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家娘子赵敏怡是秋筠闺中最为要好的,如今已有婚约,只是她的夫君是为将军,前阵子边疆出了乱子,皇帝下旨命他前去平叛,两人的婚期才延误了,否则以赵敏怡的才学,定然也是要入宫为妃嫱的。 “淮之君是骁勇的,在我看来,可与赵娘子匹配,赵娘子为人直爽洒脱,喜欢骑马狩猎,她的父亲更是国之股肱,更重要的,是她二人情投意合,想来今后定然会过的很幸福,淮之君走前已下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如今战况明朗,等他得胜归来,我定封他为一等护国将军,让他们的昏礼风光无人能及。” 秋筠黯然,念及自己最落寞的那段日子里,全靠着长公主与敏怡扶持,敏怡就算身于宫外,但心中全然念着自己,常常托人送些银两物品,还亲自缝制了冬衣给自己,生怕自己熬不下去。他见她神色有异,便询问“怎么了?是赵娘子这几日心情不佳让你烦忧吗?” 她微微蹙着眉头说“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他遂握了握她的手说“入宫前的日子,你定过的很好,无忧无虑于闺中绣花读书,于廊下和姐妹们一处说话儿,绘花样子,一起做钗环缝制荷包香囊,再说说哪家的少年郎更好些,比现在要好的多吧。” 她微微抬眼问“可哪家的姑娘是能不嫁人的呢?嫁了人后,又能称是哪家的姑娘,便成了夫家的娘子,手底下管着一个小院儿的人,日日为着几斤几两的家务事烦忧头疼,也为着生儿育女,服侍公婆而耗尽力气,这大抵就是每个女人的一辈子。” 他轻抚她微蹙的眉头,“但这不会是你的一辈子。” 她笑了笑,带着半分自嘲“我时常想若一辈子能如此安定,倒也不算辜负了岁月静好这四字,但妾身处深宫,同样圈在一个小院里头,同样为着繁衍后嗣忧愁,可还要时时防备每一个与妾一样的人,可想想,谁的日子又不艰难的,为何对与自己一样艰难的人恶语相向,为何不愿对这些可怜的人多一份悲悯?” 他抿唇,终是默然片刻后才说“看来这两年过去了,你不是失望,而是心死了。” 她望了望他“这朱墙宫深,或许是千千万官家女儿的归宿,但怕不是妾许秋筠的归宿。”
第16章 粉节霜筠谩岁寒4 他一时语滞,不知当说什么为好。过了片刻缓言道“那你出宫去吧,过你想要的,无拘无束的日子。” 她忽地抬眼,望着他。那对剪水秋瞳中是一如往日的沉静,波澜不惊的仿佛没有那些深切的爱恨情仇。 “后宫只道你是病故,并无其它 ,你只须改一个名字,离开京城,便可从此过你顺心遂意的日子。” 她莞尔悲切的笑出来,摇了摇头。“我不知该去哪儿,离了这处,怕也处处皆是桎梏牢笼,我便能逃了去天涯海角,又何曾是独我一人的归宿呢?更何况我不是孑然一身,更有一个父亲多年只念着我度日,连续弦也不曾,许家是以没了男丁,只凭我一个人争口气罢了,我便能从容走了,由得他们替我忧愁了?” 他抿唇不语,禾珠端了两盏茶予了他二人,并笑语“今儿主儿做了八宝甜汤,正是为着您心情舒爽忙碌半日,陛下可要尝尝?” 他倏然落座,颔首说“难得昭仪愿意洗手作羹汤,若不一尝,岂不可惜?” 说罢禾珠命外头侍候的端了两盏汤上来,皇帝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赞许道“倒是好滋味,甜而不腻。” 秋筠垂首道“陛下不喜甜汤六宫皆知,妾未告知下人反生事端,还望陛下恕罪。” 禾珠自知弄巧成拙更为惶恐,匆然下拜请罪道“陛下恕罪,奴婢胡言乱语,主儿实是很将您的喜好放在心上的。” 