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他不是?”莫元帅低声斥骂了一句,看了看那纹丝不动的修罗军,一时气极也是无可奈何。 本是有意让修罗军打头阵,这下计划却全乱了套。莫元帅遣人去把李元押来,又一思忖,这战场上分秒必争,机不可失。 此时,月破军高嵩请命,反复思量亦可,允。 遂,一千月破军杀气腾腾而去,打响了漠北首战。 而修罗军依旧等在高台下,等着他们的主将发话,个个铁骨铮铮。 高台上的莫元帅,这军营里的第一把手,此时此刻不是牵挂着的,何止是那厮杀的战局。 更是满眼森然,等着那目中无人的李元,不过一介草莽,竟是临阵脱逃,无视军中法纪,三卯点兵不到。 军令如山,李元……死罪难逃。 任行在一侧,看着莫元帅压抑着的满腔怒火,也替李元捏了一把冷汗。 李将军啊李将军,当真是糊涂了,还有何要事能耽搁了三卯点兵? 另一边,安歌与李元寻了半日,好不容易才在残雪中找到秋月白的足迹,凌乱的深浅不一,看得安歌他们一阵心慌。 穿过军营,便是玉昆山的山脚,云水的源头。 安歌一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到了极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秋月白,一定要等我! 秋月白,不要出事! 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就算你冷言相对,赶我撵我。我也不走了,今生今世,便赖上你不离开了。 山脚下的冰湖边,残雪还未来得及消融,依旧是一片的纯色的雪白,白得刺目。 那白衣,就倒在那里,无声无息,就像冰冷的雕塑一般。 VIP卷 第一百零七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红颜悴,相思碎。 白衣胜雪,血染白衣。 瞬间若跌入了个冰寒刺骨的世界,安歌愣愣地站在原地,双脚若注了铅一般,竟重得抬不起分毫。呼吸一窒,睁大着的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 李元迭声奔了过去,看着那白衣嘴角的血迹,竟也愣在当场,不敢轻易去扶。 “先生。”那魁梧大汉竟害怕得声音都颤抖着,恍若天将塌了一般。 安歌猛地惊醒,拔脚便跌跌撞撞地飞奔而去,一把推开了挡在前头的李元,扑通一声跪坐在雪地里,无比轻柔地抱着秋月白的身子。 “秋月白,你醒醒……不要吓我好不好,你醒来啊,秋月白。”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呼唤,声声听得教人心碎。 怀里的人长睫微颤,缓缓地睁开,漆黑的眸中浮起几分浅笑,却不见半分清明,依旧昏昏沉沉,似梦似醒。 他费力地抬起手,想要触摸什么却仍是触摸不到。安歌含泪笑着,轻轻地拿起他的手,贴着她的脸颊,无限温柔。 “别哭。”他苍白的薄唇轻启,气若游丝。 “不哭,你醒了,我高兴。”安歌腾出一手,胡乱地抹去泪水,噎着满腔满目的酸楚,轻轻地笑着。 秋月白以为身在梦中,少了素日刻意的疏离,竟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往她怀里钻了钻,口中低喃:“冷。” 一旁的李元看得目瞪口呆,连担心忧虑都忘在脑后,可一幕简直跟见了鬼似的。 那个白衣……是咱家先生吗? 先生这些年可是六根清净,向来不沾女色,连紫苏姑娘那样的美人也不为所动。 李元揉了揉眼睛,定定又看,委实还是太过诡异。难不成……先生是有断袖之癖? 安歌既好笑又心酸,秋月白怎会今日这般粘人,也只有他病得糊涂才会依赖她,不觉又抱紧了些。 怀中人迷迷糊糊的,突然脸色刷得一下惨白,紧紧地抓住安歌的手腕。神情极为痛苦,低声呓语:“别……走。” 安歌惊于他的异常,也未没听清。边顺着他骨瘦棱棱的背安抚着,又柔声问:“哪里不舒服了?” 只见他俊颜沉郁,眸色黯然。揪紧了心口的衣襟,像是寻求安慰的孩童一般,轻声嗫嚅:“这里……有只虫子,很疼。” 闻言,安歌倒是真愣住了,与李元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什么叫有只虫子? 秋月白何曾以这样的语气说话,以他淡然又逞强的个性,若非是疼得难以忍受,哪怕是梦中,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不疼,不疼了。”安歌柔声地安抚着,一手轻轻地揉着他的心口,亦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秋月白还是昏沉着将睡过去,迷离半睁,薄唇轻颤。无力地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低弱:“安歌,别走……” 听清了,他说别走。等了这么久,死皮赖脸了这么久,他终于松口留她,哪怕此时的他神志不清。
