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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艳书1:一梦金

时间:2023-02-20 04:34:18  状态:完结  作者:伍倩

  詹盛言一时间不识真幻,四顾茫茫,却再不见爱人的踪迹,仅只那一枚香泽犹存的扳指留作遗证:这不是他醉后的狂想,她是真真正正回来过了,回到这个爱了她两世却也害了她两世的男人面前。是他令她在寒潭中沉底、在绳结的绞杀下窒息,他为此而恨死了自己,亦认定她至死也在恨着他。而她翻越了生死的疆界,只为了细诉她无改的痴情、她对他永不被时空磨灭的爱与念。
  自珍珍死后,詹盛言始终没办法哭出来,一瓶又一瓶、一坛又一坛的酒都好像凭空消失掉了,就是不曾有一滴从他的眼睛中流出来。而此刻,他的一双眼就如同被摔碎的酒坛,崩涌出无穷无尽的辛辣热泪,噼噼啪啪地砸下来,砸进地面上那一摊殷殷的葡萄酒汁里,漾出血色的涟漪。
  詹盛言总牢记着父亲从小就教导他,男子汉不准哭,所以哪怕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哪怕在山野流亡、被巫术囚禁,哪怕把贵族的尊严像狗屎一样踩在脚底下……他也不允许自己掉眼泪。但他现在不在乎了,他知道红珠,还有那个尹半仙就在旁边看着,纵使全世界都在这里围观他也不在乎,他任由自己将那扳指紧紧地攥在掌心,是攥着一颗心、一点儿魂魄,一跪倒地,放声大恸。
  红珠在一旁愣愣地瞧着,她先只见尹半仙将扳指递交出去,接着就突然两眼翻动,双唇张合不止,从头至尾并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然后他仿佛被什么拎起来又掼下去一样摔倒在地,詹盛言就随之痛哭了起来——这一幕令红珠惑然不解,却又令她差一点儿就潸然泪下。
  她长抽了一口气,一一拾起撒了满地的银票,便搀过尹半仙默然退出。
  等走到府门外,红珠便将手中的银票递给尹半仙,“我不知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你做得很好。这既然是我们公爷给你的,你也就拿着吧。”
  尹半仙却摸索着推挡,“这个,老朽不能收。”
  红珠露出鄙夷的目光,从袖中另掏出一张银票来,“怕亏了你吗?这是太夫人之前许给你的,也一起拿着吧。你只记住了,太夫人派人启棺取出珍姑娘的陪葬以取信于公爷,这件事你至死也不能吐露。要是公爷发现自己受了骗,头一个就饶不了你。”
  尹半仙还在打冷战,连他的三缕胡须也似冰丝一样泛出凉凉的冷光,“太夫人欲为公爷纾解伤心,这才差老朽来哄骗公爷,可老朽也未能预料,公爷到头来却并不曾受骗哪。”
  “你要说什么?别绕弯子。”
  “姑娘,你才没瞧见吗?那个女孩子,和公爷说话的那个女孩子!脸色白得好像洋蜡,笑容美得——老朽形容不出,不过她就在那儿,你难道没瞧见?”
  红珠扯动了嘴角,“呵,你这惯会故弄玄虚的老神棍,在我跟前就不用演了吧。”
  尹半仙把脸对准了红珠,已盲的双目深望进无人可见的暗影,“都说‘文人相轻’,其实只要是同行就相互瞧不上。姑娘,你我禀赋所在不同,你大可以当我是个神棍,我的眼瞎了,可你的眼还亮着哪,慢慢走着瞧吧。哦,你在这里等等,先别回府里去,马上还有人要来找公爷。”他忽又一下转过脸,对着空空荡荡的身畔高声叫道:“好了,你们先别吵吵,容我把话和这位姑娘说完。”
  红珠傻呆呆注视着尹半仙又朝她扭回脸面,“姑娘,老朽先走一步,咱们俩的缘分还长得很。”
  他不容她答语,直接就敲探着竹杖拧过身,一壁和看不见的什么争执着,步步远走。
  红珠软软倚住了街墙,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寂然下落。正当她流泪发怔之际,忽觉有谁直闯了过来,“您是红珠姑娘,我们没认错人吧?”
