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无法,只得将她抱起朝内室走去,郭秋杏见状带了宫娥出殿,入内宋临婵仍在低泣,今上替她擦泪,轻拍“如说怕,郭氏岂不比你更怕?她一无子嗣,二无恩宠,三无家世,可你瞧,郭氏如今过的不是很好吗?临婵,我知你大约是为着孩子,不免要多想,可孤疼爱你,更会疼爱我们的孩子。孤应允你,这个孩子,孤会倾尽全力的护住,孤以制衡六合的帝王身起誓。” 宋临婵摇头“上一次,陛下也是这样说…”今上叹息“上次当真是权宜之计,荀族那样情急,若孩子有个好歹,不知你又要怎么伤心,孤只怕顾不及你们…”宋临婵望他“陛下这话什么意思?孩子有意外,便只是妾伤心,陛下便可无动于衷吗?” 今上瞧她半晌,有些怒意“你怎地愈发不讲道理?孤同你的孩子,孤怎能不疼惜?孤若真不顾惜,又何必周转那样多的人?孤去寻…”她不语,眼泪簌簌的落。他只觉学经史子集都不曾这样难,他重新坐下来,劝道“你别哭。有什么不能同我讲出来?你说出来,我能办到的,会尽力办到。”宋临婵捂着脸“陛下,妾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近日常梦魇,只梦见浑身是血的孩子,可怜见的叫我娘亲,陛下…我的孩子…她真的还在这人世间吗?” 今上见状,又将她搂在怀里“自然是,假使不在,又何必提起让你再难受。我速召缪关回来,怎么会常常梦魇呢?我这些日睡的沉,并不知你有这个病症,医官怎么说?”宋临婵不迭摇头“只说是妾心中不安,从而引发起的病症而已。”是以晚间今上请了侍奉他的御医来瞧,瞧后那御医颇有犹豫,今上不耐斥说“怎么?医不好贵嫔,你便不必再担这御医之责了。”那位御医跪下来答说“万乘,贵嫔…贵嫔的胎不安稳…臣…臣观贵嫔脉象,好似是…好似是中毒。” 此言一出,宋临婵撑坐起身,今上忙去扶她。宋临婵两手攀着他的手臂“这…这是什么意思?前日…前日樊医正说我胎象甚稳,怎么…怎么就不稳了呢?御医何出此言,如今…如今又该怎么补救?”今上深知她在意孩子,回握她的手“你别担忧。如今缪关已然得讯返京,他的医术是可信的,左不过让这些庸医先调理着,不会有甚大碍的。”说罢他扫一眼御医“什么中毒?贵嫔胎象甚稳,怎么会中毒?这和光殿孤日日都来,此人是要谋取孤的性命吗?” 御医连忙叩首“万乘,臣老迈昏聩,只恐误诊。樊医正乃医官翘楚,医术高明。他为贵嫔看诊,臣亦是放心的。”今上睨了睨他,并不多言。只温声对宋临婵说“你先歇着。忽地想起有些政事未了,只怕他们晚间来和光搅扰你,反倒让你难以安眠。孤便先去处置了,先回来安心守着你。”她倚在枕上,眼泪顺着脸颊落在枕上“陛下…”他替她擦干净,又说“去请郭美人来守着贵嫔。”复说“你莫担忧。便是胎象不稳,亦是怀孕初期常有的事。他既说樊医正医术精湛,便让他先为你安胎,待缪关回来,你便能安心了吧?” 宋临婵勉强点了点头,方松开挽他的手,今上复又看了看她,俯下身替她擦了擦眼泪“你安心养胎,不会有事。”宋临婵又点点头,待出了寝殿,今上便同御医往侧殿,待宫人阖好房门以后,才问“怎么会中毒?又有甚么不干净的物什?”御医只是叩首“万乘,贵嫔脉象虚浮,并不平稳。臣医术浅薄,恐难保贵嫔安康。” 于是当日今上便召缪关回京,缪关快马加鞭,两日后回到了京城。今上于常盛殿见他时,神色颇有担忧,缪关倒是习以为常,先拱手后问“听说你前些日子陪你家娘子回宋府了。”今上略颔首,后只说“她这次有娠,依旧是体不适,御医无能,只能烦劳你回来。”缪关摇头“我许久不回京城,有些日子未曾见到京城的胜景。