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会选择退出,之所以会帮着安歌。不过是因为,她知道那傻丫头是不一样的。她希望先生能幸福快乐…… 秋月白眸子微抬,淡淡地看着紫苏出去,余光扫到那帘后的小小身影。嘴角又轻轻地弯起,温柔地含笑着,却依旧地虚弱:“小念,过来。” 说完,忙抬手掩唇剧烈地咳了起来,捂着伤口的手也感到了丝丝的温热,不觉笑容变得苦涩。 慕念听秋月白唤他,跌跌撞撞地就奔了过去,跪在榻前,哭得如泪人儿一般:“三爹爹,小念错了……” 一阵剧咳后,秋月白抬眼看他,还是淡笑着,想伸手去拉他起身,奈何浑身失力一般,手到半空便又无力地垂下。 安歌端药的手抖得厉害,左肩地疼痛更甚,顺势将碗递到慕念手中,轻轻地拉起他,笑着说道:“换你来服侍你三爹爹,权当是赔罪了。” 慕念闻言,忙空出一手抹去满脸的泪水,小心翼翼地端着碗站在榻前,略显笨拙地舀一汤勺,有模有样地吹了吹,轻轻地凑到他三爹爹的唇边。 秋月白眼里闪过一丝的动容,心下更是觉得欣慰,薄唇微张淡淡地含去,苦涩的药汁充斥着齿间,心底却是回味着缕缕甘甜…… 炉香静静地飘着,烛光儿微黄,人影儿淡淡,一室的温馨美满…… VIP卷 第六十二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1)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巍巍宫墙,红粉朱楼美玉娇藏。残月如钩,划过伊人心头惆怅。玉色罗裙,斜倚栏杆静听风潇。 高阁楼台,檀木作梁,水晶为灯,珍珠串帘。下铺白玉嵌金珠,凿刻朵朵莲花步步生,上悬鲛绡宝罗帐,绣遍洒珠银线海棠。风起绡动,云山幻海隐隐有佳人。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那是往后史书上所记载的,但纵是挥毫泼墨,洋洋洒洒三页纸,也是难以描绘美人风骨。只觉天下溢美之词用尽,也是不及美人一分。 这般仙子落了凡尘,不可多得的人间绝色。哪怕往后多少的江山倾覆,朝代更迭,仍是有民间歌谣传唱,那女子的风华绝代,柔嘉帝王的情深似海,凤凰于飞羡煞了多少世人。 那佳人淡雅如莲,恍若天生地自带仙气,全然地不染一丝烟火。纵是眉间轻颦峨眉,也是比那捧心西子胜三分。 可谁知?这样的绝世佳人,竟本是这深宫院墙里的一个下等贱婢。在那冷宫幽幽,薄衾破袄驱寒,粗茶淡饭度日,日日受人吆喝斥骂,哪里有及得今日半分? 再过些日子,她便是这云泽最尊贵的女子。可是,午夜梦回时分,她还是忘不了那日…… 令牌落地一声, 天地寂然无声, 她跪在邢台上,父亲、母亲、白家上上下下百口人,通通都是白衣囚服枷锁扛身…… 她看着,她最为骄傲的父亲,身处断头台上还是泰然,铁骨铮铮依旧跪得笔直,神色不变吐字掷地有声。 就算时过多年,她耳边还常是萦绕,父亲那决绝的遗言。他说:“我白某,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更不愧君王,亦不愧百姓。” 可独独有她听见,父亲末了失神的低喃:“独独愧对了她愧对了他……” 这才是父亲最后的遗言,可她还是不知,他愧对了何人?何至于临了还是牵挂,临了还是放不下。 或许,自小她便是知道的。 父亲的心里住着一个人,是那间屋子里悄悄挂着的画上美人。她幼时偷偷潜入看过,却也因此被勒令禁足了半月,那间屋子是白府的禁地,是父亲不可触碰的逆鳞。 是愧对她吗? 可是,母亲呢?又是多悲哀的女子啊…… 她看着,那天刑场上的母亲,害怕得瑟瑟发抖,哭得梨花带雨,连素日里最讲究的发髻也是一堆散乱,全然都不似那个养尊处优的贵夫人。 哪怕最后与他生死相随的人,是他的妻,是他常伴身侧的枕边人。还是心心念念着那个女子吗。原来,都是求不得啊! 求不得,也无可奈何,都是可怜痴人。她想,原来她的心也可以这样的冷,对她最爱的家可以变得那样的淡漠,若放在从前,一定会替母亲抱不平吧? 可又有何用?家破人亡,人已是不归的亡魂。家呢?那个昔日无上荣光的白府,已是衰草枯杨,蛛丝儿结满雕梁。 而今,就算是绿纱又糊在了蓬窗上,朱漆又刷了大门上。却再也回不去了,满门的冤魂凄凄,这世间只是她独身一人,何来的家? 也许……还有那个人。那个人还在吗? 那日的邢台上,她害怕地看着乌压压的人群,而那个人,白衣黑伞格外的醒目。 他就静静地站着,恍若一尊不动的石像,尤其是那神通广大的佛。 她笑了,看到他的那一刻。
她相信,他一定可以的,只要是那个人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他那么淡然地站在那,就一定不会有事,他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已经和皇帝陛下解释清楚了?是不是说了那只是一个误会?是不是已经没事可以回家了? 她有太多的想问,没关系的,不用着急,等回家再慢慢问……她得安慰一下母亲,告诉她不怕了。因为…… 哥哥,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 刀起……刀落…… 满地的鲜血蜿蜒,染了她的白色囚服,染了她满目腥红…… 为什么无动于衷!为什么不救?她拼命地挣扎着,她想揪着他问清楚。 明明是他的错,是他执意要去那卢令,是他落了个叛国的罪名,是他连累了白家满门。可是,一个个都倒下了,为什么他还站着? 她最喜欢的大哥啊,那个心地善良又无所不能的大哥。为什么不肯出手相救?