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都拿她无可奈何。 “不会啊,那群兄弟都听我的,没什么不方便的。”安歌虽然说得轻松,却始终不敢看他,只是笑着,一直笑着。 “更何况,我跟着画堂春的师父学了几月的菜,也算小有所成。我幼时也学过戏,粗个嗓子扮个小生也是常有的事,不信我给你唱两段。” VIP卷 第一百零五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于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一剑能当百万兵。” 安歌说着,竟真自顾唱了起来,一板一眼,声音清脆,不柔媚不粗野,带着些许男儿刚健,豪气冲云天。 秋月白看着她,那娇俏的女子灵动的眉眼,千回万转情难灭,眼睫微微敛过。唇齿间流连的情愫不再,语调无甚波澜:“安歌,不是说好了,相忘江湖……” 不是说好了,天各方,水各方,天涯路远,再不相见。 不是说好了,为何还要来?为何还要强做欢颜?为何还是执迷不悟? 可是,执迷不悟的何止是她! 他亦是执迷,亦是不悟。 还是割舍不了,放不下业障,舍不得欢爱。 悟道参禅,悟的道是她,参的禅也是她,已然疯魔。 佛可还会收容他? 古戍边一片的寂寂,天空染了一层的悲凉,黯然无色的人间,唯有那白衣,风吹衣袂,发丝飞扬。 安歌亦是抬眸看他,痴痴地看着他。浑身上下都浸透了,一场如虚空大梦般的荒凉。 突然间,她笑了,笑得如烟花般绚烂。 “先生错了,我是格桑,不是安歌。先生忘的是她,不是我。” 烟花易冷,美丽的幻像转瞬即逝,空余了一场的悲凉。那笑容,刺目得引人心伤。
脆弱不堪的心脏,赢弱无力的身子,无一不在叫嚣着提醒他,爱不得。 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如何拥抱幸福?他从来不能让她笑得开怀,他从来都是让她委屈了自己。 可偏偏她那般痴傻,苦苦也不肯放下,她本是骄傲的女子,却因他几次低下,他多想揽她入怀。 可是不能,他已半入黄土。若是许她诺言,他日黄泉,她必是生死相依。他又如何忍心? 他眸中染了一抹凄色,嘴唇发颤。那温润如玉的公子,嘴边酝酿出一抹绝色而又冰冷的笑。 “你从来都叫我如此苦恼,月白无福,无论是安歌,还是格桑,都是一样的,何必再胡搅蛮缠?” 她还是笑着,却红了眼眶。以为对他的冷漠,已然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原来还是高估了自己,他只需三言两语,她便输得一败涂地。 安歌仄了头,看着那地上的石头冷硬无心,泪水流落无声,喃喃低语。 “可我只是想跟着你,你往东我便往东,你往西我亦往西。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只求你好好的,我看着便也欢喜。”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她的一腔情意太浓,秋月白却无暇欢喜,只觉无限悲凉,胸口大恸。 她陷得太深了,已然无法自拔。可是错了,白莲衣从来都不值得。 他来漠北,从来只是为了赎罪,这一切都是由他而起。若非是他,穆风也不会与卢令勾结,这场战争本是可以避免的。 了了宿愿,便再无牵挂,寻个深山老林,古寺老钟,终了残生。 五年,噬心蛊在他体内已经五年了,那颗心脏早已千疮百孔,已经到了极限。他白莲衣到底不过凡胎肉体,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偏偏若鱼不信,哪怕只是传说中的灵丹妙药,也固执地想试试。可秋月白不信,他是医者,看得最淡的便是生死。 可他亦陷得太深,却是遍体鳞伤也要抽身。他不能误了她,不能连累了她。 若非是情到深处难自禁,又怎会百转柔肠冷相对。 秋月白颤着双手,抿静了唇,默默垂下眼睫,一言不发。 以沉默做了残忍的拒绝,安歌摇头苦笑。她亦是有她的骄傲,一次次苦苦纠缠,她以着最低的姿态,只是因为他是秋月白,是她放在心尖上的神仙哥哥。 她说,“你知道吗,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抛下一切,义无反顾地来到漠北。看不到你的时候,每时每刻都是那样艰难,满脑子都是你。我只是固执地以为,我想跟着你,刀山火海也跟你。” “我强求不得你爱我,可是为什么,总要将我的真心践踏。我也会累,也会难过,也会伤心。可是,我还是爱你,疯了一样的爱你。”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却是越说越哀伤,泪眼婆娑,她倔强地仰着头,迟迟不肯让泪水落下。 秋月白淡淡地转过身去,心头一悸,他按住胸口,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格外紊乱。 他往前走着,迫不及待地想到逃离,没有回头,只是一步一喘息,模糊了视线。 他撑不住了,此刻唯一的想法,是不能让她看到,他的虚弱,他的狼狈。 嗓音冰冷到了极点,全然没了以往的温润,声声如刀,刺在她的心口。 他说,“我不爱你,着了魔也不爱你,何必枉费心思。” 闻言,安歌如雷轰顶,一下子愣在了当场,瞬间无法呼吸。 他说不爱,着了魔也不爱。 明明知道的,他是石佛无心。可亲耳听他说出口,却还是难过到不能自己。 当头棒喝,醍醐灌顶一般。