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这话朕的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那年轻的王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小号子也是替陛下着想啊,上次陛下跑出宫差点让人给卖了,太后娘娘罚您禁足三个月,这才出来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了。”那小太监也不收敛,反倒絮絮叨叨地念了一堆。 萧烨听得烦腻,转身半威胁地道:“小号子,你再逻哩啰嗦,朕可就不带你了。” 那小太监听了愈发委屈了起来,嘴里嘟囔着:“王上,您上上次撇下小号子,从树上摔了下来,奴才挨了十几个板子,您说以后不撇下小号子的。” “那你就闭嘴,否则朕就自己出去。”萧烨反身呵斥道,又折身打算继续往前。 “烨儿。”忽听一声地呼唤,声音如她,永远地平平淡淡。 卢令的馨德太后,一身华服在身,愈显得雍容华贵。且再看那容颜,虽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却也可见年轻时的倾国倾城,难怪卢令的先王到死都念念不忘。 “儿臣参见母后。”萧烨脚步一滞,心知是跑不掉了,只得扯着一抹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悠悠转身。 知儿莫若母,馨德太后宠溺地笑笑,故作不知地问:“烨儿这是要去哪?” 罢了,有什么能逃过母后的眼睛,萧烨一咬牙,低着头索性全招了:“母后,烨儿想去军营。” “军营?”馨德倒是有几分诧异,她这孩子向来被宠得无法无天,这突发其想不知是为何?笑了笑又问:“烨儿去那里做什么?” “母后,卢令和云泽大战在即,朕身为卢令的王,也应当身先士卒,以作万民之表率。”萧烨说得慷慨激昂,恍若下一刻就要挥剑沙场一般。 馨德太后愣了愣,倒是几分意外几分欣喜,她的孩子长大了,会是有担当的王,会是了不起的王。只是……馨德太后轻柔地捋了捋头发,语重心长地说道:“烨儿,你是王,自然有王的职责,上阵杀敌不是你该做的。” “可是母后,儿臣也想学父王戎马一生,如雄鹰般笑傲大草原。”萧烨眼底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所有的理想抱负都等着去一一实现。 他是卢令的王,有着藐视群雄的野心。她又如何不知,她的孩子是怎样的崇拜先王,而那些未完成的霸业也该有人继承。 馨德太后微微叹气,拉着那王者的手郑重地说道:“烨儿,王者称霸不一定要上战场,况且母后会帮你的。” “母后,你就让儿臣去试试嘛。”萧烨也是无奈,只得扯着太后的袖子撒娇。 “烨儿,别胡闹了,你若有个好歹,母后该如何向你父王交代,向卢令的子民交待?”馨德太后不由地板下了脸,语气是前所未有地悲凉凄楚,“娘也只有你了……” “母后,烨儿会保护好自己的。”萧烨郑重地许诺,努力争取机会。 “烨儿,你还小,等再长大些,母后就不管你了。”馨德太后不得不服软,只是一味地叹气。 萧烨揉着昏昏欲睡的眼皮子。不由嘟囔:“可是儿臣今年已行过冠礼,不小了。” “是吗,母后都差点忘了。”馨德太后笑笑,生硬地想转移话题。“烨儿可有心仪的姑娘?” “母后!”萧烨略微提大了嗓音,再次执着地言明,“儿臣不想娶亲,儿臣想要上阵杀敌。” “烨儿。”馨德太后眉间轻蹙,扶着石桌缓缓坐下。 “母后,儿臣是卢令的王,朕的子民或受灾荒,或受战乱,而朕却天天锦衣玉食,生活在这贝阙珠宫。”萧烨还是不依不饶,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看太后能否回心转意。 只得搬出君乾为例,娓娓而谈:“云泽的皇帝也不过大我两岁,四年前不也亲上沙场,一举夺回王权。他能,儿臣也能!” 馨德太后摇了摇头,眸含春水,还是不肯妥协,悠悠开口: “烨儿,这不一样。柔嘉帝狡黠狠辣,并非一般角色。烨儿心善,不是他的对手,何况烨儿也无需与他比较,烨儿还未到那地步,母后也不会让烨儿陷入那般境地。” “母后。”萧烨不甘心地唤了一句,仿佛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馨德太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得即是温柔,挥了挥手,对一旁的太监丫鬟说道:“好了,送王上回去。” 萧烨满怀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有听命缓缓地离开,背影出奇的落寞。 馨德太后看了许久,只待人消失无迹,只至眼睛发酸。 “娘娘用心良苦,王上会明白的。”一旁婢女看她忧虑,不免宽慰道。 馨德太后看着无边天际,叹了口气,“烨儿孩子心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哀家省心。” 顿了顿,又淡淡地嘱咐道:“小荷,夜里天凉,去叮嘱小号子记得给王上添衣。” 天冷添衣。 而那寝帐中,炉火被风吹灭了,依旧清冷,那白衣恍若有些撑不住,自梦中惊醒,拥被而坐。 咳嗽一阵接着一阵,仿佛要将肺给咳出五脏六腑,疼痛传遍四肢百骸,脸色亦是苍白如鬼。 冷…… 无人与我共黄昏,无人问我添衣否? VIP卷 第一百零四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然而佳期,却如梦。 如花美眷,终也却是,人去楼空,茶凉。 伊人离去空,形单影孤冷,莫言别后苦,人间最是销魂。 有心无人疼,有缘没有份,情深缘浅,终究是敌不过,缘深情薄。 本以为,天水各一方,相见遥遥,一寸柔肠断,后会终无期。 可今日,万水千山隔不断,她依旧那般固执,固执地想陪着他。 