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楚英脸色一拉,手中茶碗重重一顿:“他计较得着么他?莫名其妙就把我退婚了,他亏着心呢!我借他名头用一用怎么了?又不要他出钱又不要他出力的,再说了,我花费那么多笔墨把他写得跟个天神下凡似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冯豆豆心情复杂:…… 请问……这有什么值得宋大将军满意的呢? 莫名其妙就被娶妻、被死了老婆,这谁能满意? 但冯豆豆是个好侍女,她的主子也还算是个好主子,所以这话她不能说。 她只能说:“您说得也有道理。” “是吧!你也觉得!”冯楚英默不作声松了口气,刚刚色厉内荏的表情也变得更加理直气壮。 冯豆豆:……其实您自己也心虚对吧? 冯楚英想了想又安慰自己:“没事儿,隔着好几千里呢,而且我听说宋大将军为人刚正,深居简出,这种酒肆茶馆他想来不屑去,应该不会知道的。” “哎,要是宋大将军当年没退婚就好了……”冯豆豆手肘撑着膝盖捧着脸,真心实意地惋惜道,“指不定现在就真的娶了——” “娶了我再顺带把你收了填房是不是?”冯楚英没好气地揪了揪她的耳朵,“才多大就天天想着嫁人?” 冯豆豆捂着耳朵眼泪汪汪:“我冤枉!我是替少主你心疼!你说你,好好的武安侯夫人当不成就算了,现在全容城都知道你死了,一天天只能坐在这个破轮椅上……” 她说着说着哽住了,吸了吸鼻子,胡乱用袖子抹了抹脸,别过脸不再说话。 冯楚英抿了抿唇,一只手在冯豆豆头发上粗鲁地呼噜了两把,好半晌才笑了笑:“有什么的,哥哥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可再有半年您就要进京了,到时候您打算怎么办?欺君之罪啊您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冯豆豆脸上跟小花猫似的,眼睛红通通的。 “是个问题。”冯楚英叹了口气,“要不然到时候,咱们去武安侯府打打秋风,求武安侯把你收了当填房吧,省得跟我一起被砍头。” “少主!”冯豆豆气成河豚。 “行了行了,”冯楚英笑开,“活着就该想点阳间事儿,你老想那么远做什么?” • 楼下,宋凌听自己的八卦听得津津有味,旁边云无心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填点心。 “当初你退婚的时候,就没想到人姑娘这边会有什么反应?” “哪想那么多啊,当时我满脑子都在想着,皇帝把他临安皇宫里的口粮都给我了,我要是打不赢,除了死在西京道也没第二条路可走了,何必连累人家姑娘。” 宋凌咂摸了一下,眯眼笑了笑:“不过现在想来,这姑娘若真的穿上嫁衣去西京道找我,那我肯定感动得要死,立刻把她娶回家。” “然后过两年就让人姑娘给你守寡。”云无心幽幽道。 宋凌沉默了一下:“兄弟,我这是假设,懂?” 云无心不说话了。 “不过还是有点奇怪,整个岭南你也知道,名义上归属了,但实际上还是由冯家和几大土王掌控,冯家是亲皇一派,也是势力最大的一方,这整个容城都是他们家的——” 云无心接口道:“也就是说,在这地方编排的这些故事,尤其还涉及到冯家少主的,至少不可能全是假的。” 或者说,冯家少主死了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喂,你就没想过,那冯姑娘,是真的因你而死?” 宋凌点点头:“想过,但应该不是。” “我和她的婚约是太姥爷和现如今冯家老太君订下的,知道的人并不多,我退婚的时候,她还未满十六,这婚约只是小时候的一句口头之诺罢了,而且冯老太君给我回了信的,说为了女子名节考虑,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虽然我没有见过冯楚英,但冯家一向家风清正,无论男女,皆是心胸疏阔之人,应该不至于为了一个素未谋面且不靠谱的男人就寻死觅活。” 云无心哼哼:“你这是在试图推卸责任,果然渣男本渣。” “这中间应该有什么隐情,我们去一趟靖海王府吧。”宋凌心里有些唏嘘,其实他当年也未尝没有憧憬过未婚妻的模样,十六七岁的时候,有交好的贵公子约他去临安城最有名的花楼吃酒,他想了想自己芳龄八岁的未婚妻,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靖海王府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二十年前唐亚湾之战,冯家长房长孙战死,二房丢了一条腿和一条手臂,老太君带着两个儿媳披甲上船,激战数日,诛杀海寇无数,这才换得岭南二十年安宁,也让四面漏风的朝廷缓过来一口气。 朝廷追封冯家战死的长房冯智为靖海王,老太君和两个儿媳册封一品诰命,虽然荣宠无限,但谁都知道,冯家已经没了顶门的男丁。 先皇为此特地下令,靖海王府一应待遇皆比照靖海王生前,待得长房幼子——也就是唐亚湾之战时在船上出生的少主冯榕海——及冠之时,可进京述职,再行靖海王册封礼。 “你确定要去?”云无心道,“我可是听说,这冯家少主冯榕海是个厉害的角色,他今年 20 岁都没满,却已经主持了祭月大会四年,把那些丛林子里的土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你作为一个负心妹夫,不怕被他杀了挂海边喂鸟?” 宋凌:…… 是有点可怕的说。 