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冉秋为自己说什么,也是无用。 冉老太太此时看着冉秋的神色,已是极其不满。 看冉秋面对二房两人的指控毫无动静,冉老太太更是气得手抖,一下子将桌上的茶杯扫翻在地,扶着椅子站起身,指着冉秋怒喝道:“还不给我跪下!” 冉秋低垂着眼眸,面向冉老太太,一声不吭地跪下了。 无论二房如何待她,老太太如何偏心那些人,眼前的这个人都是抚养她父亲长大成人的祖母,父亲重孝道,她身为他的女儿,可以漠视二房的哭喊声,却不能不听老太太的话。 冉老太太抄起手边的一卷经书,重重打在冉秋身上,咬着牙痛斥道:“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歹毒!” 冉秋直挺着背,生生挨着这打,一语不发。 那经书厚重,一下下砸在背上,打得冉秋的后背生疼,冉老太太像是要将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在她身上,每一下都用了全力,那力道似是穿透了后背,直击她的五脏六腑。 明明打在后背,胸口却是疼的。 眼看着老太太手上没了劲,那经书从手中脱落摔到了地上,冉芷忙走到老太太身边,搀扶着她摇晃的身子。 “祖母,此事是小辈们不懂事,祖母千万别气坏了自个儿。”冉芷一双湿润的眼又看了冉秋一眼,声音忧切,“再说,秋儿她身子本就单薄,祖母这么打下去,秋儿这身子可是要落下伤的。” 冉老太太被冉芷扶着坐了回去,恨铁不成钢似的,拍着冉芷的手道:“你啊!总是为着你这妹妹着想,可她心里根本就没将你们这一家人放在心里,平日里骄纵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做出这般事!可怜我的宏儿啊......” 说着,她泫然泪下,也没了平日里刻意端起的肃重,沙哑的声音因着哭声变得响亮。 冉秋见老太太胸口起伏得厉害,脸上的沟壑似又深了几分,声音也是悲恸,她终是难以视若无睹。且不说她自己,就是父亲在天之灵看到如今场景,也会心痛。 祖父走得走,祖母嫁到冉家没多久便守了寡,那时二叔还在襁褓之中,祖母却也未苛待父亲,而是将两个孩子都安安稳稳抚养成人了。 父亲能如此感念她,也是因着她当年的好,即使这位祖母如今越来越糊涂,她也始终记得父亲的叮嘱,她是父亲的女儿,便没有不敬重老太太的道理。 冉秋心中不忍,膝行移到冉老太太身旁,试着握她的手,将硬抵着的一口气吞咽下去,软下声道:“祖母别气,秋儿知错了。” 老太太一把甩开她的手,脸上老泪纵横:“你何时知错过?你自小就骄纵着长大,府里有什么好的都是叫你和冉子初先选了去,苦了我芷儿和宏儿,从来都不争不抢的,还要事事为你们着想,可你是怎么对他们的,我怎么就教出来你这么个白眼狼!” 冉秋被她甩开,跪坐在地上,听着老太太的指控,手指几乎要钳进地板。 赵兰月仿佛嫌眼下这场面还不够混乱似的,也继续哭嚷起来,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我们二房是比不过大房,可都是一家人,何必要这样瞧不起我们。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自从我接管了这府中的事,你平日里不服我,出言不逊罢了,竟然连分家这样的事都说得出来!当真是如此轻视我,觉得你二婶我没资格照料你们大房是不是......” “什么?!” 冉老太太听到“分家”二字,登时怒目圆睁,气得嘴唇都在颤抖,连张了几次口,才将话一口气说出来,“父母健在,尚不能分家,何况是你祖母我,我身子还硬朗着呢!你竟然就敢提分家,你这不肖孙!分明是在咒我这把老骨头.....” 老太太气得站起身来,开始四处张望,嘴里语无伦次道:“给我拿拐杖过来,我今天......我今天非要打死这个孽障不可!” 眼看着老太太情绪越来越激动,冉秋纵然知道她身子骨一向硬朗,却也不敢再让她继续这么动气下去,忙抓住她的衣袖安抚道:“祖母,并非这样,您不要动气......” 她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冉芷忙扶住老太太,柔声道:“是啊,祖母,秋儿那日说分家,想来也只是一时嘴快,哪会真这么想呢?更别说咒您了,咱们冉府的人,哪个不是盼着您活得长长久久呢?你说是不是,秋儿?” 冉秋抬头对上冉芷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便已明白,在今日这场较量中,自己没有丝毫优势。 原来不止为了冉宏一事。 方才她们几番激怒老太太,是为了引出分家一事,好叫自己松口。 只是冉秋没想到,她们连老太太也要利用。 不,不止是老太太。 冉宏昨日好端端地怎会突然来了她的院子里作乱,她不信他是一时兴起。 这对母女,为了让自己松口,竟设了这么一出戏。 想来是故意撺掇冉宏到她院中去,冉宏只要“随意”受些伤,她们便可顺理成章地到老太太这来告她一状,再顺便提一句分家之事。分家一事本有商量的余地,可老太太若是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在冉秋院里受了伤,定然会迁怒于她,将分家一事堵死,如此一来,分家之事便不成了。 可她们一定没想到,昨夜里出现了不该有的变数,将冉宏伤成了这副模样。 今日赵兰月那副气恨的样子,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眼下看着她们,冉秋只觉得胸口恶心,可她看冉老太太着实气得不轻,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知已不能再去惹她不快,但既知二房早已谋算好,今日意在逼自己,她便不想随了她们的意。 