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下,紧紧地搂着他,“不走,不走……我在这儿呢?” “不,不能留下。不能……看到我。”秋月白突然开始痛苦地挣扎,尽管此时的他虚弱至极,却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不断地推着她,像要把她推得远远的。 安歌慌乱地拉住他的手,将他紧紧拥在怀中,生怕他真的将她推开一般。泪水早已不知该往何处寻找出路。 秋月白啊,你又是何苦? 何必这般苦了自己?可知我会心疼,揪心地疼。 你是怕我难过吗?因为你此刻的虚弱狼狈?那未免也太小瞧了我。 安歌轻轻地抚着他的脸,笑地温柔而又凄美,“月白,你怎么了?” 秋月白仰着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一时也看呆了。良久,嘴角浮起了一抹淡淡地笑,轻声地开口:“我要……死了。” 李元一旁听得虎躯一震,瞪大了双眼,满脸写着不可置信。躺着的可是他的神,是无所不能的神,神怎么会死呢? “别胡说,你要长命百岁的。”安歌含泪含笑,轻声低斥。 她才不要相信,那白衣一定是骗她的。他只是病得糊涂,才会满口胡言。 安歌轻轻地笑着,含情脉脉地看着那白衣。 “我累了……”秋月白亦是看着她,满眼的不舍,渐渐低弱无声。 骨瘦如柴的手也无力地垂下,头歪歪地靠在安歌怀中,兀自陷入了昏迷。 安歌抱着他,细细地帮他捋了捋额前的发丝,声音哽咽,:温柔地哄着:“累了就睡吧,我陪着你,我陪着你……” 李元心一慌,拍了拍安歌起伏的肩头,示意她放手。又低身将秋月白打横抱起,折身而返。 才一到寝帐,便见门口有几个将士侯着,面无表情,只是紧紧跟着李元,唰唰地跟着进了寝帐。 李元轻轻地将秋月白放在榻上,信任地看了眼安歌,郑重地托付:“先生就交给你了。” 安歌秀眉轻敛,淡淡地扫过满帐的将士,担忧地看着他。李元咧嘴笑了笑,冲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那几个将士要上前押他,李元一瞪眼,便吓得他们也不敢动,在旁面面相看,倒是李元背手迈步,泰然自若地说道:“走吧。” 寝帐内,床头只一盏孤灯,明明灭灭,大有灯火将尽之势。安歌望着憔悴日损,只剩一口气的秋月白,心下万千慨然。 若是可以,安歌愿用麻衣换却锦罗,以魂魄消磨病体。化身成魂,也要与你山高水长,念念回首处,即是天涯。 榻上的白衣,病容憔悴,长发倾泻了一床,衬得他整个人愈发清瘦苍白。 安歌拿着打湿的秀帕,轻柔地擦拭着他唇边的血迹。心中却早已下了决意,他若生,她便生,他若死,黄泉碧落她亦相随。 一夜的枯坐,一夜的相守,一夜的煎熬。 榻上的人长长的黑睫簌簌颤抖,如震翅的幼蝶,赢弱而又无力。眸子缓缓睁开,入眼的却是本该离去的安歌。 秋月白微微一愣,也不说话,梦中的场景真实而又模糊,他定定地看着安歌,企图看出端倪。 只见安歌笑得温柔:“你醒了?” VIP卷 第一百零八章 大漠风尘日色昏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残阳如血,染红了漠北雪山,染红了云水源头,染红了沙场寸土。 金戈铁马,角鼓争鸣,簌簌风中夹带厮杀的回音,哀鸿遍野。 寝帐中,油尽灯枯昏昏暗暗,连烧炭的暖炉都已凉却。虽已至人间入夏的季节,只是漠北苦寒之地,自是不及四季如春的宛丘城。 那白衣已然转醒,勉强撑起身子靠着床榻,静静地看着那身着兵装,依旧娇小动人的安歌。 她迎着他清宁隽秀的面容,笑地温柔,手里端着黑乎乎的药汁,轻轻舀过一勺,凑到他苍白无血色的唇边,“来把药喝了。” 秋月白微微摇头,侧耳听着外面的嘈杂,抬眸看着她,声音亦带着些虚弱:“外头什么声音?” 安歌缓缓收回手,将勺子放回碗中轻轻搅拌,也不隐瞒,风轻云淡地答道:“打仗了,昨日卢令大举进攻洛城。” “我睡了多久?”秋月白抬手揉压着太阳穴,淡淡地问。 安歌瞄了眼外边,隐约看得红霞漫天。“嗯,一天一夜。” “李元呢?”秋月白微微敛眉,掀了厚厚的锦被,挣扎着起身。 安歌赶忙将他按回床榻,咬着唇沉默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开口:“他昨日三卯点兵未到,现在也不知如何了。” “胡闹。”秋月白嗓音冷冷,撑着身子下地。猛然间,顿厉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开来,也顾不得安歌在侧,揪着胸口的衣襟轻喘连连。 安歌秀眉微蹙,满眼的心疼难言,假装未曾看见一般,垂眸紧盯着手中的汤药,将眼底打转的泪水生生逼回。 声音依旧温柔,如哄孩童一般的语气:“你先把药喝了,我扶你过去。” 秋月白默默地看着她,良久,点了点头。 听话地喝完了那苦得发涩的药汁,看着安歌满意的微笑,以及竭力藏匿的哀伤。 他回以淡笑,再无言语。 傻丫头,月白从来不值得你如此。 本打算用一世凄凉,换你一生的欢颜。 可终究乱了,他还是舍不得。他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可是那个梦真实而又清晰地,乱了他的计划。 秋月白换了身的白色劲装,少了几分飘逸的仙风道骨,多了几分勃然的英姿飒爽,终身流露着琉璃般的光彩。 安歌笑了笑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缓缓出了寝帐。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莫元帅高坐上台,威风凛凛。李元昨日挨了四十军棍,眼下正捂着臀部站着,显然那莫元帅是有意拿他立威,今儿差着下不来床。 那古铜色的面上也煞白煞白的,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滑落,远远见那白衣,还偷偷挤眉弄眼,裂着嘴笑。 秋月白转身对安歌轻轻摇头,安歌会意放开了搀扶的手,紧紧跟随。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刺眼的黄光夹杂着一抹惊心的绯红,一如那战场上千人的赤血,妖娆,而又美艳。 那玉冠白衣,发黑如墨,面容清俊,华贵的世家公子。踏着万仗光芒而来,如若天神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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