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白一时语噎,不过看她这般哪里是生气了,明明是欢喜的紧。心头微动,却又动不得,转过身去便也不再理会她,缓步往前。 安歌话虽如此,可拿着那花却是宝贝得很,这可是秋月白送给她的第一件的东西,她哪里舍得一丝的嫌弃,就算是把野草她也开心。 这下气儿全消了,走路都带着蹦哒,全然不顾女儿家还有的体态,活脱脱就像是未长大的孩子。 再看那花,越看越是好看得紧。对了,这叫格桑,格桑……很好听的名字。安歌与格桑,格桑与安歌…… 那边秋月白往前院而来,这边的锦瑟自然也没闲着。连日的奔波,终于睡了个安稳觉,一大早便也起身梳妆打扮,寻思着还得拜会主人家才是。 一路走走停停,昨夜来时已是深夜,也未来得及细看,今儿才觉这山庄委实大得很,单她住的梅园子,便有些五六间的屋宇,还有着一院上百株的梅花。 这里的一切布置,都无一不体现着主人家的品味不俗,似乎突然才懂,为何陛下会如此的眷恋这个地方。 在山水间,对一溪云,一张琴,一壶酒,人生该是何等的圆满? 只可惜,在过些时日,她便要启程返宫,怕是再没机会看这园子的梅花开了,心中不觉叹气。 小姐~”忽听得园外有人唤她,声音嘶哑的厉害,也颤抖得厉害。 VIP卷 第七十一章 到时相逢一语无(2) 时间穿梭,岁月蹉跎,人生犹如没有根茎的浮萍飘波,没有来路,没有归途,没有住处。 如果,还有重逢…… 锦瑟只觉得这声音万分熟悉,缓缓地转过身子,瞬时泪眼婆娑,再也忍不住惊呼:“泰伯!” 却又不敢向前,生怕又是空欢喜一场,是真是梦,连确认的勇气都没有,踌躇着无措得像个孩子,哪里还有半分冷美人的漠漠。 泰伯也是老泪纵横,又强扯着微笑,刻满沧桑的容颜一如既往的慈祥。颤巍巍地走向前,细细地端详起来,内心既欣慰又感慨。 老爷啊,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小姐如今安好无恙,也将嫁入皇家,自此便是富贵荣华,再无苦难。 可是老爷啊,也请您保佑那个可怜的孩子,老奴看着也是心疼得紧。公子尚且年轻,可这多灾多病的,身子骨哪里容得这般折腾? 良久,泰伯才再度地开口,无限的感慨:“小姐,可把你盼来了。” 锦瑟这才信了,原来不是梦的,在锦都千里之外的地方,还有重要的家人。 或是自小在泰伯面前,她从来只是调皮任性的孩子,而在家人面前她也能卸了那冰冷面具。几年来的逞强伪装,在见到一直宠着自己的泰伯,瞬间崩塌了开来,忍不住的委屈如洪水般倾泻。 千回百转,最后到嘴边的也只剩了哽咽,和带着点点撒娇意味,口中不断重复:“真好真好,泰伯也在这里。” “好孩子,泰伯在呢,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泰伯轻拍着她的手背,不住地安慰。这孩子也是受了不少苦,向来被娇宠的小姐,是历经了多少磨难,才走到了今天。 “大哥呢?他呢……”锦瑟突然如大梦初醒一般,四处张望搜寻,带着些的期待和愤恨交集。 “公子他……他,老奴也不知。”泰伯叹了口气,想着以小姐的性子怕是不能原谅公子,如今大婚将至,怕又闹得不快,就姑且瞒着不提。 “他把您也给抛下了?”锦瑟突然冷笑了一声,语气也如结了一层霜。 “不是不是的,是公子把老奴安置在这里的。”泰伯匆忙想替秋月白辩解什么,却话到嘴边也无从说起。公子嘱咐过,要送小姐欢欢喜喜地出嫁。后这兄妹俩的误会也只能日后再慢慢化解。 锦瑟闭了闭眼眸,面上淡淡地笑着,说出的话却冰冷若霜,字字砸得人心里生疼:“他还是那样无情啊!” 