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头一次担此重任,心头很是忐忑,好在外祖虽然不靠谱,他的副将却是个极靠谱的,带着承平一路荡平了匪寨,最后在某个湖心岛找到了他们的老巢。 副将有意给承平让点军功,便让承平带人先上了岛。 承平把岛上犁了一圈,傻眼了,说好的匪寨老巢呢?说好的穷凶极恶的匪首呢? 岛上荒芜一片,就中间破破落落垒了几间房子,承平全副武装地推开了门。 屋子里很昏暗,最显眼的是个光头。 承平稍微适应了一下屋子里的光线,这才发现地上七零八落躺着七八个身穿鱼皮衣裤的男人。 光头手里拿着根棍子,见有人来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承平目光一凝,如临大敌,退后一步挑了个枪花,压低嗓子道:“你是谁?” 和尚从容地走了出来:“贫僧是少林寺的和尚,此番云游,不小心被当地匪盗所劫,和尚本欲度他们一程,谁知他们冥顽不化,和尚无奈,只能……” 敢情这帮匪盗是被和尚一人一棍给干趴下的。 承平无语了一下,打了个手势,士兵鱼贯而入,那几名匪首只是晕了过去,被士兵们三捆两捆丢了出来,只剩下承平和和尚大眼瞪小眼。 和尚一派从容:“这岛四面环水,还请施主带和尚一程。” 承平点了点头,示意他跟自己走。 二 承平是个武痴,几个月前成年礼上刚刚靠一杆长枪挑翻了外祖父,孰料老兵痞那个不要脸的就地一坐:“打败我这么一个孤寡老人算什么本事?” 承平一口血梗在喉咙口,差点跳脚,是谁对着自己叫嚣了十来年说“小丫头片子,凭你也想打败老夫?” 亏得自己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了十来年,结果一朝梦想成真,对方就成孤寡老人了。 承平不是很懂你们这种不要脸的老兵痞。 回去的路上承平百无聊赖,觉得没能动手很惋惜,冷不丁发现背后无声无息坐了个人,不由得眉头一挑。 那和尚盘膝打坐,棍子背在肩上,一身白色僧衣有些脏污,皮肤雪白,就是不知道几天没洗脸了,连光头上都长出了一茬细细的头发来。 这和尚……身手不错啊…… 棍子……和枪也长得差不多吧…… 和尚一睁眼,看见的就是承平一脸痴汉的表情。 他缩了缩:“施主……” 承平大马金刀地坐到他面前,拧起眉头,凶神恶煞道:“你把那几个匪首全打晕了,害我没得打,这事儿你不打算给我个说法吗?” “啊?”可怜和尚心头刚刚转过第八遍万一这女施主觊觎自己色相自己是从也不从的问题,当即被如此彪悍的问题给当头来了一棒。 承平是个厚道人,心下也明白和尚帮了自己大忙,不太干得来恩将仇报的事儿,一句话出口脸色已经有些发红,摸了摸鼻子换了个说法:“要不是我们带你出这匪巢,你可能下半辈子就在岛上喂蚊子了,你不打算针对此救命之恩给我个说法吗?” 说完承平脸更红了,这听起来妥妥的是在挟恩图报。 和尚看着承平明明已经羞得脸颊通红、眼神乱飘,却还要努力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忍不住抿唇露出一丝笑。 “施主但说无妨。” “陪我打一场。”承平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映着湖光,闪闪发亮。 和尚抿了抿唇,双手合十低下头,没说话。 承平看着和尚青色的一层发茬,有些心痒痒,但又不好动手,别开眼睛道:“那我当你默认了。” 三 和尚果然陪承平打了一场,承平一杆枪愣是被他压得抬不起头来,颇为憋屈。 但承平打小是被外祖那个老不修的打击大的,骨子里有股遇强则强的悍勇,正好州府上还要做些剿匪的后续处理,承平便在当地暂住了下来,还靠着外祖传授的一手素斋把和尚也给哄骗了下来,日日切磋。 这一切磋,就是一个月。 和尚话不多,但是时常有惊人之语,言语之中愤世嫉俗,倒是比她这个混迹军营的人戾气还要重几分。 承平觉得这大约不是个什么正经和尚。 不过想也是,靠一根棍子挑翻匪巢的和尚,能是什么普度众生慈悲为怀的玩意儿? 承平打小在军营中跟兵油子们混惯了,说话做事乃至打架斗殴都不是很讲究,这天又被和尚一棍子把长枪震了出去,承平忍不住一时恶向胆边生,拿出了在军营里斗殴的下三滥路数,一记撩阴腿就扫了过去。 可怜一身萧萧君子骨的大和尚何时见过这阵仗,被踢了个正着,当即腿一软摔了下去,可他一派高人风范惯了,实在不忍拿手去捂住某个不雅的部位,一时脸色精彩纷呈,看向承平的目光更是难以言喻。 承平冷静下来,也颇觉得过意不去,不过她在军营里这事儿干得多了,也不觉得是啥大事,当即安慰道:“对不住,一时没控制好,不过你放心,我这个力度是有分寸的,踢不坏的,真的,我外祖亲兵都被我踢过,亲兵头子闺女都生了仨了。” 和尚脸色更精彩了。 好死不死,承平又补了一句:“不过……就算坏了也没事……你不反正……也用不上么……” 用不上么……不上么……上么…… 和尚直接阵亡。 四 剿匪事件快完的时候,没想到出了大乱子,这匪寨拔出萝卜带出泥,居然被发现与东瀛的海盗有联系,州府一时戒严,下令彻查,承平也忙了起来。