冉秋沉默片刻,最后,只低声道:“秋儿那日心急之下说错了话,祖母莫要为了这个动气。” 赵兰月一听她有松口之意,顿时止住了泪,眼中迸射出掩不住的得意之色,一双眼看向冉芷,冉芷又继续在老太太身侧开口,恳切道:“祖母,阿娘,秋儿已经知错了,我们便将这些事都了了便罢,宏儿受了伤,让他把气出了便是,千万别因为秋儿那一句气话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冉秋听到冉芷温软的声音,并未动容,只目光冷淡地看着她,道:“长姐这话,是想如何了了冉宏一事?” “昨日我听宏儿说,出手伤他那人,他并未在府中见过,想来就是秋儿你前些日子从外头救下的那人吧。” 冉芷声音轻缓,口气仿若在与她商量,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你既私自带了人回来,那便是你院中的人,依着律法,下人若对主人出手,意图谋害,便是死罪,依我看,是不是应该......” 她未说出后面几个字,可冉秋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一旁的赵兰月听了冉芷未完的话后,迅速接过话去,语气像是恨不得能生啖人肉一般。 “叫我说,就该立刻将那小杂碎乱棍打死,方能替宏儿出了这口气!” 冉秋闻言色变,立刻道:“不可。” “有什么不可?!”赵兰月先是尖着嗓子对她喊了一句,又转过头对着冉老太太哭诉道,“母亲,宏儿不过是看秋儿院里的猫可爱,抓来玩耍,那小杂碎竟然就对宏儿下了如此重的手,宏儿伤成这样,秋儿如今却还在维护一个外人,看来我们娘几个是真的没法在这府里过下去了,您可要替我们做主才是啊......” 她愈哭愈凄惨,仿若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一直木然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冉宏被赵兰月捏了一下,也瞬间哭出声。 冉老太太一听冉宏的哭声,顿时面露心疼,立刻阴沉下脸对外面道:“来人,去把那个小孽畜给我带过来!”
第12章 昨晚我冒犯了小公子,今…… “不必了。” 老太太话音刚落,院中就传来短促的三个字。 冉秋听到这声音,立即回过头去,就见顾焱已经站在了院子里,正朝她看过来。 她惊愣出声:“顾焱......” 顾焱身旁有两个丫鬟,着急地上前两步跪下道:“老夫人,这人直接闯进来,我们拦不住......” 顾焱的视线从冉秋身上离开,盯着老夫人的脸,冷静道:“昨晚我冒犯了小公子,今日特来领罪。” 赵兰月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打伤冉宏的罪魁祸首,咬牙切齿道:“好啊!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来人!立刻把他给我绑起来,拖出去乱棍打死!” “慢着!”看着院里有人要动作,冉秋呵斥出声。 顾焱不来,她尚可想办法周旋此事,二房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无非是将原本的事情加重,以此来叫她做出退步,拿到她们想要的东西罢了。 只要她做出让步,不再提分家一事,她们顶多再让自己受些罚,她认便是。 擅自动用私刑,还要置人于死地。冉家如今在京中步履维艰,此事若是被有心人得知,牵连的可是整个冉家。冉芷这人惯会会自己打算,又是那样谨慎的性子,绝不会任由赵兰月做出这种决定,方才说那话也不过是在逼自己退步。 可她万没想到今日顾焱会出现在此,瞬时转移走了屋中这些人原本发泄在她身上的怒火。 难了了。 老太太和赵兰月绝不会放过顾焱的。 可此事本就因她而起,她救回了顾焱,不是为了让他因自己而死。 冉秋站起身,挡住了老太太的视线,道:“顾焱并非府中下人,不可私自动刑。” “你!”眼看着将孙儿打成那样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冉秋却还在维护他,冉老太太怒火愈盛,一气之下,竟抬起手,重重地打向冉秋的脸,“事到如今你还在维护那孽障!” 老太太当真是怒极了,用了十成的手劲,一巴掌甩过来,打得冉秋身子都趔趄了一下。 站在院中的顾焱眸色一动,拳头握紧了些,却终究没有上前半步。 脸庞一道劲风,随即半边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冉秋缓缓转过脸,看的却不是老太太,而是站在老太太和赵兰月身后的冉芷。 她开口,字字清晰:“他是我带回来的人,我会给冉宏一个交代,有什么罚,冲我来便是。” 冉芷笑意盈盈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是压制着她所得的快意。 随即,她轻轻拉了一下赵兰月的衣袖,面露不忍道:“阿娘,秋儿既这么说了,此事不如从轻发落。毕竟是自家人府里的事,闹出了人命总归是不好的,况且今年是宏儿的本命年,有些事,还是得避讳着。” “你这是什么话?!”赵兰月立刻尖着嗓子喊道,“那孽障敢对宏儿动手,是死不足惜!冉秋管教下人无方,我本就要罚她!岂能让她这么三言两语就将此事揭过了?” 老太太一看赵兰月将怒气撒到了冉芷身上,摆着手连道,“罢了,罢了!” 方才打了冉秋一巴掌,她的气也消了不少,平复些许后,此刻也想到私自动刑将人打死出气并非理智之为,她方才真是气昏了头才会任由这一家子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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