皇帝笑笑“她的用心我自明晓,无需你们多言,不过甜汤清甜很合昭仪,反是我今日传唤太医看诊,有言肝火旺盛,须以苦茶汤水压制,如今先苦后甜,果然自得甜汤妙用。” 秋筠起身微微屈膝“陛下宽宏,妾感激不尽。”说罢以目示意禾珠告退。他方缓缓踱步至她身前说“朕不喜甜汤之事,当真六宫皆知吗?” 她亦直视着他“诺。那日是太后召长公主前去,妾在旁作陪,太后同敬妃娘娘说起您不喜甜汤,教敬妃娘娘也同妾等说起了,以免日后触了圣怒。” 他“哦”了一声,又说“这几天日敬妃倒病的沉重了,六宫的事无她打理,底下的人到底是懒怠了不少。” 秋筠黯然一刻,敬妃料理后宫事很多年,如今她病态沉重,皇帝不仅不去探望,还于如今失望她不料理后宫事让众人懒怠,着实是帝王家凉薄令人心灰意冷。 “朕遣人去问敬妃病的如何已经几次了,自也去过承徽宫几次,只是敬妃不愿相见,朕遣御医过去诊病,御医却说是心病,朕不知为何,见不到她亦无法知晓,秋筠,那两年里敬妃对你不算差,你若有闲时,多替朕看望她吧。” 秋筠颔首“敬妃娘娘不愿见您,只怕是身在病中病容憔悴,不欲让您瞧见,妾得闲自会侍奉在侧,以求娘娘可以早日康复,重新打理六宫上下。” 他摇摇头“侍奉在侧就不必了。你身子也不好,莫过了病气反劳累自己同病一场。”说罢一顿,又抬头问“敬妃病的沉重,不知昭仪以为后宫何人可暂代敬妃理六宫事宜?”
秋筠抿唇后答“妾多日闭户不出,对后宫嫔妃知之甚少,是以想无法公允回答此问,还望陛下恕罪。”他点了点头,又询说“虽说近日太医说你身子好些了,然朕还是想来问一问你,近来可有不适?” 秋筠摇头,莞尔答了一句“妾在此多谢陛下遣太医存问。” 他颔首后说“若身子不适,自召太医就是,若太医医术不佳,禀朕一声,朕自会遣御医前来,总之自己的身子应当珍重才是。” 她微微蹙眉,后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陛下的话,妾都记下了,今后若有恙,自会劳烦太医,不会再叨扰陛下了。” 他不解此意,细想想话里并无此意,却不知她为何误会成这个意思,却仍带了三分耐心解释说“朕不是那个意思,朕看重你,自然关心你的身子。” 她又站起身来,一礼“多谢陛下关怀,妾感激不尽。” 他失去了耐心,随手翻了茶碗,怒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朕关心你也不成,不关心也不成,总是这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对着朕,你当真是死了心便出宫去啊,若还余残念就有些嫔妃的样子!” 她缓缓抬眼,眸中是一如平常的淡然,屈身跪了“妾本无趣之人,是以一次次触怒圣颜,未能使陛下欢欣反惹陛下烦恼,请陛下责罚。” 他忽地不知道说什么,却觉得有一种无力感充斥着全身。他一次次告诉自己,前世的薄待让她厌世自尽,自己的无心对不住她的真心,但这一世真真切切想要补偿她的时候,却发觉这个人他是真的不明白。他所喜的女子本不是这般,他认为女孩子该是光鲜亮丽的,更何况她这般年华,更该是灵动活泼,而并非如她一般郁郁寡欢,毫无生气。他一次次的忍耐,告诉自己,是他欠她的,无论在她这儿受到怎样的对待他都会极力的去补偿她,安抚她,却不过几日,就对她再次失去了耐心。 他终是无声的走了出去,殿外侍奉的下人叩头不起,他吩咐了一句“好生照料昭仪。”便逃也似的离开回了寝宫。他想要补偿,哪怕是用一辈子。可不知到底要怎样对她才能真正让她开心,不知她喜欢什么,也不知她心中所想的是什么,他自嘲想哄她竟比处理那些恼人的朝政还要难些,却发觉从前都是女人哄着他,现在却成了自己哄着自己后宫的女人。 翌日一早,长公主急匆匆的入了宫来看望秋筠。