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向冉芷道:“芷儿,那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虽说此人并非我府中签了身契的下人,可对宏儿动手却是不争的事实,总该给我们宏儿一个交代才是。”
冉芷说着,手轻轻搭上冉宏的肩膀,柔声道:“所以,宏儿想怎么处置?” 冉宏在方才看到顾焱时就下意识向后躲了一步,此刻被冉芷推着走出来,便发了狠地看着顾焱。 冉宏这样被府里上上下下娇惯着长大的人,是典型欺软怕硬的性子,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冷不防撞上顾焱这么一个硬骨头,还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即使有人给他撑腰,他面上张狂不肯露怯,那神色却分明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我......”因为脸肿着,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冉宏想了许久,终于指着顾焱,一口气喊出来道,“我要拿鞭子抽他!抽到我出气为止!” 孙子都这么说了,冉老太太疼惜地摸了摸他红肿的脸,连道:“那就按宏儿说得办吧。” 说罢,她又看向冉秋,声音中又带了怒气:“你的罚也少不了,竟然纵容自己带回来的人将你弟弟伤成这副模样,给我在祠堂跪上五日!好好反省!” 冉芷看向冉秋,意有所长道:“秋儿,你可有意见?” 冉秋看着她,只觉可笑。 她既能寥寥几句便左右了老太太的想法,又何必来问自己。 老太太说自己自小娇纵,仗着父兄宠爱,处处压冉芷一头,可除了自己的父兄,这个府中又有谁真正平等地待过她呢? “二十鞭。” 冉芷听到她出声,脸上闪过讶异之色:“什么?” “二十鞭,不可再多。”冉秋声音有些疲惫,像是放弃了一般,“我会去祠堂领罚,以后我也不再提分家一事,此事便这么了了吧。” 说罢,她转身,不再看屋中的这些人,径自踏出门,一步步向顾焱走去。 顾焱目光并未移动,定定地看着冉秋走过来。近了,冉秋在他面前站住,看向那双漆黑的眸子。 少年的眼睛像一汪深潭,幽暗沉静,并未有一丝慌张和恐惧,可又不像看起来这般平静。 “此事需有个交代。”冉秋轻道,“我陪着你。” 冉芷冷眼站在屋中看见这一幕,在老太太耳边低声安慰了几句,便扶起老太太回屋休息去了,只有赵兰月站在屋子前,对着院中的下人吼道:“还不快去拿细鞭来给公子!” 下人急忙应了,匆匆取来了冉宏过去拿着把玩的细鞭。 冉秋看着那鞭子,心中猛然一阵刺痛。 那是两年前,父亲从西义关回来时,带给冉宏的鞭子。 西义关因地势原因,往来的西域商人很多,过去,父亲每年回来都会带给他们一些京中罕见的小玩意。 如今,这根父亲带回来的鞭子,却要被用来鞭挞维护了自己女儿的人。 冉宏手里拿着那细鞭,气势也长了不少,大步走过来,趾高气扬地看着顾焱,那张肿胀的脸上挤出了报复性的笑容。 “你不是很能耐吗?!”冉宏狠狠地甩了甩手里的鞭子,激起了地上的灰尘,“你个杂碎,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挥起鞭子,只听啪的一声,顾焱后背的衣服已被划出一道口子。 冉宏积了一肚子的怨恨,一鞭子打下去,发泄的口子登时大开,恶狠狠道:“让你见识见识本公子的厉害!” 冉秋没来得及闪躲,手背上也生生挨了一道,激得她立刻缩回了手。她皮肤白皙,那一鞭子下来,一条鲜红的印子便霎时间出现在手背上,迅速红肿起来。 顾焱双眉微蹙,一手推开她,道:“二十鞭,我还受得住。” 冉秋现在满脑子想的只有他身上还未长好的伤口,被顾焱推开后,眼睁睁地看着那鞭子落在他身上,声音响亮,顾焱却始终一声未吭。 几鞭子下去,顾焱背后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就裂开来,白色的衣衫很快就染成血红色,顺着顾焱挺直的脊背流下来,滴落在地上。 冉宏似是不满顾焱的反应,看了旁边的小厮一眼,那小厮跟了冉宏许久,立刻会意,走上前两步,一脚就踹上了顾焱的膝弯。 顾焱本就在强撑,受到这一猝不及防的一脚,立即重重跪倒在地,冉秋看到这一幕,再也不能忍,怒喝一声:“冉宏!” 冉宏立刻嚷道:“冉秋,说好的二十鞭,你可别想拦我!” 说着他手上使的劲更甚,语调也愈发放肆:“什么脏乱之地来的畜生,也敢跟我动手!下贱东西,多少鞭了?你们给我数着!” 周围的几个小厮慢悠悠地数着,数出的数不一样时,便又按着最低的开始数。 顾焱垂着眼,一语不发,额头上却已经冒起了冷汗,那些人却连十都未数到。 “够了,够了!” 冉秋看他们实在欺人太甚,想要上前去拦冉宏,赵兰月却眼睛一尖,叫道:“冉秋,今日之事我们已经做了退步!你休要再作乱,现在就给我到祠堂罚跪去!” “赵兰月!”冉秋今日一忍再忍,绕是她脾性再好,此时看赵兰月的嘴脸这般无耻,也无法按捺心里的怒气了。 她怒扫了赵兰月一眼,“今日之事,若非祖母出面,你不会从我这里得到半点便宜!否则就凭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我也早该将你们逐出府去!不管如今我大房是何光景,这冉府都是我大房的宅子,是我冉秋的家,轮不到你在这里造次!” 曾经她心有余情的时候,对方步步紧逼,如今她已对这家人心如死灰,便半分情面也不愿留了。 赵兰月嚣张跋扈惯了,但毕竟过去整个冉府都生活在大房的庇护下,她也心知自己底气不足,眼下被冉秋这么直白地讽刺,仿若被人揭了底裤一般。她立刻脸色一青,指着冉秋说不出话来:“你......你!” 冉秋却不再看她,对冉宏斥道:“够了,住手!” 就在此时,那鞭子声突然中断,却不是因为冉秋这一斥声。 那鞭子落下时,被顾焱牢牢抓在了手中,他声音沙哑低沉,只吐出两个字:“够了。” 顾焱一手牢牢握着鞭子,另一只手撑着地,慢慢站起了身,手上一用力,竟将那鞭子从冉宏手里夺了出来。 他低声道:“二十鞭,够了。”随即将手中夺过来的鞭子扔在了一旁的地上,脚下一深一浅向冉秋走过来。 “我们回去。”
