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凤池抬眸,今日多说了一句话:“殿下,给您提个醒。” 赵彬立刻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谢凤池。 “霍光那等脑子不好的,只适合替你做些粗活,靠近了洛棠,会被骗得认不清方向。” 赵彬脸色有一瞬间难看,因为对方提点他的时候,下意识让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只有依附安宁侯府才能在宫里活的时候。 “谢司业倒是人在狱中,对外面的事仍旧清清楚楚啊。”他终于难抑地冷笑一声。 谢凤池也微微一笑:“殿下想得到一切的心思很好猜。” 赵彬不愿与他多说,幼时的匮乏叫他对着谢凤池永远缺失底气,匆匆忙忙便跑了出去。 谢凤池的声名在外,不少文人学子都在为他入狱打抱不平,不信这么个清和的侯爷会做谋害皇嗣之事,这般呼声越大,赵彬也越发烦躁。 谢凤池知道他太多秘密,更是他一路走来耻辱的见证,他如今距离最高位只差一步,谢凤池便也到了可以死的时候了。 看来他要动作快起来,趁父王还有那些烦人的文人未察觉之际,把所有的证据都推到崔绍眼前。 那些个寒士庶族当真惹人厌烦,在民间时便爱喋喋不休,如今在朝堂上也要护着谢凤池那个罪人。 不行,他要趁早让谢凤池伏罪受死,绝不能等到他父王有精力细查此案! 正如此想着,手下突然来报,在别苑的洛娘子今日自上次想出去被拒绝后,难得又提了个要求。 想起洛棠,赵彬的心情不自觉好起来,他耐心听着,手下说,洛棠想找熟识的人说说话,就上次送她去别院的小将军就好。 赵彬扬起的嘴角绷住了。 为何要找霍光?直接找他不是更好? 他情不自禁想起刚刚谢凤池还说了,霍光会被洛棠骗得认不清方向。 他那姐姐媚骨天成,是个男子见到她都会忍不住,他自然不愿真叫她与霍光有染,若非如今他势力不稳,上次绝不会哄骗霍光替他救人。 他甚至于不希望她同任何男人接触,只依赖着自己才好。 可上次已经拒绝了她出门了,再紧关着门,她会发现的,而且今日自己心中也有所顾虑,想快些去忙正事,确实没空前往。 赵彬一直到回宫,还皱着眉,心里满是洛棠的巧笑嫣然。 崔绍恰时从宫中走出,他穿了身深色的圆领官袍,身姿笔挺面色冷肃,执掌刑狱久了,自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慑。 赵彬想了想,叫住了对方。 除了告诉对方,早些解决谢凤池之外,他轻声提点:“有一事,一直没能与崔大人道歉。” 崔绍抬眼看他,只见这位皇子礼贤下士般冲他拱手:“听闻洛娘早前欺骗过崔大人,虽说往事不可追,但即是错,便该赔罪,本宫替她。” 崔绍抿紧了嘴唇:“此事与殿下无关。” “可她是本宫的姐姐,她有错,自然我得替她……”赵彬顿了顿,低声道,“本宫不求崔大人原谅她,只是她现如今病重,本宫脱不开身,可否请崔大人替我去看看她?” 崔绍皱眉:“为何不叫霍小将军去?” 他们三人那日一同行事,各有分工。 赵彬面不改色:“霍将军如今维持朝堂纲记,小将军也即将动身去江南请名医为父皇诊治,得不出空。” 崔绍沉默许久,点了点头。 赵彬笑起来,笑却未达眼底。 他就是这般别扭,他想让崔绍去看洛棠,可崔绍真答应了,他同样心中不虞。 所以他只说替洛棠赔罪,丝毫不为洛棠辩解,他希望崔绍对洛棠仍有偏见,只是遵着自己的请求去看她一眼,不要再为她动心,也不要被她诱惑。 可他自然也记着,谢凤池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今日对自己说的话亦有可能埋了什么隐藏,所以崔绍去别苑,定要让绣光全程看紧了,不可让他说什么不该说的。 谢凤池说什么他都不敢全信,他都要反其道而行。 思及此处,赵彬又同崔绍点了点,务必要尽快查清皇兄死因。 务必要尽快叫谢凤池死。
* 崔绍去到别院的时候,天正暗下来。 绣光看了眼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卿,恭敬地将人引进去。 桌案已经布置好,他仿若个进了公主府的入幕之宾,默不作声心照不宣,来见到这位被人悉心养护的贵人。 洛棠如今衣冠华贵,入夏穿的是极其轻薄的蚕丝纱衣,齐胸的内襟将少女躯体包裹得盈盈可握,衣料色彩斑斓,配上那斑斓的红珊发饰,叫她看起来如一只安静栖息着的凤蝶。 大半年未见,洛棠见到崔绍,第一反应是却怔了怔,因她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崔绍。 “崔大人请入座,奴婢等在外,有事传唤便可。” 绣光垂头退到屋外,宽敞的水榭楼台上,只余他们二人。 崔绍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最终什么都没说,走过去安静坐下,对面的少女面色苍白,身子颤了颤,眼神躲闪。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他们曾经十分亲密,崔绍甚至打算好了迎娶她,可他为她遭灾,她名义上为了救他,实则投入了另一人的怀抱,误打误撞最后变成这副田地。 可,可这些是她能左右抉择的吗? 这些日子的温水煮蛙终于破碎于那日清晨,洛棠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被赵彬楼在怀中,赵彬的手就覆在她,她…… 她艰难地想,若没有谢凤池暗中设计,没有赵彬的狼子野心,她或许也早就安心同崔绍在一块了啊。 她不想与人□□,不想受制于人,再也不弯弯绕绕了,再也不欲擒故纵了。 洛棠看向屋外,确认绣光与其他人没有全然盯着自己之后,颤颤巍巍地伸手穿过满桌珍馐,在男子冷峻的视线中,轻轻攥住崔绍搭在桌沿的手。 崔绍一路策马而来,手背冰凉,猛地被温热柔软的小手握住,额角忍不住绷紧。 洛棠一口气喘不上来,刚想说,您靠近些,我同您说赵彬不是好人, 便听崔绍沉声道: “您这不论在哪,都想着勾人的品性,真是屡教不改。”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再请一天假,找到房子了,极速搬家……后面就会一直日更到完结啦!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理解!
