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交互相望,最终今上平和的说“太尉欲往田间耕农,孤可应,然恐怕四方武将不应。今日后,宋卿亦依旧是武将的主心骨,今后如有必须之处,孤会将这虎符重新交予太尉。”宋迟点首“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甘为国朝戎马一生。”后众人皆退,仅剩宋临婵与今上于殿中。 今上顾首望宋临婵时,她朝殿外望去。半晌她欢喜道“下雪了。”今上颔首“是。”宋临婵欣然解颐“陛下可还记得答应过妾,第一场冬雪的时候要陪妾去赏雪的。”今上揽住她,将玄狐大氅披在她身上,将她挡的严严实实方出殿去,两人十指相扣,沐于第一场冬雪之下,连凛冽的朔风,此刻都温和了起来。倏忽后,今上将她揽入怀中,宋临婵双手环他的腰,今上方说“那盏红枣汤,你真的喜欢吗?”宋临婵藏在他的氅衣里,身感和煦温暖“有样东西,我犹豫了很久,今日想送给你。”她出奇的未用敬语,他见她仰首看他,眉眼染笑,她自长袖中取出香袋,搁于他手中。
他仔仔细细的端详了许久,握紧了香袋,摩挲着细密的针线花纹“并蒂芙蓉,双生同心。这针线,倒比青鸟好上许多。”宋临婵垂眸,手卷着他的袖口“陛下是嫌妾女红不好?” 今上顺势握上她的白荑,簌簌的雪落在宋临婵的羽睫之上,今上未曾施力的替她拂去“临婵自知,而我知临婵。”他将香袋置回宋临婵手内,说“替孤系上。”宋临婵揽了揽长袖,将香袋悬于他腰间系带之上,还替他理了理玉佩的穗子。今上牵她的手续向前行,雪势不减,宋临婵随行步速徐缓了下来。今上见她如此,笑说“你说要赏雪,如今雪路难行,我们便暂且回去?”宋临婵望他,眼中隐露期许“陛下,明岁初雪,陛下可同妾一起赏雪吗?”他抚上她的脸颊“好。”宋临婵闻言解颐,点点头“那妾随陛下回去。” 今上见内侍早传了煖轿来,便在后面候着。他与宋临婵一起上轿后,方说“今日,你进退两难,最终的抉择,可否亦有心中煎熬?”宋临婵垂首,两人的手还十指紧扣,她倏忽回说“怎会没有…然连大姐姐的女儿,都知晓陛下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可令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归心。妾不晓得所谓得众人青睐的礼王是何人,亦不想得知,然从四方之论,可知这位众人欲扶持上位的礼王优柔寡断,胸无智谋。先帝留下的残局本有倾颓之势,陛下受命于危难,却力挽狂澜,转危为安,庶民家的稚子,妾长姐的长女,都称赞、感激陛下的恩德。”今上稍有黯然“原是忧于天下四海。如礼王处处胜于孤,你还是会替宋家以身犯险。” 宋临婵斩荆截铁的摇头,坚定地答“不会。”今上微哂“不必替孤分说,亲王们各有优缺,皆不比孤。”宋临婵紧了紧他欲松的手“陛下,人皆有七情六欲,喜怒忧思悲恐惊,妾亦并非不曾怨怼过陛下,甚有时憎恶过陛下,临婵为宋家女,为国朝武将之首家中,享惯了金玉奉养的女儿,但临婵亦是女儿家,当有所喜。”今上睨她,慢慢的重握紧了她的手“所喜?”宋临婵倚上他的肩头“妾…喜欢陛下。”他将她揽的更紧,下煖轿后直接将宋临婵打横抱起入内室。入内室后,他为她除氅衣后,展开锦被为她掖好“缪关三日前出宫,你身子当真好些了吗?” 宋临婵笑说“缪关医者说,他一向医术高超,药到病除,妾的身子已然调养的很好。”