第13章 我直接唤你阿焱,可好?…… 冉秋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可是走出了东院,她看着顾焱后背上低落下来的血,和他手心的鞭痕,还是忍不住先责问了他一句。 “为什么今日要过来?” 说是责问,其实更多是不忍,少年一言不发地跟在自己身边,冉秋已经感到那身子摇摇欲坠,可顾焱只顾走着,并没有要出声的意思。 冉秋见他这个样子,更是难受:“你知不知道,就算你今日不来,我也有办法......” 话还未说完,却被顾焱打断。 “有办法保下我,送我离开,是不是?”顾焱没看她,垂着眼道,“我已答应你要留下,就不会为了偷生而离开。” 冉秋愣住。她今日在那等情形下,知道二房的人不会轻易饶了顾焱,心中确实做了这样的打算,想要将顾焱送走,好保全他,自己却早已将昨夜跟他说的话抛之脑后。 她说出口的话,顾焱认真记下了,她自己却未看重。冉秋生出些羞惭,好似为了挽尊一般,又说道:“可即便你今日来了,她们也不会善罢甘休,我明明吩咐过,要院里的人好生照看着你......” 顾焱听闻,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他并不会说诸如“我自己的错自己承担”这样的话。很多时候,意气用事并不能解决什么,只会火上浇油。 沉默了片刻,他低声道:“是我自己要前来,与他人无关。就算今日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但至少,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 冉秋看着他,一时无言。 过去父兄护着她,后来变故一出,她才突然发觉自己依赖了家人太久,如今她想要站出来独自一人去面对某些事情,去学着保护别人,那人却站在自己面前,说与自己一起承担。 尤其那还是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 “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养伤。”冉秋感到欣慰,又有些无奈,再对眼前的人生不起气来,只好笑笑,“你如今既然在我院中,我自会护好你。” 顾焱没说话,随着冉秋一路回到院中,冉秋立刻吩咐人来处理他的伤口。 衣服揭开,就露出了一身的伤口,那背上血淋淋的鞭痕交错着,看起来像一张残破的网。先前的伤还未愈合,又添新伤,下人们匆匆忙忙擦拭伤口,又为他上药,冉秋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知道那药擦在身上应该是刺痛的,可顾焱低着头一声未吭,冉秋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大抵也不愿让自己见着。冉秋离开,独自在外间坐着,这才感觉到脸上的印子有些肿胀,慢慢发起烫来。 就在这时,冬盏急急忙忙地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见到冉秋便惊道:“姑娘!你这脸是怎么了?” 冬盏早晨被冉秋吩咐去做事,听闻冉秋从东院回来,连忙赶过来,就看到冉秋脸上不甚明显的红印子,顿时慌张起来,“姑娘可是在东院受委屈了?!” “无妨。”冉秋下意识遮了一下脸,发现这个样子有些忸怩,又放下手来,安抚地拍了拍冬盏的手,坦然笑道,“今早吩咐你去做的事,做好了吗?” “姑娘放心,我已将小厨房收拾好了。”冬盏心疼地看着冉秋的脸,不等冉秋回应,就去取了些冰块来,小心翼翼地给她敷脸,难过道,“她们怎么忍心下这样的手?” 因大夫人走得早,从小到大,老爷和两位公子连姑娘磕着碰着了都不愿意,当真是放在手里仔细呵护着,一点委屈也不肯让姑娘受,如今......如今却叫那群忘恩负义的东西这样欺辱! 冬盏怎能不气?气那些人,也气自己,姑娘不愿说,她便想不到,若她能多个心眼,今日......今日或许姑娘就不会受这些委屈了。 “冉宏在这里受了伤,二房势必要讨个交代。” 冉秋看冬盏绷着脸不说话,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任由她动作着,轻道,“也好,此番她们明面上跟我撕破了脸,以后我也无需再与她们惺惺作态了。” 冬盏动作一顿,“姑娘一早便想到了,所以走时吩咐了我去将小厨房重新收拾起来?” “可是......”她忧虑道,“如今府中主事的还是二夫人,姑娘想要与她们划清界限,并非是件易事。” “院里用不着这些人伺候,除了原先就在院里的旧人,其余人都遣散了吧。赵氏若问起来,也无需向她解释,以后我们院里的事,莫叫她插手了。” 冬盏会意,轻轻点头。 “我自己有些存银,虽不多,却也足够这一院子人生活了,况且地契和房契还在二哥手中,外人眼中我们也终究是一家人,她们总还是要留些余地,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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