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歧微微叹口气,“晏兰实乃良人,只是可惜……”他忽地展露笑颜,如那夜进京途中月华泼身一般,“话说你,姓甚名谁?” 陈歧双眼如波,嘴角的轻微一笑如滁州酿泉一般沁我心肺。 我笑道:“张回,回家的回。” 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字,陈歧依旧笑着。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物,是一方裹着小物的方帕。他将帕子缓缓打开,呈现一物,“张兄,你可认得此物?” 我笑容尽散。 圆形的青玉在月下照得有些泛白,似与之前不同。但这东西,我终生难忘。 盛夏时节,我就是因着这块玉,来到了这儿。从此故土不在、熟人亦不在。 见我此状,陈歧也敛了笑,“这玉,便是顾朝的帝玉。”又问:“不知张兄可知,萧付现在如何?” 萧付如何?我低笑一声。 我如何不知,萧付之死? 作者有话要说: 春里醉酒,看花也醉。 晏兰这么好的一个人,后面是有他的现代番外的~
第24章 萧付下山,中无插曲,他一路平安至京。几月来,他顺利埋伏,终于在年三十的晚上对巡街与民同乐的皇帝下手了。怎奈那皇帝收了一刀后还命大,当夜就将关押在天牢的萧付一刀解决。秋天等不到、刑场也等不到。可他的灵魂却因遇停滞人间,便附在那块玉上。前朝之物,匆匆丢弃。玉被扔到哪条沟里、哪条河里、哪抔黄土下都不知道。历经千年时光,辗转多回,不知怎的到了我奶奶的手里,我也就阴差阳错地来了这儿。 我垂眸,涩声道:“我不知道。” 萧付之死,乃是往昔之事。如今我因缘至此,过往的一切都不相同,死不死的也就由我来发展一遭了。 不知多久,陈歧道:“也罢。你就是萧付。” 抬高手,他道:“这玉,你收着吧。师父此次前来,主要就是为了送它来。” 我苦笑抬头,将陈歧的脸细细再打量一番。 与谢衡的清峻不同,陈歧身上满是武侠小说里的江湖气。他就算再被尘事束缚,就算穿上一件件繁杂的官服,想必也不消他半分少年侠气。 这样的人,偏生出生在官宦之家,管那一方他不想管的生意和人事。如今还又掺和上我的杂事了。 我啊,也不敢碰那玉。我怕我一伸手,我就会像当初在这儿一样再回去。 我问自己那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可是我思来想去,现代生活的繁华与平和里,有车水马龙,有霓虹万里,但终究没有我想要的人。我在那,不过是一介过客,与千千万行人无异。 我将视线从两方秋水潭上移开,看上青玉,笑道:“我又丢三落四的毛病,还是你替我收着吧。”说罢抬手,将陈歧微凉的指尖曲下。 陈歧看看方帕,“也好。” 明月当空,陈歧低低一笑,“没想到今夜的月色这样好,倒是缺了两坛美酒。”他起身,“该回去了,晚上也冷。” 由他将我带下至房里,他再摸着黑将我安顿至床沿。 陈歧替我掖掖被角,我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神色。 他的手顿顿道:“这些日子我会很忙,估摸着没有时间来看你。天气冷了你也就少出门吧。”竟是和谢衡一样。难道最近京城有大事要发生吗? 窗户纸还没捅破。他道:“你好生歇息吧。” 风声掠过,我扯上被子将自己闷住。 没想到谢衡这几日新事一堆堆地来,取消了赐婚,却有了工部郎中之职,去掌管山东水利。 承王哪里不消说,我是不敢去打搅他的。偶尔想起还有盐巴一只活物,问了才知道谢衡之妹实在喜欢,讨我要它,我也就随了她意。 我还有陈歧所赠的《洛神赋》一幅,便又开始了枯燥乏味的练字生活。 谢衡新官上任,当真也就不曾举办寿宴。看着那只玉杯,却有“悲”之意,所以他生辰那日我又亲自去街上买了一把白玉折扇送了去当礼。当日即收到回信,只四字——吾必珍藏。我看着,将字条塞进了一个信封里。 就像夏去秋来一般,现在秋去冬来。我竟有种就这样看四季往来一生的感触。 京城落了第一场雪。庭院地树木光秃秃地被压了雪,白晃晃一片与灰墙相加,仿佛天地间只剩了灰与白一般,了无生气。 我披了件大氅坐在屋内,任门敞着。看向庭院白茫茫的雪下发呆。 一柄白伞出现,伞下来人缓缓向我走来。面容清雅,更胜白雪之洁姿。 “芜长。”我站起身喊了一声。 谢衡将外氅和伞递给方平,轻拍衣角,进了屋道:“来讨杯茶水喝,。” 我添茶,谢衡笑道:”不必了,茶水现在倒也不重要。” “哦,那何事重要?”我道。 谢衡玉指轻敲桌面,“赏雪。” “今日不忙?那就在这儿赏会儿雪吧?”我又道。 谢衡面带微笑,看向庭院,“今日休沐,去湖心亭赏雪。晏兰同去?” 我笑道:“君子相邀,我何故不从?”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站起了身向外走。 雪深覆地,我提脚费力,“雪真大。” 谢衡同我一般皱眉看向鞋面,“对,今年雪还下得早,想必今年也比往年更寒冷。” 我看着鞋面叹气一声:“这样走去,鞋子怕是都要湿透了。” “定然不会。”谢衡笑道。 “为何?”我问。 谢衡不语。 待我看到停在门口的马车时顿时了然。我打趣道:“芜长何故雪天配白马?” 谢衡慢一步,让我先上去,“故作文雅。” 我失笑,伸出手拉谢衡上来。 谢衡没有闪过,任我将他带上来,坐在我身旁,将方平送来的一只手炉递给我。 我推开暖炉。“芜长,你的手比我的还冰。你用着就好。” 谢衡笑意更盛,依旧伸着手,“如今我升了官,俸禄可以多买几个手炉。” 我听着,咧开嘴接过。 谢衡便与我相偎着,我心比手中手炉还暖,任外头是大雪纷飞还是小雪细细都无所谓。 “工部的事情很多吧?”我问。 “嗯,我还未赴职先请教几位大人学着点相关事宜。多日不曾教你写字,可还有练?”谢衡点点头,轻合着眼道。 “勤快着呢。”我邀功道。 “那你下回也送幅字来。”谢衡闭着眼勾起笑。 “你要是不嫌弃,十副八副都可。”我嘿嘿笑道。 “屋子小,挂不了那么多。”谢衡道,又睁开眼,眸子明亮,“不过你也可在那把扇子上题字作画,我那柄白伞也可。” “想得我字画,你图啥?”我失笑道。 谢衡挑挑眉,正色道:“当然是图你有一天……字画名扬京城时,我好卖了多赚些银两。”又转眼一笑,“当然,我是舍不得的。” 我笑着,手指摩挲着手炉,“好,定给你都写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好! 说周更就是周更~ 捉虫!