第七十六章 洛棠僵在了当场。 她双目怔忪, 很快便盈满了泪水,似是十分难以置信崔绍会如此说她,更充满了委屈。 崔绍却只平静看着她。 洛棠终于反应过来,这人对自己的所有感情, 都被他的理智给劝清了, 他又变回了曾经那个以自我抱负为中心, 儿女情长不值一提的清贵文人。 洛棠不是没有自尊心的,她咬紧牙关忍泪, 可终归止不住热泪滚滚流下,她囫囵擦泪,低声道:“是洛娘唐突了。” 声音有些沙哑, 崔绍心中突然想, 真病了? 洛棠擦干了眼泪,轻声问:“今日重逢是始料未及,不知怎得崔大人会来?” 问完, 她偷偷侧目看了眼外头的绣光,水榭四周点着莲花庭灯,清清楚楚看见周围, 只见绣光在外站得笔直,只微微偏过脸来。 洛棠放在桌案上的手掌微微蜷起。 这般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大理寺卿的目光, 崔绍打量洛棠不安的神色许久, 才缓慢道:“是殿下托我来看看洛娘子,听闻您病了。” 洛棠随口乱诹,想将话题带到外面:“是,是有些顽疾, 当年在侯府的时候就有过……” “洛娘子大可请殿下给您重请大夫。”崔绍干脆地止住了她的发散。 洛棠心中有几分不忿, 怎得, 连话都不想听她说完吗? 崔绍又说:“殿下应当已经同洛娘子提过了,如今京中形势不妙,不论原先您所处何处,请过什么大夫,现如今都不一定能找到,找到的也不一定能治,不若请求殿下在宫中给您拨几个经验丰富的太医,省心省力。” 洛棠皱起眉,水榭外吹来湖上凉风,隐隐似将什么拂开。 难道崔绍是在听了自己提起侯府后,警告自己,不要再想着谢凤池了? 洛棠诧异抬起眼,却见崔绍目光冷清,毫无与她交流的意思。 洛棠:“……” 她开始怀疑,那日花朝节,崔绍、霍光还有赵彬三人合谋,将她从谢凤池身边带走,是否就是那日,谢凤池遭遇了什么。 崔绍……他知道赵彬对自己存着什么心思吗? 他如今算是投入了赵彬麾下吗? 可她什么都问不出来,崔绍也比她聪明得多,什么都不会泄露。 这顿饭吃得洛棠十分不适,送走崔绍之后,洛棠觉得胃中火烧火燎,似乎不好克化,一直到半夜,她都仍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不甚聪明地脑子努力运转,时不时就会回想起崔绍那声屡教不改。 难道她就该这么认了吗? 哪怕赵彬对她怀着不太单纯的心思,她也该认了? 自己从谢凤池身边逃走又被抓回去后,已经有几分后悔,觉得若是从一而终地守着谢凤池,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赵彬比谢凤池更温和,那如今是否留在赵彬身边,是否也不至于太差呢? 可一想到,如果真要和同母异父的弟弟做什么,她便止不住觉得恶心。 想吐的感觉更明显了,她该不会已经被赵彬暗地里做过什么了吧? 她掩着唇起身,想去拿杯水润润喉咙,刚悄声走到屋子中央,忽而听到屋外传来些动静,细碎的脚步声和轻语传入耳中。 洛棠眼神微动,靠过去。 屋外有人来同绣光汇报,似是抓到了什么人,问绣光姐姐可要去看下。 绣光犹豫了一会儿,说,今夜娘子身子不适怕要唤她,让下面的人去便好,记得处理干净了。 洛棠顿了顿,艰难思索着,什么叫处理干净? 那人又问,还是埋在花园里吗,还是同那婆子一道先关起来? 绣光想了想,回,外面如今太乱了,就埋在院子里,那婆子切记每日灌好药,别叫娘子听到动静,娘子是认得她的。 洛棠认得的婆子不多,在这种时候,她几乎瞬间就明了了,是谢凤池从江南找回来的那个婆子,是当年老安宁侯买她时,对接的那个婆子。 黑漆漆的屋子里从四面涌出冰寒骇然。 洛棠难以抑制地哆嗦,她想起,那婆子被谢凤池看管得极严格,在侯府的一处小院中,有不少家将看护,她想去见对方都要得谢凤池肯许,如今竟落到了赵彬手中? 赵彬只说谢凤池身陷谋害皇嗣的大案中,别的都不提,崔绍也状若警醒她,别再想着谢凤池了,那是否意味着,谢凤池如今……下场极惨? 手中握着的水杯冷不丁坠地,碎成一滩开败了的碗莲。 屋外的绣光如同个经验丰富的守卫,迅速推门而进,与苍白着脸的洛棠四目相对。 绣光有些怔然:“娘子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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