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快带人去追刺客吧,皇上还等着将军交差。”谢衡道。 光亮晃动,整齐划一的步伐声愈行愈远,院外又恢复了平静。 我松了一口气,幸好林将军被打发走了,只是陈歧他为何会去刺杀……“出来。”承王淡淡的声音传来,打断我的思绪。 我一惊,赶忙后退几步。 黑暗中,我明白承王已明白陈歧便是刺客,可我如何能让陈歧落入他手?这样的话,陈歧定是性命不保。 有了定量之后,我快步走向床铺。 “外面发生什么了?”陈歧细微的声音问。 我道:“没事,人都走了。”一面说着,我俯下身子靠近陈歧。 “什么人……”陈歧住了声,我从他的衣襟伸进手,在腰际摸到一把细长的匕首。 推开一步,我拔开刀鞘,抚上冰冷的刀刃,寒气逼人。 “你要做什么?”陈歧问。 我不语,深吸一口气,猛地朝自己的左臂根部刺下一刀,快准狠……娘勒,痛死老子了。 还未来得及痛叫一声,陈歧猛然上前夺过匕首,“你疯了!你不可以……!”努力压低的声音带着隐藏不住的怒气。 我伸出右手摸到他的臂膀,微颤。我道:“别出声,我去去就回。” 我朝他咧嘴一笑,可惜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 我忽然庆幸现在一片漆黑,因为我说谎的样子别人一下子就看得出。什么“去去就回”?回不回得来,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再在摸上他脸颊,一片冰凉如雪。我继而扣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床沿。 转过身,看前路昏暗,我打开门。 冬夜总是寒冷,幸而现在并未下雪。 我看见院里站着两人,一人英眉星目,一人黑丝白衣。 承王的脸在屋檐下两盏灯笼的照映下,不减半分寒冻。见到我,更是皱眉,冷声问:“你出来做什么?” 鲜血渗上衣袍,我捂住左臂,看一眼面色微寒的谢衡,继而苦着脸缓步走上前,“不是王爷叫我出来的吗?” 承王的眼从我的左臂移到我的臂上,抿了抿唇,面色森然道:“萧付,英雄不是这样逞的。”
终于站在承王面前,我苦笑道:“王爷说得对。我刺杀不成,反而身中一刀,着说算不上什么英雄。” 冷笑几声,承王勾起嘴角,“你是要本王进屋拿人吗?” 扑通一声,我跪下,看见地上有一滩血迹。将头伏得贴近地面,我在冷夜中颤着声音却坚定道:“王爷,萧某心怀不轨,意图犯上,此心可诛。萧某所作所为实在枉费王爷抬爱,萧某无可辩驳。只是恳请王爷,不要迁怒他人,萧某就死而无憾了。”说罢,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一个比一个重,脑袋生疼。 我在赌,但却对赌局毫无把握…… 良久,我的血还在留,眼睛也有些花了。我才听见承王不明情绪的一句“将他扣下去。” 自己竟然赌赢了,然而我却笑不出来。 双眼一黑……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的……房间内。 桌上一盏孤灯点着,我环顾四周。四面密闭,寸光不透,只有门上一个小口通向外界。身下是一张硬床、一单薄被,身上穿的是仍是原来那一身,只是左臂的伤口被包扎起来了,白色的绷带缠了好几圈。 我走下床,发现自己脚上并无镣铐。 走到门前,我从小口向外看,一条长廊被四五烛火点着,昏暗不已。 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孔出现在口外,问:“要什么?”语气竟无不耐。 我张张嘴,“水。”喉咙有些干涩。 一碗黑汁药水先递给我,“先喝药。” 我知承王不会害我,便将温热的微甜药汁喝尽尽,随即接过递进的清水。 喝完了药和水,我慢慢踱步趟回床上。 此时我什么都不想去想,刺客、血迹、顶罪,将这些通通抛之脑后。我想再睡一回,因为不知道自己还有几个觉可睡。 睡得不安稳,浅眠时听得脚步声逼近,在狭长的牢房里回响,像是在湖面上投下一颗又一颗石子,在我心上荡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萧付。”微冷的声音叫我。 我睁开眼,下床跪在来人面前,“王爷。” 颀长的身子走近,承王半蹲在我面前,静静地盯着我看,眸光幽幽。 他面色带着痛楚,问道:“值得吗?你知不知道这是怎样的大罪?” 我道:“值得。多谢王爷大恩。只是恳请王爷放过……是我独自去刺杀……”承王打断我,深沉的目光直视我,“理由呢?” 我微笑道:“有时候,人做事没有那么多理由,想做就做了。” 承王忽地痛苦地唔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摸上我的脸,指尖划过我的脸颊,我一动不动。 他缓缓道:“是啊,有时候人做事没有那么多理由……本王亦是。”他收回手,站起身,声音寒冷,“顾书宣,本王该这样叫你吧?” 一阵寒天冰雪将我覆盖,我怔住,心想一切都完了啊。陈府、余府,那些个人……全毁在我手上了。这一遭,我竟是害了怎么多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我来更新了!