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云泽,背叛了他们最敬爱的父亲? 太多太多的疑问还没出口,她便也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她本以为她也是入了黄泉,从此阴间还可是一家团圆。可再度醒来时,阳光明媚到刺眼。 一开始她是欣喜的,她没有死去。一定是哥哥救了她,那么全家人一定都没事的。于是,她发了疯似的找遍了所有院楼,却始终谁也没见到。 心,在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老天爷何故开了这么大的玩笑?她还活着,可是她是谁? “从今你就叫锦瑟吧。” 说这话的,是个慈祥的老人,可也是那位云泽最大的王,那位下令抄斩白家满门的始作俑者。 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锦瑟呀,你为何竟有五十条弦?每弦每节,都令人怀思黄金华年。悲欢离合之情,岂待今日来追忆…… 那位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言语间透着无尽的沧桑,他说:“是朕对不住楚云,他助朕坐上了这把龙椅,朕却还是保不住他。除了救下你,朕也……无能为力了。” 她淡淡地笑了…… 从此往后,她不再是那锦衣玉食的相府千金,她不再是无忧无虑的深闺小姐。她是冷宫中一位不起眼的打杂丫头,笨拙不会干活,孤傲不会说话,受尽冷眼欺凌。可是她要活着,她要活着…… 她要亲口问那个人,到底是为什么? 所以她藏入了巍巍宫墙,而墙外葬着的是白家女儿——白轻浅。 VIP卷 第六十三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2) “锦。” 温暖从背后慢慢的包围过来,耳畔传来的声音,丝丝低哑又带着说不出魅惑,让人不觉地沦陷。 回眸微微一笑,几分的苦涩,几分的柔情,一身我见犹怜却又异常冰冷的优雅气质。她生而命运多舛,早已是路过一回鬼门关的人了,幸是苍天怜悯,让她遇到了君乾。 那个蟒袍玉带,君子端方的年轻帝王。而此刻拥着月下美人,那朝堂上的威仪稳重全然抛洒。 只剩了无限的温柔,环着怀中女子纤瘦柳腰,低头掩去连日的疲惫,附在丽人耳畔轻声说道:“锦儿不高兴吗?” 锦瑟轻轻摇头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靠着帝王温暖的肩膀。心中无限的怅然,总觉得幸福似乎来得有些虚幻,她怕极了,一切不过只是泡沫美梦一场。 她是身份卑微的婢女,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她要常伴君侧,谈何容易?她知道他爱她,她知道他在为他们将来做准备,可是她舍不得他那般的辛苦。 她若还是白轻浅,她若还有家,又何须如此?他们本是那样的般配。可她若还是白轻浅,她定不会爱上他的吧。 年幼无知时候,她总是嚷嚷要当哥哥的新娘。她心中的良人,该是如哥哥那般温文尔雅,该是如哥哥那般的才智无双,该是如哥哥那般的心地善良。 想起她初见帝王时,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少年,日日游手好闲与宫女嬉闹游戏,穷奢极欲铺张浪费行事张扬。她是厌恶极了的,避之犹如瘟疫。 可偏偏他却不肯放过她,常常到冷宫中纠缠。时间久了,她才看懂,原来素日里的他不过只是一个扮相,他孤寂脆弱无依的心使她怜惜。 再后来,他避走宛丘,她却愈发地思念了起来。好不容易终于把人盼到,可那天威赫赫的君王,使她望而却步。 她知道,那个才是真正的他。那个冷峻无情的男子,为了君王宝座不惜万骨峥嵘,亲情手足弃之如履,他步步算计来的宏图霸业。 她不敢再仰望,她的良人不该是如此的,那样的他太过可怕。 所以她逃了。可如何逃得了这九阙宫墙,如何逃得了他的一往情深。她以为他不是她的良人,奈何芳心沦陷,今生再也逃脱不去。 “在想什么?莫不是生气了?”柔嘉帝王轻轻地抬起她的脸,微微弯起的薄唇覆上了她光洁的额头,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锦瑟毫无表情的脸上透着一丝的红晕,平静的注视着帝王,檀口中缓缓流淌出来语言也同样的平静,仿佛只是随口无关紧要地一问:“非去不可吗?” “嗯。”帝王点了点头,这样的锦瑟让他万般疼惜,明明是害怕却又表现得风轻云淡,他的傻姑娘啊。抬手轻轻地抚着她的秀发,柔声地说道:“锦儿可是担心?” 微微摇头,锦瑟转过身子轻轻地搂住帝王。她不担心自己的命运如何,可她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一刻的分离都觉得长久。 可她是锦瑟,是那个从地狱里拉回的孤魂野鬼,她冷面冷心是宫中人称的冰美人。她早已忘记如何撒娇讨好,如何诉说满腔的浓情,她一直只是淡淡的,淡淡地看着这人世。 “锦儿,”帝王轻声地唤她,她不解地抬眼。却见帝王弯起了嘴角,笑得比那星辰还耀眼,瞬间觉得天地顿失了颜色。 “那是位信得过的故人,锦儿大可放心。”帝王安慰着她说道。 “故人?”朱唇轻启,含着淡淡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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