第25章 一路相谈甚欢,我贪恋这样美好的时光。我与谢衡在一起的时光,好似两人都已成……知己。而对于陈歧,我却是无奈的。 他听了说书先生的话,沏了壶黄山毛峰来试探我,当他知我连西湖龙井长什么样都不认得时,他心中应是欢喜的。我于他也有份真真的情在里面,所以才会想伸出手在薄薄的纸糊上戳出个洞来,想让一缕微光透进来,透进我平坦的人生里来。 然他却退后一步,站在角落昏暗处看着我。 那一杯黄山毛峰、那一本《洛神赋》,仿佛都成了笑话。 后来他与我说明已晓之事,我更是心冷。他一开始于我,应是必要的靠近吧? 思及此,身边谢衡的笑也融不了心中的冰。 我稍稍收回心绪,不想害了自己的心情。 马车停,地已到。 谢衡先一步下车,这次是他拉着我的手,我亦没有脱开他已温热的手。 细雪纷纷,湖面结冰。天湖一色,天地一色,皆为雪白,独独有远处的一方朱色方亭为这天地添一笔颜色。 湖岸边有一辆马车和几个仆从,仆从见了我们,微微行礼。不知何人在亭中,我们打算前去看看。 从湖面到湖中岛的亭子有一条长廊,修成拱形的样子,应是夏天时湖面也不会没过桥面。谢衡亲自撑着伞,根根手指修长洁白。 些许白雪飘进,落在我们深色的大氅上,我也不弹去飘雪,任凭它们将黑慢慢地覆成了白。 耳边只有一片平静,只有细微风声掠过。 我忽地想到一事,慢吞吞地道:“芜长,皇上为何要派你去治水利,还是山东那样远的地方。” “皇上想杀杀赵靖的威风。他近日结党营私,逐渐嚣张,皇上本想让我娶了陶小姐,助助承王。婚事被我拒绝,但事情的目的还未达到。升了我的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我也不知为何是工部、为何是山东。”话末,谢衡苦笑。 我默默点个头,“那岂不是……待过完了年,我们也就作别了?真想……”远望白雪世界,我接着道:“真想就这样走一辈子。” 谢衡顿住脚,轻声道:“好。” 我愕然侧过头,看向一双清明的眼。 “待我在山东几年,便求了皇上许我入迁。得君与我,春看桃花夏赏荷,秋闻菊花冬染雪,甚好。”谢衡笑道。 悠然间,耳边风声不见。这句话萦绕在我脑海里良久,那抹笑也成了初冬时节里的一簇温火。 我双颊有些发烫,看着谢衡比白雪更明亮的双眸,道:“好。” 两人也就这样缓缓地走向湖心亭,走向四季花开明月皎的远处。 我远远地望见一个深蓝色的人影,走近了些才发现是何人。 一天,一雪,一线,一亭,一几,一人。 谢衡收了伞,与我缓步走近亭内,微微行礼,然后两人各就着精细的席对立而坐。谢衡抬眸笑道:“王爷,今日可巧。” 承王微微抬眼,“巧,今日天寒,你们也出来赏雪。”说罢示意文渭倒茶。 兰香扑鼻,一杯热茶奉上至我面前。 承王道:“父皇似乎打算命你主持新春礼宴一事,昨儿还在与我问你。” 我不解,谢衡现下还在翰林院当差,过了年也是去工部任职,和礼宴有何干系?而且这礼部的事,也得余轩这个尚书来操办吧。 谢衡倒无惊讶,款款道:“如真是如此,承蒙圣上青睐,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与微臣,着实是微臣之大幸了。”
嗤笑一声,承王道:“你又是何时学了张官腔,说起话来假得很。” 谢衡与承王直视,轻声道:“王爷适才都说是官腔了,可见做官的都得说上怎么一说。从前微臣深居简出,倒是没有机会向各位同僚学习。这段时日在工部进进出出,倒是学会了不少。” 承王默默抿一口茶,微眯起眼道:“罢了。若是父皇下旨,你且好生办着。礼部的简铭,操办大大小小的事情多了,你若有问题,自去问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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