他抚了抚她的鬘发“这几日精神好些,但总觉着你气色不大好。”宋临婵垂眸,半晌蕴着的泪珠又落下来,她阖眸后,泪复滚落下来,今上见势将人临婵拢住,手缓缓拍她的背“怎么了?”宋临婵双手环他的脊背“陛下,若妾当初不曾孕中忧思郁结,便不会…妾近日常梦见稚子啼哭,妾…” 今上将人环的更紧,温声哄劝“此事怨不得你,忧思过甚是孤不曾令你安稳,郁结于心事孤不曾令你开怀。生子凶险,九死一生…”他吻上她的耳垂“那时多么希冀,你从未有孕。”宋临婵哑了嗓子,说“陛下,我们的帝姬…是不是玉雪玲珑…”今上替她卸下钗环,打散她的鬘发,望了望外间渐暗的天色“你近日多发梦,难得安眠。今日孤在此守着你,你安心睡吧。”宋临婵朝内撤了撤,今上见状亦躺了下来,宋临婵将锦被盖于他身上“陛下昔日,是不是很厌恶妾?”今上思索片刻“算是。那时只觉一概与宋家有牵扯的,孤都厌恶至极。”宋临婵阖了眼睛“那陛下赐妾坐胎药,是真的希望妾有孕吗?” 今上起身,解了外袍,只余中衣时将人揽到怀里“孤不知晓。那时询过医官,医官说你底子孱弱,再赐避子汤,极可能终身无子。”她口中不断呢喃“终身…终身无子…”他会意,立刻说“临婵,莫胡思乱想。”宋临婵缄默半晌,后回说“陛下…会怨妾…曾欲谋图您,算计您吗?”今上疑惑后恍然大悟“那你会怨孤,曾欺过你,辱过你,胁迫过你,强迫过你吗?”宋临婵反笑“陛下,起初妾随侍您身侧,真的很惧怕。后郭美人受惩责那一次,有人告诉妾,若想护着在意的人,如想同荀贵嫔一较高下,便惟有赢陛下的青睐。妾原本无意于陛下恩典,亦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身孕。” 今上不驳,只追问“你未回答孤所问。”宋临婵认真的想了一会“怪过,因…真的很疼。妾原是畏惧体肤之痛的人,那次承幸…妾…”他的唇抵在她的额头上“今后不会了。”宋临婵点头“妾信陛下。因后来,陛下待妾的确好。有孕的时候,妾心里着实忧虑太过,时常骄纵,任性妄为,可陛下皆无责怪,反而事事迁就。如今妾回想起,还觉当初实胆大妄为,心惊胆战的很。” 今上笑道“任性妄为?你可衬不上这四字。这四字,还是衬观曜中的荀氏最妥当。若非荀氏一族尚有用处,孤岂能容欺你之人安存于内宫掖。”宋临婵摇头,藏着星辰的双眸,蕴着似水的柔情的望他“妾不在意。当初荀姬失子,怒火中烧,妾亦是曾失子之人,尝过那番苦痛,能够体谅她同为母亲的伤恸难抑。”今上不语,后动容说“明年生辰,我陪你回宋府去过,好不好?” 宋临婵诧异“回宋府?”复摇摇头“于内宫掖过亦好。陛下亦难得挪出一日陪妾,在哪儿过妾都高兴。”他笑“并不难得,今后这内宫掖,孤会一直陪你,亦只会陪你。侧殿的郭氏,其余殿的两位嫔御,除却孤的皇长子孤还欲见,其余人孤皆不会再召了。”宋临婵吃惊之下劝说“妾不是锱铢必较之人,又岂会因陛下恩典其余嫔御而生嫉妒谋害之心,妾非不能容人之人。” 今上沉默半晌,后才朗朗笑说“你倒大方。那今日孤便再去瞧瞧侧殿的郭姬?”宋临婵闻言一扯他的袖口“陛下存心打趣妾呢。”言语间颇有几分温柔娇气,今上最喜她无意露出的真性情,吻住她的红唇,直至解了胸中心火方罢休。后宋临婵圈着他的衣带玩,今上攥住她的手“存心的吧?” 宋临婵咯咯的笑“医官说,妾的身子已然大好了。”今上复已攥上她的中衣系带,存了一个调侃之意“孤一直以为,你最不喜的便是此事啊?” 宋临婵并无退缩之意“正似妾,以为陛下喜妾便是因此。”他受话所激,覆身上去,认真的与她对视之间,回话说“或许…有一点…”见她立即有了失落,他便续说“夫妻敦伦。”她会意,侧首不去瞧他“曾有宫娥说,陛下常临幸妾,便是因妾年纪浅些。”他摩挲她的下颚“今内宫掖内豆蔻年华的姑娘可不少,仅提起这个,临婵便能说服自己?那有孕之时,我待你不好?” 宋临婵终被说服,转眼搂上他的脖颈“陛下待妾最好了。” 他眉眼温柔,搭在她中衣系带上的手微施力,便揽着他的心头好,好好温存了一回。
