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极少在我面前射箭。”就在络秀以为李昙不会接她话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道,络秀抬眼看见他眉宇间的沟壑,就换了个话题。 “世子短短一个钟头就得了十几只野味。”络秀说道,“若是世子天天来,这树林里的野鸡野兔们可不要绝了种?” 李昙嗤笑了一声,“小丫头也会拍马屁了吗?” 世子这话弄得络秀羞赧,她微微一笑,却见李昙又说道: “王府里的事情,你还是不要问得好。” 刚刚的一抹笑意转瞬即逝,李昙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冷冰冰的样子。 络秀点了点头,李昙带着络秀骑马又往林子里深入,在一个清澈见底的池塘边停下,取出了上次络秀好奇的射鱼箭,放过了地上飞奔的,将箭指向水中的鱼儿。 这水里的鱼儿可要刁钻得多,第一次射鱼的络秀即使是百步穿杨的手艺,前三箭还是落了空,直到第四箭她抓住时机才射中了一条红青鱼。 “我射中啦!”得意忘形的络秀举着箭上的青鱼,也不管水渍滴落在白色骑袍上,大叫道。 李昙射了几箭都没中,看络秀如此激动,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收了□□,静静地观赏起塘里的鱼群来,那鱼饵也成了饲料,抛向了水里。 “世子怎么不射箭了?”络秀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她见李昙放下弓箭,以为他是没射中鱼心情不佳,而自己刚才却兴奋大喊,这么想着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李昙没有回答,脸上倒也没有生气,只是边扔着鱼饵,边问道:“你上次说你父亲过几日会来京都?” 络秀点点头,她忙答道:“是,不出意外,家父今日或明日就能到。” “这红青鱼你带回去就好。”李昙说道。络秀和世子见过几次面后发现,他虽然一直面无表情,眉头紧皱,可他性子却真是阴晴不定,偶尔得了乐趣,展露笑颜,但都如昙花般短暂,可能一个回神就又凛若霜冰,让人捉摸不透。
李昙又在河边喂鱼了半晌,就命络秀等人先返回京都了。 络秀抱着射中的大红青鱼回了丰庆楼,刚进楼,就听见了沈炎的声音。 “沈兄,你今日好好休息,我今晚还有约,就不能和你共饮了。” “诶元兄太客气了,这一回可是真的麻烦你了。” 几个月不见,爹爹的声音依旧声如洪钟,络秀赶紧抱着大红青鱼穿过廊厅,跑进了大堂。 “爹爹!” 沈炎回过头,脸上还残留着笑意,二十天的加急赶路让他的鬓角白了一些,他看见络秀时点了点头,胡茬沿着下颌爬到了腮边,衬出疲惫的眼睛,眼下的皱褶凹陷了进去,似乎还藏着风沙。 络秀心疼地又唤了一声“爹爹”。 “这许久未见,沈兄,络秀可是很思念你呢。”元厉在一旁笑着说道。 沈炎摆摆手,嘴角向上抬了抬,道:“诶,我看是她知道弄丢了货物,怕我骂她才如此。” 络秀听了,默默垂下了头,说道:“爹爹,那镖物……” “这镖物的事情你臧师兄简单都和我说了,这马羌叛逃真是大逆不道,好在千嶂门有贵人相助,将这丢失的货物寻回了大半。”沈炎打断络秀的话,说道。 络秀点点头,她这才想起怀里还抱着青鱼,就先告辞去了后厨。 “络秀,你回来啦?”元镇正在后厨核对食材,看见络秀笑着说道。 “你这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元镇看见络秀怀里捧着一个巨大的蓝色包裹,左一层右一层地包裹着,好奇地问道。 “这是今日和世子狩猎,我用箭射中的红青鱼,世子让我带回来,我就想着送到后厨,麻烦后厨的师傅们给做了,正好爹爹回来,给它接风。”络秀说道。 元镇点点头,盯着络秀放在案板上的大鱼说道:“如此正好,可怜了这条大青鱼,是做鱼羹呢,还是制成酿烧鱼,要不干脆和鲜虾竹笋一起蒸了成了山海兜。” “弘景,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就饿了。”络秀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鱼肉鲜美,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元镇将青鱼交给了厨房的师傅,就和络秀一起出了后厨,往后院走去,元镇见周围无人,就开口道: “络秀,我打算……” “弘景,我今日……” 络秀和元镇同时开口,元镇笑了笑,让络秀先说。 “我今日去和世子射箭,旁敲侧击地提到了吴王王妃。”络秀说道。 “哦,世子怎么说?”元镇敛了笑容,眸子里的笑意褪去,他虽告诫过络秀不要问世子此事,但他却也知道络秀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果不其然,她还是冒险向世子打听了。 络秀抿了抿嘴说道:“世子似乎不大愿意提及太多他母妃的事情,只说这京郊的宅子曾是他母妃的,又说他母妃极少射箭,就让我不要再多过问王府的事情。” 元镇听了,眸子转了转,却又听络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王妃去世前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所有人谈起她时都只是只言片语,不愿多说。” 元镇微微点头,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开口说道:“世子如此喜欢射箭,可当时我和你去王府做金橘团的时候,我曾经无意间走到府上东北角,看到过一个靶场,不过已经废弃了很久,长满了杂草。世子会去秦府射箭,置了新宅射箭,甚至去郊外骑射,却弃自己王府的靶场不用,怎么说都有些蹊跷。” 