这天接到线报,城里最大的花楼里有这帮倭人的情报据点,最红的头牌青木姑娘就是东瀛人,承平不相信州府的人,便自己扮了个男装带着副将打算亲自去探一探。 临出门,发现和尚等在外面,丫居然换了件俗家的布衫子,乍一看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只可惜一颗锃亮的光头坏了气氛。 承平抿抿唇,憋出了到嘴边的笑意。 “你也要去?”副将跟这和尚不大对付,斜睨了他一眼道。 “嗯。”和尚没看他,一双眼睛盯着承平,硬邦邦道。 “你——”承平指了指脑袋,“不太合适吧?” “就是,你一个出家人跟着瞎搞什么?不怕犯了戒你家佛祖打雷劈你?” 和尚眼皮掀了掀:“打雷那是道家的。” 副将被噎了一把,谁知道和尚又来了个暴击。 “更何况,你长得这么丑,怕是见不到那东瀛女人。” 承平终于憋不住,笑成个神经病。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柔和的暮光落在和尚白瓷一般的脸上,承平不知咋的敛了笑意,心里不得不承认这和尚长得好看,别说东瀛女人了,就是她承平,在他和一脸贫下中农面相的副将之间,也妥妥是选他。 啧,真不害臊。 承平在心里偷偷抽了自己一巴掌,居然肖想起出家人来了,出息。 可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止不住,这和尚的一举一动都显得令人在意起来,他好看的丹凤眼,他雪白的僧衣,他一根棍子舞动如风的矫捷…… 承平最后的念头落在初见和尚时他那一头毛茸茸的发茬上。 又手痒了。 痒着痒着,连心也痒痒了起来。 她承平活了十八年,向来是随心所欲,老兵痞从来没限制过她什么,她不大懂世俗礼法,也不大懂人情世故,看着一副小兵痞的德行,其实骨子里就是天真无邪一方白纸。 她和和尚的青楼之行很顺利,拿到了不少证据,还见到了那东瀛女人,果真是个前凸后翘的尤物,承平忍不住多扫了两眼,回头一看,却发现和尚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清心寡欲的恶心模样。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和尚你在青楼里念经你家佛祖知道吗?” 和尚蓦地抬眼,一双丹凤眼被青楼里的灯火映得风情万种:“我没有念经。” “那你在念什么?” “我在念你啊,承平。” 承平浑身一僵,那张白纸似乎骤然被人重重涂了一笔。 还他妈是自己最瞅不上的粉色。 承平觉得自己大约是完了。 五 那之后承平又试探了几回,这该死的和尚眉眼弯弯,撩得她心神荡漾,却又没个准话,弄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很想杀去姑苏把她外祖从阳澄湖里捞上来答疑解惑。 不过那光棍了三四十年的老兵痞怕是也答不出什么来,承平头一次想念起自己压根记不得长相的娘亲来。 剿灭城中倭寇的事儿进展顺利,直到最后一天,承平一个走神,被那倭国女人给挟持了。 承平被那女人搂在怀里,脖子上冰冰凉凉贴着个刀片,还有心思想这女人胸真大,自己胸这么小,和尚会不会嫌弃。 承平的身份州府的人不知道,这倭国女人又实在至关重要,一时众人有些蠢蠢欲动,想要不顾她的死活冲上去拿人。 唯有匆匆赶到的和尚二话不说把棍子一扔,上前一步:“用我换她。” 倭女笑得妖娆:“我要你个秃驴做什么?” 数十个州府的衙役立功心切,互相对了对眼神就想冲上去,倭女手头一动,承平脖颈上便多了一道血痕。 和尚一个转身,赤手空拳,将几个冲上前来的衙役打倒在地。 承平从没见过这样的和尚,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里向来是云淡风轻的,此刻却带上了浓浓的杀意,他独自站在长街中央,面对着数十兵丁,声音冷得像被冰渣子盖着:“我看谁敢上前。” 承平于脖颈上尖锐得疼痛里模模糊糊地转过一个念头:这和尚,会不会也肖想过我? 到底没人敢动,倭女带着承平上了出海的船,和尚服了倭女的药,浑身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也上了船。 船行了半宿,承平逮着机会制服了倭女,顺手把倭女身上那堆乱七八糟的药一股脑给她塞了进去,倭女嘶声骂了几句听不懂的鬼话,被承平寻了个布巾子把嘴塞上了。 茫茫大海之上,一叶小舟随波逐流,月光如洗,洒在海面上,承平乍然觉出一股子浪漫来。 扭头却发现和尚不太对劲,丫白瓷一样的面皮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双眼睛也红得吓人。 和尚倒是还清醒,却咬着牙不说话,承平把倭女嘴里的布巾子拿开,倭女笑得丧心病狂,说和尚吃的是她独门秘药,先是让人筋骨无力,再是让人…… 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青楼的玩意儿,功效大抵就那几种。 唯一不同的是,这药药劲有些大,不解的话怕是和尚的脑子会被烧坏,承平终于如愿摸到了和尚的光头,被温度烫得一个激灵。 承平一手刀把倭女劈晕了丢进了隔壁船舱。 此刻一片静谧,波浪柔和得像一场梦,承平走近和尚:“喂,要不你就让我占点便宜吧,总比烧成个傻子再被我占便宜好,你觉得呢?” 和尚抿了抿唇,扯出一抹笑:“好。”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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