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凉,注意身子,朝堂上的事情要紧,自己身子同样也重要。” 沈晔母亲吕氏目光一抬,不偏不倚落到儿子身上。 作为母亲,她太了解自己儿子的性子,再入朝堂,他担任侍御史,几乎是没日没夜处理事情,有几次夜里直接宿在御史台没回府。 太尉府一共就两个儿子,沈晔兄长如今在南疆戍边,她这个小儿子虽回来了,但整日都在忙,吕氏怕他这般身子吃不消。 一家人在厅里用午饭,沈晔忽觉鼻子有些痒,一时没忍住便打了喷嚏。 “儿子明白,”沈晔朗声应道,为母亲盛汤,“拿了这份俸禄,便要对得起百姓和圣上的信任,近来御史台的事情确实有些多。” 沈奎海听罢,言道:“心里有杆秤,凡事尽力就好,不可操之过急。” 沈奎海作为殿前太尉,手握重权,大儿子在南疆,小儿子从小天资聪颖,两个儿子一文一武,皆有所作为,他们一家不知被多少人盯着,稍有不慎就会被有心之人揪住不放。 譬如前几日沈晔在大殿之上奏明厢军军饷一事,他太张扬了。 吃罢午饭,沈晔照常去了御史台。 这日,沈晔难得沐休闲下,恰好李睦寻上门来。 两人在屋内下棋。 沈晔执白棋,落在棋盘一角。 从棋盒中捻了一枚黑子,李睦迟迟不落子,抬眸看一眼对面的人,拿捏不准问:“确定下这里?” 白棋只需要下在另一个位子,便能将他的黑子堵死,可沈晔偏放弃了,落下在了一个毫无用处的地方。 “嗯?”沈晔拧了拧眉心,才发现下错地方了。 见到李睦,他就想起在王府里的那个小姑娘。 也不知她脚伤是否痊愈了。 这把棋局不言而喻,沈晔输了。 重开一局,李睦先行,落在一子,道:“你最近怎心不在焉?” 沈晔执白棋跟在后面,眸色渐深,犹豫片刻后道:“近来确实被一件事情困扰。” 还能遇到沈晔拿不准的事? 李睦眉色一喜,“说来听听。” “有位相识的朋友,我没回京城前对她瞒了身份,最近总是遇到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同她说这事。”沈晔平心而论,省去了中间不必要的过程。 李睦一听不得了,嘴边的笑意明显多了,“女子?” 沈晔落下一子,沉默不言。 ——令妹。 不说话,便是默认。 李睦跟沈晔认识多年,头一遭见他因为一个女子心神不灵。 仿佛逮住沈晔小辫子一样,李睦心情大好,虽然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让沈晔心神不灵,但他兄弟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沈晔不愿说,便是无论如何也撬不开他嘴巴。 有了几分盼头,李睦也在乎这局棋能不能赢,将目光投到沈晔身上。 李睦道:“那姑娘性子怎样?若是个急脾气,你恐是要坦言。” 思忖一下,沈晔一如往常般镇静,“活泛,率真,心情千变幻化。” 前一刻还对你笑靥如花,后一刻便哭哭啼啼。 李睦道:“那她可喜欢你?” 这厢,一旁的炉子水开了,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沈晔提壶,顺手给李睦满上茶水。 “几月前应是喜欢,可我总把人气哭。”沈晔顿了顿,回忆起和鸢时在京城的两次见面,道:“现在好像有几分厌弃我,说不了两句便在我面前提其他男子。” 沈晔的回答很真诚,可就是这般正经的说辞下,李睦笑个不停。 “没想到咱们沈氏门阀的麒麟才子也有被人厌弃的一日,还是个姑娘。” 沈晔不置一词,脸上波澜不惊,指腹捻着棋子静静看着对面的人。 白子落在棋盘上,断了黑子退路。 沈晔不急不慢,道:“李兄可有见解?” 玩笑归玩笑,李睦真心为兄弟好,直言道:“依我之见,你还是先别坦白了。听你这么一说,我猜啊是你迟迟不给姑娘回应,那姑娘正在气头上,你这都把人气哭了,试问哪个小姑娘受得了这委屈?这时你坦白,只会让姑娘更生气。” “为什么呢?你设身处地想一想,那时你骗了小姑娘,小姑娘会认为你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敷衍了事。爱已经转变成了厌恶,再有一个不诚推波助澜,小姑娘肯定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李睦说的有鼻子有眼,沈晔仔细想了想,不无道理。 沈晔目光沉沉,“那便寻个时机再坦言。” 现在终究不是好时机,他现在在查六皇子,若是让人知道了软肋。 他赌不起。 饮了一口茶水,李睦欣慰点头,“待姑娘对你不再厌恶时。” 沈晔道:“二哥所言极是。” 嗯? 李睦拿茶盏的手一抖,还好方才不是在喝水。 二哥? 虽说他比沈晔大一岁,但二哥这称呼,沈晔还是头一遭叫他。
