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秋平静地看着她,不语。 “我如今管着冉府,日日劳碌,难免脾气差些。”赵兰月声音软化下来,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只因过去一直是你祖母在管着内宅,我初上手时,府中许多人都不听管教,你是大房的姑娘,若是连你都不给婶婶面子,日后,我岂不是更难管了......” “我自是体谅婶婶的,也望婶婶体谅我。”听到她这一番做作之言,冉秋并未松口,只淡淡道,“那孩子我是要留下的,各房的事以后也交由各房管,东院的人都是婶婶用惯了的,想来要比西院好管得多,我也替婶婶省些心力,如此大家都好。” 冉秋强撑着说完这段话,话尾声音已在颤抖,她闭了闭眼,紧紧捏了一下手指,“秋儿今日已与婶婶有个交代了,若无别的事,秋儿便先回去了。” 说罢,冉秋没再看赵兰月的脸色,转身抓紧了冬盏的手腕:“快回去。” 冬盏看冉秋脸色发白,额头上不住冒着冷汗,顿时心一揪,连忙牢牢搀扶着她离开了这里。 冉秋在院外站了那样长的时间,方才进屋时便有些不适,与赵兰月一番对话下来,已是支撑不住,回去的路上,两眼看到的景色便在慢慢变暗,冬盏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她一开始还能应两声,之后便全然听不见了。 落梅院的梅花开得艳红,冉秋刚走到院门前,身子便从冬盏手中脱了出去,带着拂落下的花瓣,昏倒在地。 “姑娘!”
第8章 教训 东院中,冉芷午睡刚醒,正摆弄着熏香,听春红在她耳边细声叙述,嘴角轻轻牵起:“你是说,冉秋救回来的那人是从林瞻手里逃走的?” “是。”春红道,“看样子,二姑娘确实是奔着林公子到慈恩寺去的,她救下这人,定然是已与林公子见过面了。” 冉芷闻言冷笑一声,将熏香的盖子合上,慢慢挪步到梳妆镜前,看着镜中明艳的脸,抚着侧脸笑道:“春红,你道我这相貌如何?” 春红不想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连忙道:“咱家姑娘的容貌,就算是放在整个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谁要是以后能娶了姑娘,绝对要羡煞旁人了。” 冉芷不置可否,取了一支步摇递给站在身后的春红:“那我这容貌,配那林瞻如何?” 春红熟练地将步摇戴于她头上:“哪个男人会不喜欢美丽动人的女子呢?咱家姑娘又琴棋书画样样在行,绝非那庸脂俗粉,自然是配得上的。” “咱们冉家根基尚浅,比不得那些大家。” 冉芷扶着发髻,笑道,“这京中权贵,哪个不是积累了几辈家业的,外人面上敬我们几分,也不过是看在冉修诚的面子上,如今人已逝去,皇上又对冉家十分冷淡,这冉家姑娘的名头就更不值钱了,我自然要为自己做些打算才是。”
春红拿着梳子的手抖了一下:“姑娘,你是想......” “原先我不过是想在婚事上与冉秋争一争罢了。”冉芷嘴角带着笑,眼中却带着怨恨,“可上次我去瞧她,她态度冷淡,像是察觉了什么一般,做出一副柔弱样子,果然是阳奉阴违,我竟被她摆了一遭!” “她不是想嫁进国公府吗?”冉芷站起身,看着春红,“我就让她瞧瞧,凭她那几两手段,怎么和我斗。” 春红犹豫了一下,小心道:“姑娘想怎么做?” “听你道,那孩子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可对?” 春红点头。 “一个抓来取乐的低贱之人,还是林瞻亲手带走的,你说我那妹妹将他从林瞻手里带回来做什么呢?” 冉芷拨弄着手指上的樱红,嗤道,“无非就是想在林公子面前做出一副良善有德之态,好叫林公子对她另眼相看。” 春红似是明白过来:“姑娘的意思是......” 冉芷面露愉悦,像是已经看到了冉秋落败的样子,“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留一年纪与她相近的男子在自己院中,这若是传出去了,哪个公子还愿多看她一眼呢?” 既然是冉秋自己挖的坑,就别怪她推她一把了。 此时,突然有人匆匆跑了进来,喘着气,声音还带着哭腔:“姑娘,夫人今日叫二姑娘前去问话,结果不知二姑娘说了些什么,惹得夫人动了怒火,这会正在屋里责骂下人呢,姑娘快去看看吧。” “我不过睡了一会,竟出了这事。”冉芷将耳边的发丝捋好,袅袅移步,“走,过去看看。” 冉芷到屋门口的时候,正听到屋中一声脆响,连忙走进去,就见赵兰月脸色极黑,正指着地上跪的丫鬟打骂:“叫你端个茶水也这般费劲,想烫死我吗?!” “阿娘,这是怎么了?”冉芷走上前扶住赵兰月的小臂,“怎么动这么大的气?” 她声音娇柔软糯,似是一勺糖水,使得人一听便不忍动气。 赵兰月发狠似的喘了几口气,见是女儿在身旁,才将怒火按了下去,看着屋里几个不敢动弹的丫鬟:“那个小贱蹄子不服管教,你们一个个也跟我做对,都反了天了吗!” 冉芷听到她粗鄙之语,暗里皱了皱眉,扶着赵兰月坐到了椅上,一双如玉小手握成拳,轻轻捶打着她的背。 “阿娘何必跟他们动怒呢?”冉芷靠近了些,乖顺笑道,“如今阿娘管着内宅,这些婢子的身契都在阿娘手上,有不服管教的,您直接将她们发卖出去便是,谁又能对阿娘的事指手画脚呢?何必为着那些不值得的伤了自个身体?” “唉!”赵兰月听着她的话,想到如今冉府内宅由她说了做主,顿时气顺了不少,但还是冷哼一声,语气刺人,“说什么发卖不发卖,你能将你那好妹妹发卖出去吗?” 冉芷眸色一动,问:“怎么,秋儿她惹阿娘生气了?” “那日便听你说了她从外面带回来个人,我这两日还等着她来与我说明此事,她迟迟未来见我,目中无人便罢了,今日来竟对我出言不逊,还说出分家这种大逆不道之言!” 