  红珠忙抹了一抹脸,就见一个面目喜善的老妪施礼相问。她稍一作想便认出,这是怀雅堂白珍珍姑娘的贴身老妈子,在为珍姑娘的尸身设坛作法时她们曾见过面。
  接着红珠就看见了老妈子身后的白姨,区区数日,白姨居然已白了半头青丝,急剧枯老。那之后,跟在白姨左右的一对少女又令红珠大吃一惊,她们充其量十四五岁,但她们尚未完全绽开的脸容早已透露出命运的信息,她们均将成为改写历史的人物,不过显然还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就连两个小女孩自己也全然无知。
  红珠还没缓过神,已见白姨令人可骇的脸庞填满了她的整个视线,“红珠姑娘,我要面见你们盛公爷,我有重要的话告知他。”
  红珠盯着白姨看了半晌,尹半仙的话还在耳边留有余响,她无比清晰地感知到是天意要她将白姨带到詹盛言的面前,故此她只能把她带到他面前。
  詹盛言听说白姨求见他,便自个儿抹干了满面犹存的长泪,撑起身,摇摇摆摆地扶住那一头大石狮,“今儿要见我的人也太多了些。请吧。”
  红珠把白姨和她的几名随行领进了房中,便阖起房门。她不想听到他们的交谈,一句也不想,她再一次经历着只有巫者才能经历的饱受诅咒之感,明知结局,却又爱莫能助。
  爱,莫能助。
  将白姨一行送走之后,红珠才重新返回了男主人房中。她见他仍旧倚靠着那只大狮,早已被烂醉与沉痛折腾得混浊不堪的瞳仁骤变得幽僻阴森,如伏守着猎物的雄狮。
  红珠打了个冷战,她走上前忘形地抱住了詹盛言,用满张的臂膀拥住他。他却推开她,抖动着双肩笑了起来。石狮子在后头大瞪着铜铃般的双目,红珠竖起了耳朵全神聆听,她永不能忘怀他接下来所说的那句话:
  “今年这一个生日,过得真他妈有意思。”


第三十五章 《万艳书 下册》(10)
  斜阳黯
  两天后,五月十一这天,是白凤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日子。
  谋害白珍珍之前,她曾对尉迟度这般解释:届时借安国公为未婚妻哀痛不胜之际,她便以妻姐的名义前去慰藉,再以旧爱之身重拾坠欢,好接着留在詹盛言身边监视;除了“监视”以外,这的确是她真实的意图。但白凤太高估自己了。人生就是这么讽刺:必须杀死妹妹,她才能明白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接受失去珍珍妹妹;不在灵堂前亲眼看见詹盛言痛不欲生的模样,她也不明白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不过是看着他得到他最想要的,仅此而已。
  白凤陷入了无穷的懊悔和自我折磨之中,她没勇气再去见詹盛言,她真的做不到再装模作样地拿满口假话去安慰挚爱之人,拿一块手心大小的薄纱布去包覆他被她亲手划烂的鲜血喷涌的胸膛。她就是做不到。她甚至没办法面对尉迟度,就随便捏了个借口,说安国公今已悲痛失常,只知昏饮,倘或他一直这样颓废下去,那么便无须再防着他另有密谋,自己也无须再“牺牲色相”去笼络他;但万一假以时日他仍能够再行振作,那么为将来计,自己绝不好在珍珍妹妹的丧期出条子作乐而引发他的恶感,因此在下一步未定之前,她最好也以悲悼之名暂时幽居;尉迟度亦言称有理。于是白凤得以继续杜门谢客,她为自己保留的唯一一位男人,叫作释迦牟尼。
  她现在整日都在礼佛,要不然就是读经抄经,案头放着一部大字典,遇到不认识的字,一个一个地查过去。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生活,她的前半生实在是太过忙碌,忙碌到智识还未开,就要在现实的灾变中生存、在情感的风暴里搏命,生活教给她的也并不是智慧,而只是痂与茧[20]。直到现在,她才第一次有时间、有心境,把这些陈年的痂茧在清凉流动的经文中浸泡软化,再把它们一片接一片地从身上、从眼前剥去。