她的事我略有耳闻,既是孕中忧思,那便是伤身的,你须多加宽解。医理上的事,我们医者去做倒不难。” 后今上引缪关去和光殿,彼时宋临婵在小憩,郭秋杏安坐一旁看着她,见今上来便要起身行礼,今上示意她不必,缪关上前时,宋临婵已转醒,缪关见她额上附汗,不由得问“你时常这样盗汗多梦?”宋临婵点点头“近日是梦魇多些,不知什么缘故,已延请医正为我开了安神汤,只是…效用太弱…”缪关垂首想了想“你安心就是。这里的庸医不如我,我不成,左不过再烦累老人家来瞧你,只是你跟着正曦,正曦眼里亦只容得下你一个,实在没什么好担忧的。” 宋临婵勉强笑了笑“缪医官慈心,我是知晓的。只是我已不是初有孕事了,却不晓为何还会不适?”缪关不以为然“终日养在殿阁里的花草,自不会如天生天养的花草更能经的住风吹雨打,更何况你多思多虑,本不像田间农妇那般,只一心产子,你如今便想替腹中这尚不知男女的孩子打算,生恐他步后尘,重蹈覆辙。” 宋临婵望他,又望今上“我不得不为我的孩子打算,我并不想他被这里束缚,或在这里沉沦,我只想他平安顺遂的长大成人。不管他有没有尊荣体面,有没有什么名分地位,可我是他的母亲,若他年幼时的蹒跚学步,以及及冠后的娶妻生子我皆不能目睹,甚至…难道便要我与我的骨肉生离他们才能得以平安?” 缪关望向今上,宋临婵复哭起来,缪关摇摇头,示意宫娥同他出去。
第121章 又是一年花开时1 今上闻言,又重新坐于她身侧,将她揽在怀里温声哄着。宋临婵倚靠于他怀中,并不过多言语。只半晌答一声,待冯圆奉了安神汤进来,她服了便就睡下了。翌日,宋临婵总归有些力气,郭秋杏搀扶她在庭院中随意走走。宋临婵随居在常盛殿后,四处花草长势葳蕤。郭秋杏笑说“看着这些,妾倒想起和光殿的杏花了。” 宋临婵偏首,握了握她的手“彼时姐姐受人折辱,我无能为力。如今姐姐亦算是扬眉吐气了。”郭秋杏笑“妾做梦亦未想过还有晋位的一日,我除却繁衍后嗣于万乘别无助益,荀姬又那样厌恶妾,那时觉得妾早晚都是一死,可后来您入内廷了,便连万乘皆为了您改了模样。贵嫔有子承欢膝下,有您的陛下疼爱,此生已然无憾了。” 宋临婵偏眼,在廊下安坐,见侍奉的宫娥,问“怎地今日不见冯圆?她去哪儿了?早膳时分便未见她。”宫娥闻言,颇有犹豫踯躅,宋临婵起身“她出了甚么事?”宫娥下拜叩首“请贵嫔恕罪。奴并非有心欺瞒,冯女官因皇长子之事被带去宫正司,不想让贵嫔担忧,才不让奴等禀给贵嫔。”
宋临婵闻言立刻疾行出去,郭秋杏拦于她身前,说“贵嫔莫急,贵嫔有娠,不能随意往污秽地走动,妾去替贵嫔请万乘的旨意,只要万乘发话,便能查清真伪,宫正司念她是和光殿贵嫔您的人,不会动刑的。”宋临婵满眼蕴泪,一直摇头“你去求陛下,就与他说,冯圆从小服侍我,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陛下若不肯放她,我便留在宫正司,看谁敢动她!” 郭秋杏闻言提裙出阁,宋临婵横冲直撞的去了宫正司,见是她来,宫娥皆跪于两侧,见冯圆被两人拘着,身前的女官高高扬鞭,宋临婵几然冲到她身前来护,女官见状忙丢开了鞭子,上前去搀扶宋临婵“哟,贵嫔快起来,奴等不敢冒犯。奴只是领佟才人的意思奉命讯问冯女官,若有冲撞和光与妍贵嫔之处,还望海涵。” 宋临婵始终护着冯圆“今日何事?宫正司拘和光殿的人,却不来知会我,我虽不理事,内廷诸事都由怀才人主理,然我始终还是万乘的贵嫔!”宫娥又伏首下去“奴万不敢冒犯贵嫔,今日冯女官递给皇长子一块糕饼,皇长子食后便昏厥不醒,如今…医正说是不好了…”宋临婵闻言望向冯圆,冯圆摇头“奴糊涂,不该将手中糕饼递给皇长子,可奴取的是膳房的糕饼,想必当是万无一失的,可…奴万死,但奴当真不是有心的。” 