第28章 苦笑一声,我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男子,“王爷,您都知道了。” 顾朝的皇子,自然姓顾。当年顾书宣被终阳道人救破败的皇宫,送上了终南山,便从了顾书宣母亲的姓氏,改叫萧付。我这具身体的主人,便是顾书宣、便是萧付。 能说出这个名字,想必承王一切都知道了吧。什么谋划大局、什么刺杀皇帝,都败露了。余府被揪出来、陈府被揪出来,哪些个一心复兴顾朝的人,都会被送上刑场。若是天子震怒,便要将这些个首级在菜市口挂上个十年、二十年,以诫世人。 眼泪不住地流了出来,我平生虽未慈悲为怀,但平心而论不是什么恶人。要我看着这些人因我而死,我良心何在?就算我身首分离,在地狱受十八道刑罚也难抵罪孽。 “就算没有你,这些人也会遭罪。”承王淡淡道。 我不解,含着泪直起了身。 承王眼神黯淡,“只是本王不知……你是否知道自己也是枚棋子?” 霎时间,之前的疑惑有了答案。 我问道:“王爷可是想告诉我,顾朝余部中还有更高位者在操控着一切?” 承王道:“是了。” 是了,这便是答案。我疑惑顾书宣写下一篇《春醉赋》要忘记陈年旧怨,那他后来为何还要去刺杀皇帝?陈歧说这件事与我无关,怕是替我担了这份重任吧? 承王似乎猜中我心中所想,沉声道:“陈歧之前来找过本王,希望本王提携他。他未参加过科举,想要做官只能另寻他路。本王当时还疑惑,因为陈文交的官职并不小。现在想来,他可是当真划了一个好大的圈呢。” 我再次不解,承王声音寒冷,“他早知太子与外敌相通,想借着本王的手拉下太子。然后他去刺杀父皇,凭着他是本王提拔上去的缘故,本王在这件事上也脱不了关系。父皇子嗣不多,经此一事,民心大乱。他们再出来稳住局面,将这天下收进他们的掌心。妙啊、妙啊,这样的局,陈歧一个久游江湖的人是想不出来的。若不是这次时疫突发、父皇上香,不知道这场戏,他们会演多久。不过,本王会将后面的人一个一个揪出来。” 这段话听得我脑袋直疼,我以为我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到头来,给他们当垫脚石,他们都嫌不够圆润。我闭上眼,现实的打击让我万分痛苦。 承王手指抬起我的脸,黑如徽墨的眼睛盯着我,“余轩和陈文交,他们应该是真心想帮助你、想复兴顾朝。而他人,不过是借着你夺取天下,你与他们而言,可有可无。你在,就借着你前朝遗孤的身份,让你作个傀儡。你不在,也就费点手段,把持朝政也不是不可能。”继而长叹一口气,“人心啊,就是这样污秽。” 我睁开眼,“王爷,陈歧和余、陈两位大人那边……” 承王不答反问:“告诉本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一愣,还有什么想说的? 太多了。 我攥紧手掌,我恨自己无能挽救、痛陈歧为我行刺、忧余陈两府性命,更难面对……承王。如今我与他,是明明白白地站在对立面,他是荣朝王爷、我是前朝逆贼,他没有将我与陈歧一并斩杀在剑下,已算他菩萨心肠…… “有。”我直视他幽深的双眼,道:“王爷,我辜负了……”声音越来越低,我说不下去,就住了声。 但辜负了谁,我们都心知肚明。 承王眼神闪烁,良久收回手,转身离去。留下一地碎梦,令我遥想前朝明媚。 不知多了多久,守卫送来尚可的饭菜让我用下。 食之无味,略略吞下几口我就作罢。 守卫却又说要我去沐浴更衣,引得我一阵惊讶? 古代坐牢的人不多是蓬头垢面的么,怎的我有这样的待遇? 打开门,守卫领我穿过昏暗的长廊,好像这里只关了我一个人。这里应该是王府的牢狱,合不合法我就不知道了。没走几步,我就来到一个明亮的房间。四周烛火燃着,桌椅摆着,屏风立着,中央还有一个大木桶,一个年轻的婢女站在旁边。 一个人坐在桌旁,静静地看我走进来,“萧付。” 我上前,细细看着他,“你怎么来了?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来看我?” “放不下心,就来看看你。”谢衡说道,话如春风拂过,恭送严冬。 我扯出个笑,看看旁边婢女,“求了王爷让我沐浴?这样贴心的也只有你了。牢房里太过阴冷,也该泡泡澡暖暖身子。” 谢衡微微抬抬下巴,示意我沐浴,自个儿起了身往屏风后头走去。 婢女接了我的外袍,我道:“我自己来就是了,你退下吧。”婢女便将一身换洗的干净衣物搁在了一旁桌子上,退出了小屋。 坐进偌大的木桶中,泡着温热的清水,我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忍不住靠着木桶闭起眼来。 “你不该认这份罪的。”谢衡淡淡道。 我叹息,“你也知道,陈歧是为了我才去刺杀皇帝的,这份罪本就是我的。只是……”睁开眼看屏风后隐隐见得他修长的身子,“陈歧还好吗?余大人他们还好吗?” “芜长,现下只有你可以告诉我这些了,且让我安安心吧。”我低声道,不禁带上乞求。 身影在后头晃了几下,“陈歧治了伤,被绑了关在柴房。王爷警告了两位大人,他们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还好、还好。”我垂下眼睛,看着平静的水面,又问:“芜长你可知道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我?” “你以为王爷会这么做?”谢衡不答反问。 犹豫半响,我道:“待查明幕后之人,了解他们。至于我,我当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以我的身份,王爷一剑斩了我是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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