  于是,曾潜伏于暗夜缝隙里的种种都渐渐变得明澈:假如生命可以像纸张一样被折叠,那么她一生中至深的折痕应该就是鸾姐姐死去的日子。没有人可以对至爱之人的死无动于衷,如同詹盛言固执地认为只要不停地怀想素卿就可以依旧与她生活在一起,白凤自己也一直坚信,鸾姐姐没有死,姐姐不过是远远离开了人间的欺凌不公,搬进了妹妹的心房里安居。但其实那一天,一起进入她心房的还有其他的什么,犹如房客随身的行李,犹如一个传染病人携带着不可见的瘟疫。鸾姐姐带给她凤妹妹的瘟疫,叫作“仇恨”——对养母和养妹至死不泯的恨。
  就在白凤毫无觉察的情况下,仇恨已经在她体内缓慢地扩张,每一刻都在悄然无息地累积、生长,有朝一日突然爆发。被击倒的病人开始发高烧、说呓语;白凤开始了她的报复,无可收拾的惨酷报复。对珍珍的谋杀是她至为剧烈的病发,对万漪与佛儿的谋杀未遂则是轻微的后遗症。而此时此际,在这凉风吹袂的清晨,白凤但觉病魔已彻底退去,她正在从一场感染了十年的大病中痊愈,站在一幕幕往事的最前面回头看,她在一层层死去,她在重生。
  白凤看到了自己如何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保护珍珍妹妹的道路,又如何在这条路的终点亲手毁掉了妹妹;她看到詹盛言如何在一开始妄图以最凶残的方式置珍珍于死地,又如何在最后为珍珍的逝去而哀毁骨立;她看到了自己与他如何一度立在敌对的两边,又如何因爱而冲破了边界,再重新被爱劈开了永不可弥合的天堑;她甚至看到了鸾姐姐,她眼睁睁看着她把汗巾子缠在小妹妹的颈子上,而后使自己窒息;她看着珍珍妹妹整日诵念着摄身正念的佛经,却陷入了业障重重的情海;她看着养母一次次竭尽了心血去维护女儿,直至将其推入绝地;养父一手使仇家败灭,另一手摧毁了自身;尉迟度处心积虑地监视詹盛言,却把那女奸细埋在了自己的枕边……白凤似乎模模糊糊地窥见了所有人的欲望在相互地缠结,又相互扭曲,然后把他们中的每一个统统引向了与期望完
  全相反的结局。
  这些好像海一样变幻无穷的欲念呀,就是在它们的推动下,她做下了一件又一件自认为精明无双的蠢事。
  瞧瞧你吧,你都做下了什么!
  假如允许她重新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詹盛言与珍珍的幸福快乐,为了他们的幸福,她愿意当真纵身跳入泡子河,也愿意带着一颗粉碎的心活到一百岁。但“后悔”就是:明明现在看起来一目了然的选择,你却已永远地错过。人生太长,而错误和悔憾太多太多,所有的痴缠怨怼,末了都只能靠自己这一具肉身去寸寸地挨过,细细弥补。
  泪水即将要满溢时,白凤偏过头,拿衣袖在眼下印了印,就继续凝神屏息地抄写经文。就这么抄一抄、停一停,一直到了天色平西,秀奴喘吁着跑进来,促着声道:“姑娘,盛公爷来了,二爷他过来了!”
  白凤的手一软,一支玉管羊毫笔自她指间滚落,污了一篇将要写就的《往生咒》。
  一望见那令她久费相思的情人旧影,强忍了许久的泪水不由分说就由白凤的眼中奔涌而下。她见詹盛言眉目如昔,但丰神已大为消减,身上的淡蓝粗布孝衣更将其两颊的瘦削与青黑胡影衬托得触目惊心;若从前,那一个华贵壮硕的男子立起来就是半截子金宝辉煌的佛塔,眼前这一人却恍似遗世独立的遥遥玉峰,笼罩着寒冰与暴雪,无一径可供攀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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