冯圆扶着宋临婵站起来,宋临婵忽地捂着小腹,宫正司的宫娥同冯圆慌极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后有人传万乘到,几人半方急急下拜,今上到时见宋临婵痛白了脸,先斥说“你到这儿来做什么?”宋临婵没有说话,只忍着痛欲下拜,今上迅捷将她打横抱起向外走去,宋临婵攥住他的袖子“陛…陛下…冯…冯圆…” 今上顾首,蹙眉道“冯圆,还不跟上来!”冯圆闻言,立刻上前随在她身侧,宋临婵方安心。回殿后,今上请缪关过来诊脉,缪关说“贵嫔方才动了胎气,是情绪波动起伏过大的缘故。” 宋临婵服药后稍有缓和,今上瞥她“成日不让人省心。”冯圆下拜请罪道“万乘恕罪。今日都是奴的过错,连累了贵嫔,请万乘责罚。”今上方要说话,下一刻便被人攥住了手腕,宋临婵望他,眸中蕴泪“陛下…” 今上挥手遣退人,望她“本就是你的错,你还委屈?”宋临婵双手环膝,靠着一边“自幼…便是冯圆陪着我,我已然惯了有她的日子,方才…我想,她若是伤了,损了,我该怎么办?妾并非帮理不帮亲的人,便是冯圆今日真有过错,妾亦会护她。”今上无奈,坐下来替她揾泪“你再胡闹,孤便罚郭美人。”宋临婵望他,眨巴眨巴眼“陛下罚妾就是,又和郭美人有什么相干?”今上侧首“你如今有孕,孤打不得斥不得,郭美人是你的随侍嫔御,自今日起你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临婵闻言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妾听凭责罚就是,郭美人以嫔御身侍奉妾,原本就够委屈了,您还要她代妾受过,这是什么道理啊!”今上偏眼瞥她“你自己就是最不讲道理的人。原本冯圆只是有嫌疑,让宫正司的人审过便会放回来,你如今擅自将人带回,内廷中不免又多议论。” 宋临婵摇头“妾不是爱惜名声的人,便是人人以为妾会谋害皇长子,只要陛下信妾便足够。”今上一时无话,闻外间有低泣的声响,宋临婵大抵晓得是佟姬来了,遂下榻去。今上见她如此斥说“你下来做甚?”宋临婵握握他的手“妾虽无幸做母亲,但曾体味过生离之恸,妾明白佟才人的一颗心,皇长子亦是陛下的孩子…”说话间,佟姬跌跌撞撞的入内,跪于今上身前去拉扯他的袖摆“万乘,妾明晓您心疼妍贵嫔,可您就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了吗?现如今驭衡…太医说他…或许会撑不过去,难道万乘便丝毫不顾了吗!” 说罢她仰起头,直直望向宋临婵,宋临婵眼中的佟姬一向怯懦无争,平日纵受荀臻欺凌,也是跟郭秋杏一样,一声不吭的忍着,可今日她为了孩子不仅亲自来求今上,还目露谴责之色。此刻郭秋杏赶到,去拉她“佟才人,此事并非贵嫔所为。我这几日一直都侍奉在贵嫔身边,贵嫔这几日胎像不稳,怎还会有害人之心?”佟姬苦笑,指着宋临婵,推开郭秋杏站起身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失子后一直郁郁寡欢,因第一胎伤了身,一时怀不上下一个,便想来夺我的孩子!贵嫔真不愧是宋家养出的女儿,杀伐果断都不眨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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