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昨晚泡澡时抱怨了一句水凉得太快,他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樱樱心底不可谓不感动。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她微微翘了翘嘴角,准备待他晚上归家再好好犒劳他。 她见两人都累出满头大汗,另一个小厮文竹还在旁埋头苦干,似乎不敢抬头看自己。虽然她也不知道文竹为何这样怕她,还是道:“先歇会吧,大冷天的,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修文知道少夫人是个体恤下人的,当即笑着应了,但见文竹还在挥舞着铁锹闷头干活,仿佛他成了偷奸耍滑的那个,忍不住给了兄弟一手肘,“少夫人让咱们歇会儿呢。” 文竹这才放下铁锹,面上有些讪讪的,“少夫人,我不累。” 路上走了两月,他渐渐发现少夫人为人分外亲和,与郎君也恩爱非常。他一想起自己前次收集来的消息,知道这消息差点坏了郎君和少夫人的姻缘,心底就忍不住发怵。 如今少夫人还这样照顾他们,叫他更是愧疚得没脸面对。 “少夫人,您不知道这小子厉害着呢,上次一个人都把咱们府里的池子给摸透了,这会挖个池子当然不累了。”修文故意在少夫人面前损他。 樱樱闻言,倒是来了些兴致,“府里的池子那么大,何苦下去,可是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掉进去了?” 文竹不敢居功,连忙回道:“是郎君叫咱们把一个小物件捞出来,说来也是奴婢运气好,几十个下人都被叫过去捞,唯独奴婢下池子没多久就捞出来了。” 修文当时也是跟着一起捞的,他不想被文竹独占功劳,也急着补充道:“就是郎君先前送给少夫人的那对耳坠子。” 他当然知道这对耳坠子的重要性,先夫人留下的宝石料子、又特意送到大郎君铺子上去锻造,可不就是郎君和夫人的定情信物么! 那天郎君突然叫他们下池子去捞,他这才知道这耳坠子竟然被扔进了池子里。不过也是文竹这家伙运气好,竟这么快就捞到了。 他说完这话,却见方才还笑吟吟的少夫人突然变了脸色。 他只当是两人话说多了冒犯少夫人而不知,正思量着这么开口求饶,忽听少夫人道:“没事了,你们继续吧。” 说罢,她转身离去。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瞧瞧文竹,见文竹也是一头雾水,只好拿起铁锹继续干活。 樱樱一人回了房中,坐在榻上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原来那天晚上陆云渡来找她,说他亲自下水去给她把耳坠子捞了起来,都是骗她的。 亏得她还以为陆云渡这样痴情,这才心软原谅了他,事后还把耳坠子好好收了起来舍不得戴,谁料全都是夸大其词。 她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不是非要陆云渡亲自下水去才算真心实意。可明明就大张旗鼓地使唤了几十个小厮,他怎么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若不是今日修文和文竹两个嘴快告诉了她,她不知道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呢! 樱樱自个儿在房里生了半日的闷气,一条手帕子在指尖搅来搅去,直到侍女进来提醒她该给冻疮换药,才将她唤回神来。 趾尖还残留着些许痛痒之感,但经过昨夜的小心呵护,已经好了不少,连侍女们都纷纷恭维世子爷心细懂得体贴人。 她想着昨夜陆云渡那样小意温柔地照顾自己,心底微微柔软,气也不知不觉散了大半。 罢了,看在他近来表现良好的分上,暂且原谅他一次,回头再跟他算账。 不过世子爷没能体会到樱樱的情绪转变。因为他整日忙着巡边、防范冻灾、体察民情等杂务,往往风尘仆仆回府来时,樱樱已经撑不住睡下了。 他只能在外间默默烤火,等驱散一身的寒气后,再悄悄溜进被窝中,搂着暖融融软绵绵的娇妻安然入睡。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快半个月,樱樱见他每日都早出晚归,心疼他还来不及,哪里来得及计较耳坠子的事。 这日又下起雪来,樱樱打定了主意要等着他回来,便坐在烧了炭火的热炕上,就着灯火和窗外雪光做针线。 世子爷匆匆进屋时,瞧见的就是她跪坐在窗边,低头做针线的模样。淡黄油灯给她镀了层温柔的侧影,眉眼微微低垂,鸦黑长发柔柔堆在雪白颈间,一派娴静安宁。 他心中亦是脉脉温情,上前去从后拥住她,“这么今晚还不睡?这么暗还在做针线,仔细伤着眼睛。” 他下巴就搁在她肩窝里,因近来连日忙碌而来不及打理的下巴冒出点点青黑,刺着她颈间柔嫩的肌肤。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全洒在她侧脸,叫她忍不住偏了偏头,“还有两针就完了,你别闹我。” “我哪里闹你了?”世子爷说着,竟捏住她两只手,跟着她穿针引线。 “世子爷也要做针线不成?”樱樱笑着斜睨他一眼,轻轻咬断了最后一截线头。 闲书上讲女子闺阁时,连女子做针线时吐出的“唾绒”都要拿来做一番文章,世子爷往日只觉得文人酸腐,但此时见樱樱洁白贝齿咬断一截线头,樱唇微微湿润,仿佛在诱人品尝,他忽然就难以自持起来。 将小娘子往怀中一搂,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就着深深吻下去。 