昨夜的那碗面,令他辗转反侧难眠,都说浮云公子神机妙算,可她却一直是个意外,永远在他的意料之外。 塞上清早冷,夜深暗凝露,此刻寂静无声,稍然湿白衣。 他不清楚,这般着急地想去见她。到底是入骨噬心的思念,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将她推远? 露天架设的简易锅碗瓢盆,一群火头兵正忙忙碌碌,各司其职分工合作,一切都有条不紊。 一眼,目光再也离不开灵活的身影,在那人群中愈显娇小,哼着歌拿着大勺舞动着。 她瘦了,下巴尖了,腰肢细了,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是那灵动的眼眸,和那如花的笑容依旧,和梦中的一样。 秋月白一身的白袍广袖,如谪仙一般的风姿。就站在那,犹如鹤立鸡群,尤显格格不入,引得众人都停了手中的活计,愣愣地看着他。 那正哼着歌的士兵停顿了下来,不解地随众人的视线看去。隔过人群,隔过亘古的洪荒,眼里只有那白衣。 他瘦了,玉肌瘦损,憔悴消骨。戍边在外受尽苦寒,相貌消瘦得厉害。想细细端详都不够,奈何却又不敢多看一眼,生怕再也控制不住。 他从来都不会照顾好自己,一定没有好好吃饭,一定没有好好喝药,否则怎么会瘦成这样,仿佛这漠北的风一吹,便要随风而去了。 眸中染过一抹悲痛,心疼得无以复加。多想抱住那白衣,再也不放手,再也不。 “安歌,随我过来。”那白衣淡淡地留下了一句,施施然地转身就走。 安歌愣了愣,将手中的大勺递给了旁人,在众人狐疑的眼光下,硬着头皮就跟了上去。 那白衣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也不与她搭话,只是自顾着往前走。安歌忍了有忍,终于忍不住地陪笑说道: “这位好看的公子,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秋月白停下了步子,转身幽幽地看着她,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清缈不染一丝尘埃,反问道:“我唤的是安歌,方才那么多人,怎么只有你跟过来?” 安歌一愣,扯着嘴角,笑,要笑得自然。“呃……听岔了听岔了,小的叫格桑,同修罗军一道过来的。” 秋月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瞬时间,无处可藏,所有的荒唐戏都要落幕了。 他负着手背向她,满目的悲凉,良久无话。 曦光移到了他的肩头,他终是开口,喉头略带嘶哑:“为什么要来?” 安歌看着那寂寞的背影,低着头,看着最后的积雪消融,露出了润湿的石头依旧冰冷。 她笑了笑,心道,不想在梦中与你相遇,执手相望。你,是我今生最大的期许。 可答案于他是困扰吧。 安歌掩去眼底一刹那的失落,笑吟吟地说道:“自然是为了建功立业,封侯拜将,名垂青史,万世流芳。” “所以当火头兵?”秋月白淡淡地问,不带一丝的情绪。 “火头兵怎么了?火头兵就不能建功立业?火头兵就不能封侯拜将?火头兵就不能……”安歌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讲得慷慨激昂。 “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秋月白面色略显难看,无奈地笑笑。半年不见,这丫头愈发地伶牙俐齿了。 “就是嘛,这将士们前线奋勇杀敌,后方也要奋勇做菜不是?难道神仙哥哥不用吃饭?”安歌眼珠子一转,笑得狡黠如狐,还不忘调戏那白衣一番。 秋月白摇了摇头,神情严肃,沉声说道:“莫要胡闹了,收拾一下,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要,你凭什么阻止我保家卫国?”安歌急忙反驳,抬着下巴质问。 “月落什么时候成了云泽的?”秋月白忍不住轻笑,淡淡地问。 “我是保家!我家先生在这,我得保护他。”安歌大声地纠正,义正言辞,仿佛真的是身负重任一般。 闻言,秋月白依旧淡淡,不起一丝波澜:“不必了,我很好。” “好什么好,昨儿是谁晕倒的?”安歌也是气极,这人怎么总是这样,好心当做驴肝肺,天天就想着让她离开,以前这样,现在也这样。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秋月白微微一笑,声音也柔了下来。 “鬼才相信,先生是这天底下最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了。”安歌白了他一眼,摇头说道,声音却是藏不住的悲凉。 愈想愈是生气,索性又把若鱼骂了一通,“若鱼那小子也不够义气,竟把你撇这儿也不知哪里逍遥去了。” “还有李元在,无妨的。”秋月白掩唇轻咳了一声,温柔地笑了笑,如沐春风。 安歌一时看痴了,只口中喃喃地道:“李元,他五大三粗做事粗鲁。” 迎着他清宁隽秀的面容,她的眼眸明静清亮,略带忧伤:“我不放心。” 秋月白微微地叹气,眼神里散发着让人战栗的冷漠:“安歌,你可知女子入军营是死罪。” 安歌点了点头,无所畏惧地答道:“嗯嗯,我知道啊。” 顿了顿,又拍着胸脯说:“第一,我是格桑,宛丘人士,如假包换的男子。第二,半疯子虽然人不靠谱,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久久无话,秋月白看着她,只是安歌以为那白衣只有淡漠,仄头踢着石子,错过了他眼底的浓情难化。 “你一个女儿家,到底是不方便。”良久,秋月白才又开口,声音也不复方才冷漠,只是带着些许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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