赵兰月说着便流起泪来,“过去我们二房就总叫他们给踩着,是,我们是比不得大房风光,可如今我掌着内宅事务,也该尊贵些,却得不到晚辈一个正眼,我命苦啊——” 冉芷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字眼,面色一顿:“分家?” “说什么以后各房过各房的,叫我不要管束她。”赵兰月咬着牙道,“冉修诚早就入了土了,如今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丫头片子也敢轻视我,要不是还有她那个哥哥在,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阿娘真是气昏了头,怎么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冉芷轻拍着赵兰月的后背为她顺气,“阿娘莫动气了,想来秋儿也只是说说,不会这么做的。” “你怎知她不会?”赵兰月急道,“你没见她今日的样子,她跟我对话,哪还有过去半分柔顺!我就知道过去都是她装出来的,如今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怎能不防?” 冉芷听着赵兰月的话,又想到那日她去看望冉秋时,冉秋淡漠的态度,神色不由冷了下来。 赵兰月抓着冉芷的手,“芷儿,你爹爹在朝中任职,又不得皇上的眼,若是她真的执意分家,告诉了她哥哥,冉子初那贼小子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若真分了家,你爹爹的俸禄,恐怕撑不住我们房内的开支啊,况且冉家这宅子的地契和房契都在还冉子初手里,他可比他那妹妹狠心多了,到时候我们......” 她说着,不由哽咽起来。 “阿娘莫急,秋儿不愿听你的,难道还能不听祖母的吗?”冉芷顺着赵兰月的背,不紧不慢道,“她爹爹可是最孝顺祖母不过的,秋儿她再怎么闹,也不会想惹祖母生气的,此事只要祖母出面,她定然不会如愿以偿的。” 赵兰月脸色稍缓,依旧不放心道:“可她若执意如此,连你祖母的话都不肯听呢?” “阿娘不必担心,如今这冉府可以说全靠爹爹一己之力撑着,大房只剩下秋儿一人,纵使她要闹,又能翻出什么花来?”冉芷凑到赵兰月耳旁,轻轻说道,“况且我们有的是时间跟她耗,阿娘且听我说......” 赵兰月听着,脸色渐渐由怒转笑,只是还有一丝犹豫:“当真可行?” “阿娘等着看便是了,有宏儿在,到时候祖母一出面,准叫她松了口。” 冉芷笑着,眸色一暗,“至于冉子初,他如今远赴凤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手哪能伸这么长呢?秋儿一人又能做得了什么,这冉府啊,终究是我们的。” “阿娘,我回来了!”一阵男声传来,赵兰月和冉芷向门口望去,便见那里露出一张脸。 赵兰月一见儿子,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宏儿回来了。” 冉宏走过来,他如今十二岁的年纪,已经与冉芷一般高了,长得十分壮实。 冉芷在一旁柔声道:“只顾着说话,忘了这是宏儿下学堂的时候了。” 冉宏看着赵兰月,疑道:“阿娘脸上怎么有泪痕?” 赵兰月连忙抹了抹脸,还未说话,冉芷却还想着方才那个点子,一听冉宏问起,立刻拿起帕子,突然抹起了泪:“你秋儿姐姐今日顶撞了阿娘,说的话句句剜人心,阿娘受了委屈,这才......” 冉芷似是不忍再说下去,自责道,“阿娘如今管着内宅,却叫人那般羞辱,都怪长姐无用,连为阿娘辩驳几句都不敢,唯恐你秋儿姐姐记恨。” 冉宏气道:“她怎敢这样对阿娘?!” “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了,只是你秋儿姐姐天性如此,我总她盼着她能收敛着些,一家人好好相处着便是,可这人的性子岂是这么容易改的......” 冉芷握住冉宏的手,将她拉到面前,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道,“爹爹近日事务繁忙,极少归府,你便是咱们二房唯一的指望,我和阿娘受了委屈,除了你,又能与何人说呢?” 她本就生得柔若无骨,一流起泪来,眼尾通红,睫毛轻颤,更惹人怜惜。 冉宏自小就知道她长姐柔弱,往常便一直被二姐压着,眼下看着母亲和长姐双双受了委屈的样子,登时便怒道:“好哇!竟敢欺负阿娘和长姐,我定要给她些教训才是!”
第9章 少年冷冷看着他:离开这里…… 冉秋一回到院中就昏倒在地,府中一干人将她扶上床,手忙脚乱地请了郎中,又开了补药,冬盏守在床边,将药皆数喂冉秋服下,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来些。 冉秋的脸裹在被子里,显得愈发削瘦了。 过去虽然瘦,脸上却还算丰润,气色看起来很好,自从近日里接二连三地经了这些事后,冉秋的病虽在慢慢好着,可冬盏每日瞧着冉秋,却觉得姑娘愈发虚弱了。 那二房倚着老爷发达,如今老爷走了,他们便这样欺辱她家姑娘,冬盏想起这一月来的种种,只恨得要流泪。姑娘叫她们暗里那般针对,眼见着一日不如一日开心了,原本小鹿般的眼睛也渐渐没了神采,病体也这么一直拖着,恢复得极慢,她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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