只见她落座于梳妆台前,面容一如往日的哀凄。 见是她来起身来屈膝“长公主。”她打量了她好似没什么不同,便示意她坐,自个也坐下。 “听说昨儿陛下在你这儿动了怒 ,他没对你如何吧?” 她低着头“没有,我一切如常,长公主不必忧心。” 长公主又说“我早与你说过,你这个性子该改一改,从前陛下对你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苛待,你怨他恨他都没什么但他如今待你很好,你为何仍旧这副模样,不开心呢?” 秋筠抬头来看她“因为我明白,他对我所有的好都是可怜我,他想要补偿那两年的苦,可我要的并不是这些,并不是他虚情假意的封赏,更不是他一次次委屈自己对我说出那些好听的语句。” 长公主看着她,半晌笑出了声来“孩子,你可真是太傻了。我一向觉着你聪慧,但在感情上你不该执拗不改。你别忘了,他不仅是你夫君,更是我朝的陛下,你既是他的妾室,他有责任待你好,但更是他的嫔妃。作为妾室你对他有怨气,不想见他理所应当,但作为嫔妃,你冷漠的拒绝君上的恩宠,甚至弃如敝屣,这就错了。” 她望着长公主的眼里蕴满了泪“我错便错在,不该一见倾心不该明明知晓他是陛下还硬要入宫,不该对他存了那么一丝丝的幻想,更不该忘不了他。我这一步错,以至步步错,如今来论又有何意义?” 长公主平静的说“可他给了你希望和机会。曾经他是对你不好,他认为你心肠歹毒满是算计,甚至贬你为末流采女让你吃苦遭罪可是,如今你的日子不是好起来了吗?他不再误会你,让你做了九嫔之首的昭仪,你不再为了吃穿而发愁,无人敢欺辱你,甚至后宫的每一个人都因为他的青睐而尊重你敬重你,所以如今你的日子不是一日日的好了吗?为什么还要觉得自己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她怆然落泪道“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为何得到了我本不想要的东西还要做出开心的模样,难道这一辈子就注定要强颜欢笑,身不由己吗!” 长公主又答“是。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宿命,我是如此,你亦是如此。我们的婚事由父母做主是身不由己,嫁给谁身不由己,到了夫家府中后更是身不由己。若你要怨,不该怨陛下,该怨你自己生是女儿身。我知道你从小立志科考,认为自己的学识风采不输男儿,但即便是你能够高中状元,亦无法改变如今的现实。 咱们只是每个男人的陪衬,我们所能施展浑身本领的地方只是一个小院,我们所能被赞赏的最多只是贤良淑德和知书达礼,而不是骁勇善战和治国有方,前朝不是你的战场,后宫才是。做你喜欢的事情不该是你的追求,安于现状,与陛下好好相处才是,阿洒,难道当下的日子不如意就不过了吗,可你现在过的比大多数后宫嫔妃都要好啊。这后宫里头,谁过的不艰难啊?敬妃料理六宫,大小事宜,上千宫人哪一个都不消停,敬妃不过是打小侍奉陛下的宫娥,还虚长陛下几岁,当年太后做主将她赐给陛下,她连个正经位分也没有,可这两年,她从五品才人升至从一品妃,她什么依仗都没有,她只能靠自己,靠陛下那一点点残存的旧情。阿洒,你有我,有我母后,有你父亲,还有陛下的愧疚,你不该活的依旧委屈难受,你该扬眉吐气,做你自己。”说罢长公主起身,“我去拜见母后,你好好想想,若依旧有想不清楚的,可遣人来告诉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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