错了吗?固执地爱他,错了吗? 眼眶如缺了口的堤岸,泪水不住地眼下流,视线模糊到只剩了那白衣。 他走了,头也不回,连最后与她的温柔都收走了。 是她忘了,他本来就是没有心的无情人。 他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强作镇定地走出她的视野,却仍不停下,脚步虚浮,每一步都显得无比艰辛。 他还是让她落泪了,他还是伤害了她。连他都不能原谅自己,自虐一般地不断地走着,也不顾周遭人的频频侧目。 他得离她远远的,不能让她看见,不能让她难过,不能让她伤心。得离得远远的,远远的…… 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倒下,又爬起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往前。终于,再次跌倒的他,再也没有力气爬起。 他伸手,空洞地抓着。一切都如同烟云一般从眼前飘过,如同他脚下的影,想抓,抓不住,想摆,摆不脱。 VIP卷 第一百零六章 九疑云杳断魂啼 “九疑云杳断魂啼。相思血,都沁绿筠枝。” 众生念念在虚妄之上分别执着,故名曰妄念,言其逐于妄相而起念也。 幸福? 他此生罪孽深重,又以病骨支离。那笑魇于他,是虚妄。 求不到,放不下。任是相思入骨,衣带渐宽人憔悴,还是执迷。 休休莫莫。离多还是因缘恶。有情无奈思量著。 他凄然抬头望向天空。空洞木然的天空,可否给他安慰,或是陪同他一起憔悴呢? 突然觉得不甘,他白莲衣的一生,到头来竟是如此。兄弟误会,妹妹怨恨,连爱一个人都是奢望,这叫他如何甘心? 嘴角微微上扬,不小心渗出几丝的苦意来,凄美哀绝。 苍白如死灰的面庞,唇边溢出的血迹蜿蜒而下,染了衣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枕着一片刺目的猩红。 长空万里,染了一层的悲凉。 战鼓声声催,沙尘漫天飞扬,马蹄杂沓刺破耳膜。 愣在原地悲伤的安歌,闻声惊觉,战争开始了! 所谓的王者,为了君临天下山河坐拥,纵使帝王霸业枯骨峥嵘。只要千秋万代功名长存,而人命,如同草芥。 而秋月白,明明那么干净的白衣,却也卷入了这层层鲜血的巨浪。成全的又是谁的野心?安歌突然觉得悲哀,为那白衣。 为何还会心疼?方才他的话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决绝地说不爱,他说她胡搅蛮缠。 安歌到底是女子,她再强大的内心,也抵不住这三番五次的拒绝,话以至此。放弃吧,真的累了…… 耳边的嘈杂纷乱渐渐消退,朦胧的记忆里,那清晰的声音从亘古的洪荒中传来。 “小娃娃,要是遇见一个脾气不好自以为是固执得要命的家伙,就一定要缠着他,烦死他。……一定不要让他一个人……” 是谁的声音? …… 原来,是那道士。 昔日初到宛丘,遇到两个和尚道士胡言乱语。今日想来,竟是另有玄机。 顿悟,安歌发了疯一样地往回跑。她不放手,再也不放手,无论他说什么。她爱他,就决计不会让他一个人。 他离开时的虚弱,她知道的。他病了,方才那般匆忙地逃开,一定是撑不住了。 心头猛地一滞,不安蔓延扩散,瞬间忘记了忧伤。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她要见那白衣,抱着他。 安歌跌跌撞撞地跑着,不顾那些整装待发的将士们的侧目,径直地闯进秋月白的寝帐。 一室的冷清,只有全副武装的 李元在焦虑地踱步。没有那白衣! 李元未看清来人,以为是哪里的小兵莽撞地闯了进来,回身大声喝斥:“什么人?” 安歌未理会他,只是失神地喃喃:“他呢?他在哪?” “格桑?”李元见是她,不由有些惊讶。 若是寻常小兵,此刻怕是早被拎出去挨板子了,不过这小火头兵倒是例外,李元对他颇为赏识。 便也好脾气地问:“格桑是找先生?” “李元,他呢?”安歌也顾不得尊卑,抓着他的冰冷冷的铁腕,声音惶急到近乎错乱。 李元摇了摇头,也是满脸焦急:“先生一大早就不在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去找他。”安歌失魂落魄地说完,便转身匆匆地要走。 “等下,我与你同去。”李元叫住了他,也迈着步子往外走去。 倒是安歌顿了脚步,皱着眉看他,不由地问:“三次点卯未到,不要紧吗?” 李元神色一凛,看了眼那风中飘扬的军旗,语气无甚张狂,带着些许轻蔑不屑:“他不敢拿我如何。” 他,自然指的是莫元帅。如今开战,必然是少不得修罗军的助力,莫元帅是聪明人,当然不会与他难堪。 眼下,有什么比先生的安危重要? 第三声了点卯已过,李元咧着嘴冲安歌笑了笑,一把揪过她,迈着大步往前:“走吧,我们寻先生去。” 安歌也再无话,只是被这粗汉的义气感动。李元撇下侏罗军,无视三卯点兵,这其中后果若是追究下来…… 三军前,将台上的莫元帅一番的慷慨陈词,引得台下士气高涨,连声山呼:“驱除蛮夷,卫我家国。” 一时声震九天,好不壮观。 却独独那最侧的修罗军,依旧按捺不动,神情严肃,静默无声。 莫元帅不满地皱眉,沉声问一旁的任行:“李元何在?” “末将方才见他在先生寝帐。”任行如实回答,却也不能理解,这大敌当前,李将军怎么能这般任性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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