泰伯闻言,浑身一震,悲从中来。又唯恐他兄妹二人的心结更深,忙焦急地替秋月白讲话:“小姐莫怪公子,他也是不得已呀~” “他去哪了?为什么都不出现?”锦瑟此时哪里还有半分的冷静,这些年积攒在心底的怨恨,此刻犹是火山的爆发,一发而不可收拾。 泰伯忍着无限的酸楚,声音颤抖:“公子也是不知小姐尚在人世。” “不知?柔嘉帝要成婚他不知?白轻浅他不知?”锦瑟冷冷反驳道。 她之所以执意要以白轻浅之名嫁与柔嘉帝,不过是想引他出来。她还是存着幻想,她的大喜日子,大哥一定会回来的。 只要大哥解释清楚,她还是信他的。她自小最是崇拜大哥了,她的大哥是那样的善良,他一定不是故意的,他一定是被陷害了……
“小姐,公子他,也不容易啊。”泰伯也不知从何劝起,只是低低叹了一句。 锦瑟抬眸望天,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抿着唇眨了眨眼,声音低弱诉说:“泰伯,可是我放不下,明明是大哥的错,我们的家没了……” “好孩子莫哭……老奴这心里也难受,都是要嫁人的大闺女了,莫哭鼻子了。”泰伯心疼地安慰着,也跟着又落了泪。 白墙绿瓦,芭蕉投影。 一老一少,一主一仆,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这些年的孤苦,这些年的委屈,这些年的埋怨,通通地要宣泄一番。 可到底忽略了,那隔墙的梧桐树下,白衣定定地站着,这一番对话也不知听去多少,只是那背影略显地悲凉孤寂。 让人看着心生不忍,安歌就陪在他后头,见他的隐忍,见他的哀伤,却又什么也做不了。 她来了,他明明是那样的期盼,那样的高兴。可怎么又是一个折磨他的主,管她有什么误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哪有人这般说自家哥哥? 这锦瑟与一开始臆想的形象,反差得也太大了些,听她这番话,安歌对她的印象,更是差得一塌糊涂。一忍再忍,终有些的忍不住,大步绕过秋月白径直走向锦瑟。 见她隐约带着怒气地走过,秋月白忙忙要唤住她。奈何方才心中大恸,胸口的疼痛难忍,薄唇微张,却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冷汗淋淋而下,只得靠着树干勉强站着,微颤的手自袖间拿出青白瓷瓶,顾不得其他,仰头就往嘴里倒,艰难地吞咽着,等着缓过劲来。 侧头看着安歌,视线略显模糊,声音倒是听得清楚。只听那丫头也没闹事,正儿八经地行礼客套寒暄。 苍白的脸上渐渐浮起笑意,手扶着墙缓步走近了些。见安歌拿着帕子掩面,说得期期艾艾:“锦瑟姑娘不知,奴婢寻你,寻得好苦啊。” 这泰伯一头雾水地看着,心道莫非还有什么渊源不成?别说泰伯,就秋月白也是不明所以,这丫头又演着哪出戏? 安歌激动地抓住锦瑟的衣袖,眼神切切。锦瑟微微颦眉,下意识地退了退。只听她安歌声音低柔:“锦瑟姑娘的大哥可是白莲衣?” 锦瑟愣愣地点了点头,却见安歌突然又扑了上来,一把紧紧地抱住她,鼻涕眼泪直流,婉转凄凄切切地诉说着: “锦瑟姑娘,白公子救了奴婢一命,奴婢无以回报,只得替公子完成遗愿。” 这话一出,惊得在场三人都是一惊,秋月白浅笑摇头不以为意,泰伯却是横眉冷对,瞪着安歌不说话,这安丫头无端地咒公子做甚? 反应最大的莫过锦瑟了,闻言犹如是平地一声雷,整个人都失了魂魄一般。又半响,抓着安歌的袖子摇晃,颤抖着问:“你说什么?大哥……不在了?” “锦瑟姑娘,奴婢只为白公子问一句,也算告慰他在天之灵。姑娘可是恨他?”安歌演得逼真,红着眼眶直直地盯着锦瑟。 “不恨的不恨的,他是我大哥啊……我怎么会恨他,他怎么能死?他怎么能……”锦瑟失神地喃喃说道,其间的伤心难过更是不言而喻。 安歌掩面悲泣着,手帕下狡黠的眼眸却是转向墙外,对着秋月白白使了使眼色。 只是忍美人伤心可是莫大的罪过,安歌又忙着劝:“锦瑟姑娘莫伤心,兴许白公子好人有好报,有神仙庇佑。” 锦瑟开口打算再问,抬头却见一白衣踏入园子。 VIP卷 第七十二章 秋草人情日日疏(1) “浮云世态千重变,秋草人情日日疏。” 晨起凉生,寒冷的露气浸润了眼眶,露珠滴落在花梢上,滑落到了肩头。 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时光在耳边快速退回,细碎的断裂声,凄厉的杀戮声,怨恨的一声声质问,一下子通通随着西风,灌入耳中,生疼。 自从离别后,天也悠悠,地也悠悠,天涯自漂泊。看那秋草年年生,却不识当年故人。 隔着那散落的梧桐叶子,她一身白衣纱袍,落三千青丝,不带任何珠花步摇,也未施粉黛,淡喜薄嗔,显得人清冷如霜。 八年,世事多少的变迁,昔日早已容颜改变,过往种种恍若隔世,他静伫在门外,满眼的荒芜过后。 薄唇张合,许久才听见了声音,微微发颤又强做平静的声音,透着一股不能言说的心酸。却又如以往一般,温柔宠溺地唤她:“浅浅。” 只是一瞬间的抬眸,却连呼吸都忘记。那白衣,太过的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 陌生的容颜,陌生的眼神,陌生的……可为什么又是那么的熟悉,恍若哪里见过一般。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瞬间的念头闪过,却又迅速地否定。 眼前这人,虽有几分与大哥相似,却又大不相同。大哥是意气风发的,大哥是温柔善良的……大哥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漂亮,像藏了一片的星空。 可是这白衣全然不同,她看不透也看不懂,他明明笑着,却让人温暖不起来,只是无由地感到悲凉,徒生了一种寂寞。 她看着他,他亦含笑看着她不语。她愣愣地问:“你是谁?” 他淡笑着,彬彬有礼:“在下是令兄的故人。” “大哥?”她口中重复了一遍,这一日来消息委实太多,可她还是不信,那人会赴了黄泉。仍不死心地问:“你知道他在哪?” “白公子他……”见秋月白为难,安歌突然插话,本想着再演一出戏,唬唬这口是心非的冷美人。 “安歌,莫胡闹了。”秋月白轻声斥责,佯装愠怒。谁知安歌虽噤了口,却也不以为意,翻了个白眼轻吐了吐舌头,便转头摆弄她的花去了。 锦瑟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哀伤,自不知被安歌捉弄了一番。泪眼婆娑地看着那白衣,又固执地发问:“他在哪?” “他很好,得知你的喜讯他很开心。”秋月白柔声地安慰着,看她这般难过,心疼得紧。 “那他为什么不出现?”锦瑟仄头掩着眼圈的发红,不自觉间透着些委屈的抱怨。 秋月白闻言一愣,负手微微侧身,闭了闭眼,微微一笑淡淡地说:“有缘自会再见。” “缘?”锦瑟似乎一下燃了火线,方才孩子气一般的作态全无,又是那个淡漠的冷美人,轻笑着讥讽道:“意思是我们兄妹情分以尽,得靠这虚无的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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