第119章 知君用心如日月2 翌日,今上起身盥洗时,宋临婵亦随之起身。两人昨日歇的早,宋临婵又歇的好,难免今日起坐更衣都多了精神。他仍旧无需她侍奉,她便坐于妆奁前贴着花钿,待她重更襦裙后,他方望她笑说“这杏色素淡些,但很衬你。”宋临婵复望了望襦裙,笑着将袖口花纹予人看,今上见是一对雁,亦笑攥她手“孤明白。不过着实是素淡,便是再明亮的颜色,孤的临婵亦衬得起。” 宋临婵亲俯下身替他理衣裾“妾之于衣物无何喜好,这些襦裙,皆是冯圆替妾择选的。尚衣局当初说,妾年岁小,原也穿不得大亮的色,再者,陛下亦不喜嫔御装扮太甚。”他亲搀她起身,手摩挲她细瘦的腕子“莫听人言。无论荆钗布衣、还是朝服高冠亦唯独你可入眼而已。”宫娥均有喜色,尤其是冯圆,宋临婵却瞥了他一眼,后说“陛下惯会哄妾高兴。” 复过多月,至宋临婵生辰。郭秋杏一如去岁,奉了绣屏给她。宋临婵看后不禁赞叹说“姐姐的绣屏愈发好。原以为去岁已是极好的,这个却更胜一筹了。”郭秋杏颇有些欣慰的说“贵嫔即将册圣人,您的姐姐二字,今后便是称呼几位长公主与本家长姊了,妾可万不敢当。今后贵嫔入居坤盛殿,和光便仅剩妾一人…还有些不惯…” 宋临婵闻言解颐“这是什么话?若言实在,圣人居坤盛是惯例常理,然我一想起前圣人的事,心中便隐隐不舒。再者,我安住和光藏拙已是习惯,坤盛离常盛还比和光远些…”郭秋杏掩笑“说的正是。若贵嫔离万乘反而远了,贵嫔可不是吃了大亏了。”宋临婵会意,娇嗔一句“杏子姐姐…”郭秋杏起身,望着庭中杏花,笑说“妾还记着当年贵嫔命妾栽植这些杏枝,当真恍如隔世。还是去岁时,贵嫔将将入内宫掖,是时还是小姑娘,如今…就要做圣人了。” 她正唏嘘,只听外间扬声“郭美人可真会说话。”是今上到,他面携欣悦,一见宋临婵施礼便搀扶她起身,郭秋杏惶恐的稽首下去,宋临婵笑说“陛下惯喜吓唬郭姐姐,郭美人时常诚惶诚恐,倒觉妾口中的陛下,和姐姐眼中威严的万乘判若两人。”今上见状只好缓了口气“郭姬免礼吧。” 郭秋杏闻言起身,退至一侧。今上循着她的目光瞧到绣屏,宋临婵笑说“陛下瞧,这是郭美人送给妾的,是不是很好?”今上睨她“胜你不少,你这几月懒怠女红,如今竟连绣个香囊亦要磨蹭多日,瞧郭美人如此,可觉心中惭愧?” 郭秋杏大惊失色,只觉今上话是责备,语调却温和的很。宋临婵亦无请罪,只侧首说“妾惭愧什么?妾原本就不擅于此道,如要苦练怕亦不及郭美人,陛下强人所难,可觉心中惭愧?”郭秋杏见满殿宫娥习以为常,后今上无奈,摒退众人方说“你近日言语是愈发放肆了。”宋临婵兀自坐于软榻上,手无意的搭在小腹上“是妾无礼了。”今上见她失色,便坐于她身侧“又没有真的责怪你,如今便连说也说不得了?”宋临婵偏眼瞥他,今上见状只好将人揽到怀里“好了,今日是你生辰,莫因这些小事惹你愠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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