络秀听元镇这么说,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附和道:“我也觉得奇怪,如果那老妇人说的没错,王妃是十五年前的霜降去世的,那明日就是王妃的忌日,世子每年这时候都会去郊外王妃的宅子射箭,难道是为了祭奠王妃?而且还有一事,我后来想起来,也觉得不对劲,世子的新宅离单雄信墓很近,不过几十步之远,弘景你之前听说王妃是自缢于此,难道只是巧合?” 元镇听了络秀的分析,也觉得疑点重重,他几乎认定,王妃当年之死定是有隐情,而这很可能与自己的父亲有关。 “络秀,你这次去吴王府,可有看见吴王?”元镇忽然问道。 络秀摇了摇头,她去了王府两次,从未看见过吴王,不过她每次都只得从偏门进入,确实看见吴王的可能也不大。 “不过我也从未听世子提及过吴王,不仅世子,吴管家似乎都没有提及过吴王。”络秀想了想,说道。 “民间传言,王妃去世后,吴王哀痛欲绝,就避世不出,终日待在府上。可即使作为一府之主,他却也鲜少露面,府上对于王妃也是讳莫如深……”元镇说着,心中疑虑更甚。 “呦,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络秀,元公子,我听说络秀的爹爹来了,元先生也在,你们这是打算告诉令尊你们俩情投意合的事嘛?”江汝贞抱着琵琶从客栈里走出来,看见窃窃私语的两人,笑着问道。 元镇见江汝贞来了,就将自己的分析止住了,只听得红了脸的络秀说道: “江姐姐尽知道打趣我,我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告诉爹爹我和弘景的事情?” 络秀说完看向了弘景,她觉得爹爹刚到京都,千嶂门镖物被盗一事还未彻底解决,此时提及她和弘景自不是最好的时机。 弘景也笑了笑,可这笑意却在嘴角上扬时戛然而止,江汝贞倒是看出了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听他说道:“我和络秀的事情不着急。” 各人自有各人愁,江汝贞挑了挑眉,笑着打量了两人一眼,就去大堂里抚琴唱曲了。
第二十二章 当晚的饭桌上,大红青鱼一半做成了鱼羹,一半变成了红烧鱼,和着桌子上剩余的三四个小菜,倒也不显得过于寒酸。臧师兄,络秀和小包公向镖头详细地讲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在讲到马羌叛逃的时候,络秀又想到了马羌临终前对她说的话,她仔细看了看爹爹。沈炎长着一张方形宽脸,肤色黝深,五官向脸部集中,显得脸大方正,菱角分明,加上他常年走镖,坐在丰庆楼的酒桌上,透着江湖气息。爹爹正在痛骂马羌,瞪大的眼睛里似有烈火在燃烧,他的眼睛虽然大却随着脸颊和深厚的眼袋而显得往下坠,让他的愤怒里添了一丝疲倦。 “我大概只得了爹爹的高鼻子吧,其余都是随娘亲的。”络秀不禁想,她努力回忆娘亲的样子,脑海中却只有一张朦胧的脸,在对络秀温柔地笑。 “络秀,”爹爹大声唤了她的名字,对络秀说道:“你明日去把最后一件镖物送去秦府。” 络秀点了点头,爹爹接着吩咐大师兄和小包公明日要做的事情,他们已经逗留在京都太久,不出意外,后日收拾妥当,就要离开京都。 “你们要收的货物可都收到了?”沈炎接着问道。 臧师兄垂下了头,他支支吾吾地说:“只收到了七八件,其余的店铺和人家都不愿意再将货物给我们运输,大概是听说了我们千嶂门货物被盗的事情。” 沈炎一拍桌子,他眼中的怒气很快被无奈替代,他叹了口气,心中自是明白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些老主顾不愿意再雇佣他们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若是没有新的生意,那等偿还了失物后,千嶂门可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沈炎拿起了酒碗,他这次没有再点银瓶酒,而是选了最下等的烈性米酒,酒味辛辣,带着焦急失落一同入了肚,待辣味褪去,他缓缓开口说道:“你们明日先去把最后找回的几件镖物送给人家。” 三人点点头,臧师兄看着镖头这般模样,也陪他喝了一杯,趁着酒劲说道: “我们千嶂门走镖几十年,等这风头过了,自然又有别人来找我们运货!” 说完,臧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被辣得泛了红色。 第二日一早,沈络秀就出了门。她将最后找回的一件货物,一件和田羊脂玉,送还给了秦府。碰巧今日秦夕佳也在府上,婆婆领了络秀去了上次秦夕佳招待她的茶室,秦夕佳今日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襦裙服,上面绣着大朵的兰花,看见络秀后,她看了一眼络秀身上的红色骑装,莞尔一笑,道: “沈妹妹辛苦了。” 接着命一旁服侍的婢女揭过了络秀手中的箱子,让络秀坐下,又命婢女沏茶。 “谢谢秦姐姐体谅,千嶂门这次确实出了叛徒,导致大量货物丢失,不过好在,秦府的这几件物品都寻了回来,只是时间上耽搁了,还望秦姐姐不要介意。”络秀坐下后,诚恳地说道。 秦夕佳听了络秀这话,轻笑了一声,摇着团扇说道: “沈妹妹不必介怀,前几日家母写信给哥哥问寄来的和田羊脂玉我们有没有收到,哥哥还问了我此事,但我想着千嶂门有难,我们也就暂时不催促了。毕竟这过去十年,爹娘的不少东西都是托千嶂门捎来京都的。不过如今千嶂门今非昔比,我早就跟爹娘说,这些东西让府里的下人送来就是,但爹娘念旧,每次要给我们寄东西还是来找千嶂门,这次倒好,差点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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