他早出晚归了半个月,两人也就半个月未曾亲热过,本就是气血方刚的年轻郎君,此时哪里还忍得住,立马就有了反应。 不过刚要把人抱到床上去,怀里的小娘子忽然伸手拦住了他,“等等,我有事问夫君。” “什么事?”陆云渡此时只想把她扔到床上去,哪里留心到她话里的盘问之意。 “夫君亲自替我下水去捞了那耳坠子上来,我还不曾好好谢过夫君……” “妹妹若是真心谢我,今晚咱们用那个姿势!”之前他在马车上就想用了,只是樱樱脸皮薄死活不同意,今天机会不就来了吗。 在他就要翻身而上时,樱樱及时伸手挡在两人身前,“你还不给我老实交代?” 世子爷只一头雾水,两手撑在她身侧,“交代什么?” “你还想骗我?那耳坠子根本就不是你捞起来的!”她杏眼圆睁,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波光粼粼,伸出指尖在他额头上没好气地一点。 陆云渡哪里想到她会提起这耳坠子,电光火石之间,他知道此事肯定瞒不住了,但死到临头还想垂死挣扎:“我让下人去捞,不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吗?” “好啊,世子爷当时说得可好听了。”樱樱故意学他当时的腔调,“妹妹,这是我亲自下水去给你捞上来的,还求妹妹原谅我……” 说罢,她一甩手上帕子往他脸上抽去,“打心眼里糊弄我呢!” 谁料她一甩帕子,他反倒捂着眼睛“唉哟”一声。有了上次的教训,樱樱岂会又被他的小花招骗去,只倚在被褥上冷眼瞧着他。 世子爷也不好意思再装下去,讪讪放了那只装模作样捂着眼睛的手,试探着去牵她,“妹妹……” 一犯错就只知道管她叫“妹妹”,臭德行! 然而她刚要把他的手拍开,就被陆云渡扑来压在身下,“都是夫妻了,还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然而这床虽经过修整,平日睡觉翻身不会有动静,此时他稍一用力,床架子又嘎吱嘎吱叫了起来,在黑夜里简直闻之惊心。 世子爷气得锤了一把床榻,干脆把人抱到了另一边的美人榻上去。 这美人榻不过一个狭窄长条,陆云渡这手长腿长的大男人压下来,立马摇摇欲坠起来。 樱樱怕他当真把美人榻给弄塌了,岂不是白白惹人笑话,一掌打在他肩旁,“滚一边去。” 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合适,世子爷简直快被憋死,他一手撑在榻沿半跪在地毯上,气喘吁吁盯着上首好整以暇的樱樱。 然而她很快就得意不起来了。 他长臂一伸,将小娘子拉下美人榻,樱樱猝然滑落到他怀中,刚想问他又要做些什么,忽被他从后抵在了美人榻的榻沿。 被他压着从后折腾时,樱樱忽然想起两人身下的地毯是她特意从金陵带过来的,她只能一手撑着美人榻借力一手捂着嘴,只有几声喘息细细从指缝泄露: “我从金陵……带过来的,别、别弄脏了!” “别怕。”世子爷吻着她的耳垂安慰道:“回金陵后再买,整间房全部铺上。” 谁要跟他全部铺上地毯了! * 小夫妻分离大半个月,一亲热起来便如干柴烈火,直到后半夜才渐渐消停下来。 那张红底织金暗纹团花地毯自然报废了,樱樱催着他赶紧把这地毯给找个地方埋了眼不看为净,要是明早被侍女瞧见这湿哒哒的东西,她能羞得一头撞死。 待世子爷毁尸灭迹后偷偷翻窗回来,她已经梳洗睡下了。 他轻手轻脚靠近,掀起一线被子滚进温暖被窝中,一把将樱樱搂到怀中,这才道:“睡吧。” 樱樱却还记着自己今日熬夜等他的目的,趴在他胸口道:“夫君,最近很忙吗?” 陆云渡都准备睡了,骤然听到她在自己耳边道,心中知道耳坠子那桩事算是过去了,但往后都不可再随意糊弄她,只得道:“年关将近,又逢冻灾,自然是忙的,不过有为夫在,没事的。” 他和方司马虽然互相看不对眼,但在救灾上看法颇为一致。他也知道那日是城外突发一起雪崩,方司马忙着去救灾,才会耽误了前来迎接。事出有因,他自然也不再计较,此时他只想赶紧把这个灾年度过,好带着樱樱回金陵去。 “城内设了这么多粥棚,不是正缺人手?” 她知道冻灾之下难民骤然增多,陆云渡便和方司马一道设了粥棚,临时救济。 “妹妹不必操心这些,只消待在府中,待闲暇时我带你出门去骑马,好了睡吧。”陆云渡自个儿可以任劳任怨,但媳妇是要放在家里疼的。他是朝廷命官正该这些事,樱樱又不领俸禄,何必操这些心? 他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抚道。 樱樱闭上眼睛,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 陆云渡不让她去粥棚,她偏要去! 作者有话说: 樱樱:要照顾夫君、要为夫君分忧,要去施粥关心难民…… 柿子:要把屋里全部铺上地毯!
第71章 樱樱向来说干就干, 清早送陆云渡匆匆骑马出门后,她便披上一件兔毛披风,戴上风帽, 领着小厮侍女等人往城西的粥棚而去。 此时天刚蒙蒙亮,天上正飘着鹅毛大雪,粥棚前却已经排了好长几列队伍。百姓们各个手中端着粗瓷碗,对前方锅内的热粥翘首以盼。 樱樱手里的暖炉已经熄了大半,她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 往粥棚而去。 粥棚里的官员是从金陵随行而来, 自然认识樱樱。一见陆夫人前来,惊得那成人一臂长的大铁勺差点掉进锅里, 结结巴巴道:“陆夫人,大人领着其他人去转移难民了, 您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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