第31章 先讨婚旨,而后追人 崇明帝素来爱打猎, 年轻时曾带领禁军在秋猎捕获只山中猛虎,为此先帝龙颜大悦。这日他身子有所好转,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 闷在宫中亦是不舒心,他便移驾去了城外不远的津阳山狩猎。 此次出行仅有一日, 不比秋猎, 不必兴师动众, 崇明帝仅带了随行的几位官员。 林间寂寂,崇明帝目光矍铄,踏马行于林中, 弯弓执箭间,一麋鹿赫然倒地。 “皇上好箭法!”随行官员中忽出一男声拍手称赞。 崇明帝折身回头,原来是定国公世子张凌。 张凌勒紧缰绳,道:“皇上箭法高超,看的臣心痒痒,也想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 崇明帝:“此次狩猎众卿不必拘礼。” 忽有一群飞鸟掠过林间,张凌从马侧箭篓中抽出一羽箭,须臾之间箭落草地。 一箭三雕。 许久未见如此精湛的技艺,崇明帝龙颜大悦, “果真是青出于蓝。” “班门弄斧,皇上见笑了。”张凌翻身下马, 当着众朝臣的面,“趁着皇上欢喜, 臣斗胆向皇上讨个小小赏赐。” 崇明帝笑道:“你这小子, 估计今日围猎时便想着如何向朕讨赏赐了吧。” 张凌:“不瞒皇上,这事臣早就向提,碍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怕提出来皇上不允微臣,趁着今日皇上狩猎心情大好,便想乘着这东风。” 此次随行不过十余为大臣,沈晔恰在一众人中,一直跟在队伍中间的他款款下马。 “皇上,臣觉自己箭术稍逊张世子一筹,如张世子所言,难得皇上今日心情好,臣亦想要赏赐。”沈晔立身站到张凌身旁,躬身对崇明帝道。 “两位爱卿还争上了,”目光投向两人,崇明帝饶有兴致道:“不若你们比试一番,只开一次弓,谁射中的猎物多,谁胜出。” “沈大人,请。”张凌手中持弓,冲沈晔比了个手势。 虽淡淡一笑,但他心中早把这半路杀出来的沈仲衡骂了百八十遍。 平日里这位侍御史一向寡言,今次也不是哪根筋不对,仿佛是跟他抬杠一般,张凌自觉并未得罪此人。 奇了个怪。 一太监呈弓箭上来,沈晔端端接过,因方才崇明帝说只拉一次弓,那太监所呈上来的只有一支箭。 沈晔从张凌马上的箭篓中抽出两支箭,三箭并于一起折了箭羽。 “一次小小比试而已,沈大人三箭齐发可别闹笑话。”张凌距离沈晔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沈仲衡文文弱弱的儒雅模样,一看就不是习武之人,三箭齐发不算什么,让人惊叹是三箭皆能射中。张凌每日都在练习,尚且只能做到双箭齐中,那个文弱男子怕不知天高地厚。 沈晔整装待发,以笑待人,和善道:“张世子请。” 林间鸟多,太监朝树上掷枚石子,顿时鸦雀横飞。 三只裸箭紧紧卡在指缝间,沈晔目光灼灼,只听“咻”的一声,两人同时放箭。 一箭双雕好运连连,三箭四中步步攀升。 地上捡箭的太监回来,报:“皇上,张世子那羽箭中一画眉腹部穿透,乃沈大人裸箭所致。” 太监呈上托盘,三支裸箭中有一支末端折羽处染了血渍,一看便知是射|穿了。 崇明帝爽朗一笑:“两位爱卿不分伯仲,朕看这赏赐便就此作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张凌恨死姓沈的了,倘若不是沈晔,他恐是已经讨道了赐婚的圣旨。 围猎休息时,崇明帝叫了沈晔一道去河边散步。 “此处无他人,说吧,你想要何赏赐。”崇明帝道。 崇明帝自打张凌提赏赐时便隐约猜到了几分,定国公家最近和老六走的近,别以为偷偷摸摸的他就不知道了,朝中动向他一清二楚。 不明说,不代表不知道。 沈晔跟在崇明帝身侧,“臣如今没有想要的。” 他是怕张凌向皇上求赐婚圣旨才站了出来。 崇明帝脸上瞧不出情绪,“你倒是清楚朕在考量什么。” “仲衡,你今年二十二了吧。”崇明帝问道。 沈晔:“禀皇上,上月刚满。” 溪水潺潺,崇明帝夸过小溪,“快二十三了,该成家了,可有心仪女子?” 沈晔紧随其后,“已有属意之人,然而因臣个人问题,姑娘还在生臣的气。” 崇明帝:“既是有属意的姑娘,及早定下来好。乖乖认个错,态度诚恳些。” 沈晔思索一阵,道:“方才皇上所说的赏赐,臣现在要一个可还算数?” “你且说。” “臣想留着他日换个赐婚圣旨,待那姑娘愿意与臣共度余生时。” 崇明帝还当是何事,成全一对佳人比起升官进爵可谓是小之又小,“朕准了。” 沈晔躬身,唇角掩不住的笑意,“臣谢皇上圣恩。” === 一月后,李鸢时脚伤终于好了。 她是一个在家中待不住的人,这一月,她在王府快闷出病来了,幸好冯月盈来府上陪她聊天,京城又有什么新鲜事啦,谁和谁又有瓜葛啦,鸢时听得津津有味。 “香巧,听说翠云楼新上了一批胭脂,你为我梳妆,待会儿出府去看看。” 午睡起来,李鸢时便唤来香巧。 梳妆台前,小姑娘对着妆奁挑挑拣拣,掩饰不住的高兴。 手中拿着篦子,香巧给鸢时绾了一撮头发起来,“小姐模样好看,随便一个发饰都是锦上添花。” “嘴巴越发甜了。”李鸢时清亮的眸子闪动,须臾之间却又染上了一抹愁思。 “偏有人曾经眼神不好,看不见。”她小声嘟囔着。 待在鸢时身边多年,香巧心里跟明镜似的,“小姐说的是沈公子罢。” 李鸢时否认极快,“才没有呢。那个书呆子有什么好,不过就是长得俊俏了些,谈吐文雅了些,行事端正了些,举止温柔了些。” 李鸢时说着说着,渐渐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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