宋凌目光在云无心身上扫了两圈:“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云无心:“别想。” “我不,”宋大将军十分倔强,“咱们以你的名帖去拜会,就说千金谷谷主仰慕老太君已久,想为老太君诊个平安脉。” “那你呢?” “就说我叫林安,是你的药童。”宋凌觉得自己十分机智。 云无心木着脸:“安之兄,我们千金谷没有你这么老的药童。” “那现在有了。” • 二人说走就走,趁着日头还没落,很快就找到了靖海王府的大门。 递上拜帖,门童正要进去通报,门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少年音: “你们是谁?” 门童一愣,停了动作转而行礼:“少主。” 宋凌回头一看,两个人正从马车上下来,一坐一站,站着的是个侍女,手里推着一架轮椅,轮椅上是个身形消瘦的少年。 逆着光,少年的轮廓被渡上一层淡淡的金,乌发如墨,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隐有寒意。 宋凌心里一虚:…… 这就是大舅哥了。 ——虽然比自己还小了七岁。 “少主,这是千金谷的谷主,来拜会老夫人的。” 只听那侍女一听就面现怒容:“什么千金谷,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指不定是养了一门派的千金小姐,专门往贵人府上送!少主,咱可是清正之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狐媚子都能进门的。” 低调太久的药王后人云无心:……? 轮椅上的冯榕海最近深受各方长辈说亲之苦,闻言赶紧推着轮椅进了门,摆摆手:“撵出去。” 宋凌:…… 片刻后,门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你个不学无术的死孩子!千金谷那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人!《千金要方》没读过吗?啊?!你那两书房的书你读过几本?!一天天的就知道看话本子!就知道气你奶奶!还有你冯豆豆!让你盯着少主好好用功,就是这么用功的?!”
第三章 第二个中毒者 都说靖海王府一门三诰命,个个都是女中豪杰,端庄沉稳,气派不输男子,如今听着门内的鸡飞狗跳伴随着鸡毛掸子“啪啪”声,宋凌深深理解了传言不可尽信的道理。 大舅哥实惨。 大约一刻钟后,府门再度打开,一个身穿青衣的端庄中年女子迎了出来。 女子不施粉黛,举手投足皆带着军人特有的飒爽英姿,略略打量了二人一眼,对着云无心见了个江湖礼:“想来这位便是千金谷谷主,谷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客套完,女子自报家门,她便是冯氏一门三诰命中的二夫人冯项氏。 当年冯家长房战死,原本皇帝想把这靖海王的封号给二房承袭,但二房丢失了一条手臂和一条腿,自认是个废人,坚决拒绝了封赏,多年来深居简出,一应事务皆由妻子冯项氏出面。 最重要的是,这位冯项氏,生了一个女儿,名叫冯楚英。 没错,就是宋凌的前未婚妻。 那么眼前这位,就是前,丈母娘。 丈母娘这三个字读起来就已经足够令人心惊肉跳了,更不用说还冠上了一个“前”。 宋凌心里情不自禁地一抖,把头埋低了几分,兢兢业业扮演一位乖巧的超龄药童。 云无心生得一副好相貌,加上职业加成,尤其受长辈女性的喜欢,这短短一个照面,冯家门槛还没跨进去,两人就已经聊得热火朝天。 “二夫人,您身体强健,但火气过盛,平日里可多用忍冬泡泡水喝,清肝明目,降火祛热。” 宋凌听出来刚才门里拿鸡毛掸子大呼小叫着抽冯榕海的就是这位夫人,那火气确实是太过旺盛了。 不过这冯榕海是长房所生,二夫人管教起来却如同亲子,看起来这冯家人丁虽然单薄,但的确如传闻中一样,家庭关系和睦,夫人们也都是心胸疏阔之人。 总结一下,有权有势,人口简单,家庭和睦。 是结亲的好对象。 但对某些作死退婚的人来说,这就是最不该招惹的家庭。 宋凌心里更愁了。 “老夫人近来身体不好,家中四处求医,却都束手无策,千金谷的盛名我们早有耳闻,有意上门求医,奈何没有门路,今日谷主到来,我心中实在感激。” 二夫人说话风格也像她人一样干净利落,毫不掩饰内心的感激,难怪她会亲自出来迎接。 冯老太君在会客厅里等着,沿路走来,宋凌发现这靖海王府比他那个不修边幅的武安侯府还要不讲究。 别的不说,院子里养了两池子的鱼,不是锦鲤,是三尺长的大青鱼,池子周围长满了草,草叶子垂进水里,大鱼时不时冒头啃上一口。 倒是也有几个小厮在院子里打扫,既不除草也不扫地,在忙着捉虫子,宋凌依稀听见了后头院落里的鸡叫声,以及小厮们欢快的交流: “今儿这大青虫可真肥,将军们肯定高兴坏了。” 大将军宋凌差点一个趔趄。 老太君年逾 70,看起来身体健朗,拄着一根十分气派的龙头拐杖,眉宇之间颇有几分不怒自威。 老太君身边陪着的就是大夫人,大夫人二夫人皆出自军旅之家,要不然当年也不能随同老太君披甲上阵,二夫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江湖人的洒脱之气,大夫人则随了老太君,通身都是贵族主母的气派,一个平静的眼神就让人心里发憷。 宋凌只瞅了一眼就没再敢抬头,一来身份不合适,二来,他打小没娘,身边全是一群大老爷们儿,是真的不习惯跟女性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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