆见长。” “你怎么知道是我?”宋清明装作几分诧异地看向他,心中却深知只有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月光拢下,照在赵锡身上,与雪白的里衣交相辉映,他的墨发随意垂下,几缕钻进里衣中,半掩着锁骨与胸膛。 “左右不是第一次了。”赵锡淡淡道。 前些年在国公府的时候,不也经常打晕他爬上床么?还以为他不知道。军营里那次胆子略怂,只敢在门外守了一夜,哼,如今白日尝了鲜,夜里总归还是要来偷点腥的。 “再亲一次呗。”宋清明开始得寸进尺。 “滚。” “亲都亲了,也不差这一次了。好王爷,好赵锡——” 赵锡有些无语,人怎么能厚脸皮到这个地步。他重新躺下盖上被子,只留个后背给宋清明。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身上的被子被人轻轻地往下揪着,赵锡转过头,瞧见宋清明已经爬上了床,连衣带都没系好,只稍稍往里一瞥,就能瞧见两块健壮的胸肌和浅线勾勒着的腹部。 他伸出手,十分贴心地替宋清明系上了衣带。 “……” “乖,睡觉吧。”赵锡拍拍宋清明脑袋,眸中沾染了笑意。 宋清明无法,只得又窸窸窣窣地扯来一角被子,在床上躺下。他手枕着头,眨也不眨地看着赵锡,赵锡又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 “睡觉。” 宋清明抓着赵锡的手,最终还是满意地扬起了唇角。 快天明的时候赵锡被热醒,宋清明弓着身子贴住他。赵锡低下头,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之后接连几天,府内下人都能感受到来自于王爷不动声色下的好心情,以及某侍卫的春风得意。 然而这样的好事并没有持续太久。午后凉亭中,宋清明正手肘撑膝,懒散坐在赵锡脚下打盹的时候,有小厮过来递上拜帖。 “镇北侯与怀化将军请见。” 蒋充世与金岫?宋清明几乎立刻清醒过来,睡意全无。赵锡正下棋打谱,低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拉他起来。 “地上太脏,你若热,就吩咐河清去冰窖给你取些做冰饮。” “他们来作什么!” 他收拢棋子,面无表情。“无非是来试试深浅。” “那我是不是得摆出一副受王爷宠爱的男宠形象,耽于欢爱,又把嫉恨摆在明面上,臭骂他们一顿?”宋清明倚柱看向赵锡,一时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可。” 不懂权谋算计,只把情绪摆在脸上,这种胸无城府的人最能减少别人的提防心。 “行,那就让郡王府也热闹一番。”宋清明命人取纸笔来,不稍片刻写了几张请帖,叫小厮送出去。
于是金岫跟着蒋充世到花厅的时候,赵锡正啜着凉茶,宋清明脚放椅面上,吊儿郎当地在赵锡身边坐着。 “哼,我倒是谁,原来是您二位大驾光临,怎么,听闻李苟抢了我的功劳,如今领了个都尉的职,怎么也不来看看我这个昔日的主子?” “区区七品侍卫,见到镇北侯还不行礼拜见。”金岫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厮竟真的活了下来,当年军中所传秦守医术神乎奇技,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宋清明冷笑一声,连一个眼神也吝给。、 我家王爷也有从一品呢,怎么不见你行礼。” “好了。”蒋充世低低喝止,反朝宋清明拱了拱手,“宋三公子,虽说当日是你率三千骑兵冒进,反中混夷计策,但当日大军迷失大漠,间接致使先锋军全军覆没,我亦有责任。” “蒋充世!”宋清明甩腿从椅子上利落翻下,一步迈去一把攥住他衣领,“你还要不要点脸,婊子竖起了贞节牌坊,真当自己是大英雄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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